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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24:彻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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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她这样,廖月兮反而不好多说什么了……跟廖大人提?那意思是,她并不想参合到这些事情里?

    还是说,相公判断失误……卫府,说不定正是如履薄冰处处小心的时候。.

    廖月兮揣着满肚子的疑问,还是告辞了。

    她一走,谢葭就一蹦三尺高,把知画吓得要死!

    “姑娘!您担心点!”

    谢葭道:“你快给我准备纸笔,我要给九郎送信!”

    说着还是想要抽自己一个嘴巴:乱说话,不然说不定可以多套点东西出来!

    但是就这么让廖月兮摸清楚深浅又会显得弱势······这种情况,要先拿一拿乔也是应该的。可就是这个拿乔的法子,傻了点······

    知画准备了纸笔,谢葭就坐了下来,给卫清风写信。

    黄大郎名黄子涵,进士三甲的探花出身。工部黄侍郎长子。六部之中,工部属于油水不错但没什么实权的部门,所以工部侍郎在京官中,就属于那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职位。一般大事轮不上他,小事又不好意思都麻烦他,反而落了个清闲,天天跟工程打交道。

    黄子涵作为工部侍郎之子,年纪轻轻能混到晋州巡抚的位置上,实在是不太容易的。当初在上京城里的时候,卫氏也好谢氏也罢,都只注意到手握重兵的凉州刺史廖夏威,他也是外戚的目标。可是鲜少有人注意到晋州巡抚黄子涵。外戚党也不大把他当成一回事。

    可是他的才华,确实得到过谢嵩的肯定。而且黄家和廖家是姻亲……而且嫁过去的还是廖家的掌上明珠廖月兮······

    廖夏威一走,廖月兮就来倒苦水,而且语气里毫不避讳,对外戚表达了深深的不屑。那么是不是就可以理解为,黄子涵一个没有背景没有根基的官场新秀产生了想要投效皇党的心思······

    如果黄子涵没有野心只想在官场风云中明哲保身便罢若他有……那么投效其中一派,无疑是最快最好的办法。

    他选择了皇党。

    谢葭很快写好了信,分了两封,一封寄往京城,一封送到和庆。

    送信到京城用信鸽。送信到和庆,就要自己身边的人走一趟了。现在正逢乱的时候,要出去走动,身手不好她也不放心。身边已经走了一个金师父,她考虑了一下觉得此信兹事体大,又把一个身手最好的欧阳姓家将调去送信。

    欧阳和信鸽都是连夜出发的。

    接下来几天,廖月兮都没有再踏进过元来居。听说是怕了暑气,最近走动得太勤,被大夫警告了,所以现在就躲在院子里养胎。

    可是谢葭却觉得,她上次来试探过了,自己给的反应模糊不清。廖月兮是个聪明人,大约是想明白了一动不如一静。她大约等着自己上门去呢。

    然而谢葭没有等到京城和和庆的消息,却不敢轻举妄动。于是这个场面就僵持了下来。倒像是她和廖月兮在比谁比较有耐心。

    到六月上谢葭和廖月兮的身子都已经很重了。

    刺史府的气氛却紧张起来。因为边关已经酿成了大规模的战事。廖夏威已经很多年没有出征这么久过了——这次羌族显然不仅仅是来抢劫的,而是组织了正规军队,攻入了大燕西南边防。

    廖夏威负伤的消息传来,震惊朝野,整个刺史府瞬间乱成一锅粥。徐氏一下子没撑住,就昏了过去。

    谢葭匆匆收拾了一下,就去紫霞楼看望徐氏然而当时廖月兮却还没有来。谢葭就有些尴尬了。

    “夫人,卫夫人来了。”丫鬟掀开帘子。

    虽然只有一瞬,但是谢葭确实看到……徐氏在发呆。

    她轻声道:“夫人。”

    徐氏回过神然后又露出了谢葭已经很熟悉的那个笑容。她在苦笑。

    徐氏总是这样笑,儿女淘气,小妾不老实,家里出了乱子,她都是这样笑的。

    先前觉得有些娇憨,有些无奈。让人并不把她放在心上,觉得她并不是什么难对付的人。

    现在看来,反而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她果然笑得很苦。

    谢葭一怔。廖夏威虽然也有几房小妾,但是和徐氏的关系一直是不错的,更没有宠妾灭妻的事情。又听说廖夏威的脾气不太好,可是也是个有责任感的男人,比起那些纨绔子弟,不知道好了多少。

    那么徐氏为什么会总是露出这样的神情?

    谢葭虽然好奇,却也不好多问,只是坐了下来,轻声道:“夫人,您也不过太过忧心。.大人久经沙场,此番不过是着了那些蛮夷的道罢了。我大燕兵强马壮,不过一个羌,等朝廷调了兵过来,很快就能把他们驱逐出去。您和大人夫妻团聚,指日可待。您怎么能