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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裴行俭的连环画,苍鹰在尘雾上盘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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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治少时读《三略》时,满篇都是高深莫测让你混沌说不明白的只言片语,明明写书的黄石公再多三两字就能一针见血的东西,偏偏卖了老远的关子,让你去悟。悟对了不用说,它的功劳:错了就只能怪你灵气不足,竖子不足与谋了。

    所以,年少时,李治每一次犯错被喜着对着《三略》《阴符经》写感想时,那是真想死,好在以为没边没际的痛苦日子也会在一个你不觉的日子里,有个终结的时候。读书和做事不同,付出收获往往是成正比的,当全篇学下来,也能得意洋洋的自谦一句,所得匪浅。

    李治曾在十二岁那年神经病犯了,下了老大的心思写了一篇《三略》总论,送与老头子审检。而一贯在学业上打击鄙视李治的李世民,看完全篇,没有意料之外的拍案而起,却是沉默了良久,才用朱砂笔大笔,写了两个狂草大善。

    之后,还破天荒的把他珍藏的一匹干里驹特勒瞟赏给他了,如今苍狗变幻已有四年,虽是引以为豪的事,但毕竟早已过往多矣,具体造句弄词是真记不住了,唯一没忘的怕是全篇的中心论点,李治围绕了一个是皇帝看到都喜欢的核心、生杀大权操于一人。

    韩非子是法家真正集大成者,江湖一点的写法是,在韩国的地界上,曾经有今天纵奇才的结巴,他用一生的时间呕心沥血,终于在很多很多很多年后,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自创“法家”最高心法《说难》《孤愤》等,编成法家至高密集《韩非子》,此人便是韩非。

    这《三略》虽出自黄石公之手,可到底核心不离《韩非子》,极力主张将权力集于〖中〗央,算是万法归流了,于是秦始皇大喜之下”迈出了他成为天之子至高地位的第一步。

    撇开这个观点所暴露出的令人纠结的“戈尔迪之结”,的政治悖论”天子也是人,是人就百分百会有弱点,会犯错,君权神授论最大的用处就是忽悠广大文盲老百姓,细细扳着手指头数数,手指都快拌断了,李治也没在数以万计的帝王身上,挖掘出几个有半点“天”,的味道的。

    不过这都无关紧要,只要成千上万的老百姓那雪亮的眼睛相信天子是老天爷意志的代表,一切就全顺理成章了”可有权的人假如没有约束,私欲便会无限膨胀,李治一贯对自己的智商不自信,对情商相当自信,所以他觉得在老李家这三代中,自己可能是唯一在欲望上功德圆满的,毕竟自己可没有干出啥乱伦的鸟事。

    况且论数量、质量,自家老头的妃子都是不能和自己比的,以前还木有这种优越感”可当武媚娘那悍妇整天吵闹着要为自己生娃,这种自恋的意识就在不知不觉间在心田里生根发芽。

    好歹李治是一个喜欢把自嘲当作人生乐趣的牲口,任他狂风暴雨,我心如磐石,既没耽误拱白菜又没少干大事,算是功业两不误典型的成功人士模范了,虽然这厮偶尔也会栽个跟头,但起码还能迅猛的爬起来,从没有真的跌倒了躺尸爬不起来。

    井以,李治在自我总结自己十六年的光辉岁月后,得出一句结论:尽管你做过白眼狼,做过负心汉”扯后腿,拍板砖啥丧尽天良干啥,可你为啥看起来还是那么阳光咧。

    溯本归源,李治觉得,这事还得多谢穿越前琼瑶婆婆多年来的苦心熏陶,她让李治这头牲口披上了一套纯情的袈裟”这套袈裟刀枪不入,管他啥子污蔑在“纯情”这个前提下都能远远避开。试想,没有了虞姬的项羽”也就一莽夫,悲情英雄的赞誉跟他边都搭不上。

    不过一路走来”李治还是有点悲凉的,所幸如今这些悲凉的往事经过岁月的发酵,反倒成了成熟道路上高他人一等的阅历。曾经不忍的,伤心伤神的多了,竟麻木了,再面对时心情波澜还是有的,却早出了预想中的壮阔,显得涟漪平静多了,这让李治在面对快马送到船上的捷报时,淡定的近乎冷酷了。

    三哥李恪兵败了,被擒了,一家人正在押往金陵的路上。

    蓦然间,李治心里还是有点伤感的,又少了一个对手。所幸如今喜怒不形于色的李治,也算得了老头子七成的真传,没表演在脸上而已。

    其实这话一说起来就矫情,不过李治倒真的起了惺惺相惜的念头,他自然不会脑残到再把三哥放回去那样白痴,结局已经替他安排好了,感慨的不过是不同的过程罢了。

    和战报送来的还有裴行俭随手画的几幅连环画,这让李治颇有些好奇。

    裴大将军琴棋书画样样通,可也样样松,老底子李治早知晓的一清二楚,他奇怪的是裴行俭为何要送来这几幅连环画,难道裴将军想投身艺术,为大江南北广大妹子人体艺术一下?

    李治带着好奇心细细翻开裴行俭有点印象派风格的几副画,画是用紫毫笔画的,毫毛带起的笔锋些许凌乱。

    看来裴行俭当时的心情应该颇为激动的,难以自制心里的亢奋了,不过由此可见此次长沙一战的激烈,是度过九九八十一难的,胜利来的似半并没有自己等人一开始推演战局想象的那般容易。

    打开第一副裴行俭的连环画,盘旋在李治脑海中的疑惑,轰然荡开了,他明白裴行俭的用意了。同时,一副金故齐鸣八方画角的战场,宛如一副长长的 清明上河图”,在李治的脑海里宛如山谷间的流水,浅吟低唱见,缓缓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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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更时分。

    长沙城头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战鼓声。吴王李恪的舍得殿中,一片该死的沉默。

    吴王经年得来的心腹将官们无一发言,就在刚才,有骑兵来报:朝廷大军誓师出营了,相信很快就要兵临长沙城下。

    昔年只是橘子洲头一个摆船的渔夫,被李恪看重,如今升任为骑兵斥候长的郊愈信誓旦旦的起身道:“殿下,朝廷此次派来的乃是驻守金陵大营的府兵,主将名叫王方翼,乃太原王氏嫡出”虽不过五万与人”却有三玩是骑兵军团,足足有二十多面旗帜,刀盾兵和重甲士兵,黑压压一片,气度森严,化作方阵遮天蔽日而来,队形蜿蜒了十多里路,相信,再有片刻,前锋部队就要兵临城下”后续部队也会快速跟上,前后绝不超出十里。卑职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预感,可无论怎么想怎么看,也看不出情报上的不可取之处,只是感觉得这中间似乎有个圈套。”,点点头,李恪不置可否,斜眼看了看坐在自己右下角的一个老将军,此人姓张,名直”名不经转,不过此人的上官却极有威名,侯君集。李恪很有一批属官,出自侯君集的旧部,张直便是其中姣姣”“张将军,以为入河。”

    张直半闭着眼睛”宛如生下来便老年痴呆,浑浑噩噩的,给他一个枕头估摸着当场就能睡过去,面对李恪的询问,好似没有听见”而李恪却脾气好的出奇,也不再说话,保持着温醇的笑意,一直等到张直摆足了派头哼哼唧唧才作罢。

    “殿下深谋远虑,智慧绝伦,殿下的意愿”就是我等的意愿,我等愿意追随殿下马后,听从殿下的安排。”

    李恪微微一笑”“是吗?很好!”,张直意外的看了一眼李恪,面无表情的继续装睡。

    李恪比李治大七岁”今年二十又三了,三十自称老夫的中原,还年轻但早已不算小了,以他的出身若非李世民应允,指挥作战离他是很遥远的事,熟悉李恪的人都知道,李恪可谓全才,完全符合儒家商人的观点,广而博识,可具体细节上,用李大帝的调侃之言,不够专业。

    任何一个伟大的战斗方略,都是靠着真刀真枪杀出来的,执行者可以不出彩,可以中庸,却一定不能出错,不能废柴。

    长沙这样一座城池,对抗五万精锐大军,并不是件十分困难的事。但是砚在,最困难的不是唐军,而是人心,大唐天下虽年年有战,但总体上是太平的,没人愿意真的走上叛乱的不归路,张直虽是侯君集的旧部,可投靠吴王李恪也不过是为了得一下半生无虞,富贵终老而已,可如今……唉,事到临头,一切只能拼了。

    “本王知道你们心里如何作想,没有关系,本王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到底我们会不会败呢?败了又将如何呢?想了一宿,心中越想越不甘,不甘就这么败了。可是就在刚才,本王突然不想了,是因为害怕,抑或心慌,都不是,是因为本王想清楚了一个最最简单,甚至各位都不屑知道〖答〗案的问题,若败了,本王和各位能承担起后果吗?我们的家人能承担的起吗?我们还有回头路吗?没有了。

    本王此刻心里很平静,平静的竟有种知天命的错觉,就是不知各位心里如何了,所以本王想问各位一句,你们做好承担起反叛后的后果吗?”,话说到这,李恪依然是微笑的,他释然的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锦裘:“,城外朝廷的大军已经兵临城下,诸位如要投降,六军不发,本王也无奈何,可即出行,本王对天盟誓绝不阻拦,这不是试探,本王更不会干出出尔反尔之事。局面到了这个地步本王已经做好以身明志了。但若不走,那就唯有同本王一途,战至城破人亡,一死方休了!”,末路英雄吗?

    也不知是也不是,总之李恪是很淡漠的说出这番生死之言的,他看着眼前的这些将领们,他们大都是自己慧眼识英雄得来的好汉,本该有一番作为的,如今却要和自己一起以一隅之地屡战天下,背水一战,说不悲凉是不可能的,这天下本来应该是他的呀,可如入……,也不知,这场战争过后,有多少人可以活下去,依照自己对小九的了解,他应该不会迁怒一些无辜之人吧,可是,现在李恪不如此认为了”因为如今他是越来越看不懂看不透看不明白逐渐长成的九弟了。

    不知两人再相见”还能否如昔年一样把酒言欢。对了,还要带上淑然。呵呵,还有继续我们未完成的相约,一起真正的逛次青楼。

    还能看见他们吗,自己呢。

    李恪走下王座,一个个把静立如松的将领看遍,目光温和的像看个要诀别的老朋友,偶尔还上去无声的拍一拍他的肩膀,用一生中最温和的笑意抱拳大笑起来:“诸位珍重,望来日以寄贵相见。

    ”,张直睁开一直眯起的眼,侧首看去,猛然间,他看见李恪嘴角的笑意还没有收敛去,可眼中竟似含着泪水。

    张直双手使劲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一下 两下,三下而止,终于下定决心。

    这位年过五十的老将军站起身,无声的走向李恪”两人就这么对望着,甚么都不用说了,对于张直这个在刀口上活了大半生的人来说,他这辈子败过,却从没有投降过,大唐的军人可以去死,但如何能跪倒”那样,他自己如何去见躺在地下的老伙伴们。

    张直须发皆白,可极有气势,他不是很喜欢李恪,不是李恪不英明”也不是他不够大度,而是现在的皇帝李治实在找不到造他反的理由,于内四海皆平,百姓安居乐业,日子一天比一天有盼头,于外”武功赫赫,扩地千里,古之罕见,不过张直是个军人,无论他怎么想,至少此刻这个老将军偏执的认为,他和李恪是真正意义上的战友,死也不能抛起谁。

    老将军没有多余的废话,他本就不是话多的人,只是用行动当先迈出舍得大殿,向自己驻守的城门走去,如果不出老人所料,那里将是他此生的终点了,道之所存,虽千万人吾往矣。战友,不就是同生共死,的伙伴。

    至于此战胜了,他的声望会不会一跃而起,自己又会不会老来发迹,就不是他能唏嘘畅想的。

    老*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如曹阿蛮那般一世枭雄,不朽人杰的。

    李恪猛吸一口气,他的眼睛有些发红,额头的青筋不觉间早已暴起,终于,他忍耐不住猛地拔出腰间三尺青峰,面对着数十名心腹将领,语调低沉的缓缓说道:“此乃生存之战,长沙兴亡,各位的存亡,尽此一役,此战不可免,避无可避,本王请诸君,助我一臂之力了。

    为生存而战!”,守卫在舍得殿的侍卫一脸惊诧莫名的悄悄转过头往里看去,只看到舍得夹殿内,一片寒光闪烁,那数十名将领各自扒开腰间的刀剑,高高的举在半空,无声中,一股慷慨赴死之气流动在静寂的舍得殿内。

    长沙一战,就此拉开序幕!

    作战讯号迅速传达至整个长沙城,密集刺耳的战鼓声,铿锵中响彻全城,长沙城四十多万百姓下意识的回头,齐齐看向了金鼓声传来的方向,又要开战了吗?

    就在这时,长沙守军第二军前锋营副骁将风火如雷的死奔入城,带来了一个险之又险的羊报,城外潜伏着数千朝廷大军。

    一时间,原本完全开放的东南西北四城门“吱啦”声中,顿时封死,禁止行人来往,那副将身上有七八处伤势,看伤势不像是刀剑,一块块发黑发紫,怎么看怎么像锦衣卫这群腹黑货的杰作,他只来得及和守城将领说了大致的情况,就毒发生亡过去,就此成了此战第一个死的人。

    而继他之后,大批平民妆扮的平民相继奔到长沙城下,大声高呼着自己是响应吴王李恪征兵令前来助战的长沙百姓,可是,主将张直甚至连耷拉的眼皮也没抬,只淡淡道了句:“有敢言开城门者,除了吴集本人,杀无赦,包括老夫。”

    张直的话,代表着那沉重的城门除了城破和唐军彻底退兵,否则永远不会打开了。不出一个时辰,城下就已经汇集了三千多的平民,他们在北风中瑟瑟发抖,咒骂声、哭泣声、苦苦哀求声,众生百态,像一幕大戏拉开前的序幕。

    大约半个时辰后,太阳已经升上半空了,北边的地平线下,隐约一条朦眨的黑线代替了天地交接的的单调,那道黑线宛如奔啸而来的海浪,来势极快,倏忽,已漫山遍野间铺展开来,城外数千平民怔怔的回过头来,看着这突然天降而来的万千铁骑,耳边聆听着轰鸣低沉的涛涛声,呆立当场。

    太阳高高升起,秋冬交际的阳光试图温柔的抚摸每一个人躁动恐惧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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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治放下了第一张长长的画卷,仔细的叠好放在身边,让金风神去取点糕点、茶水,整个早上他到现在还没吃了。等金风神端着一大盘金陵名吃糯米藕、杏仁糖,李治拿起来面无表情的一口、一口、一口的吃着,李治吃的极慢,目光没有焦距,也不知他知不知道吃的是甚么,品出了味道没有,更像是在思考,抑或无意识的发呆。等把盘子里的糕点吃了化七八八,金风神小声禀报舱外钱不丰求见。没有任何犹豫,李治挥挥手道叫他回去,此刻朕谁也不见,你也出去。金风神不敢有异议,端着盘子退了出去。李治歪斜在船舱中,手里抱着一个暖壶,小声喃喃了句三哥啊三哥,复杂的笑了笑,摇着头翻开了第二张“连环画”。李治的眼睛弹指间眯了起来,嘴角笑意淡去,第二张画中第一幕便深深震撼了李治。

    莽莽如铁的平原上,三万匹铁骑风驰电掣的狂奔着,急雷闪电般的推进速度、暴风雨般急促错落间不见半分缝隙的黑色铁蹄、一路狂飙风卷残云的凶狠气焰,隐约中,李治似乎听到耳边响起的马蹄声,震碎了大地的悠远和宁静,还有那激起的飞扬的妻雾,宛如要把整今天地也填满,遮蔽了视野,浓重的尘雾中,只能露出黑色铁流的一角,杀气飞腾。

    苍鹰在尘雾上盘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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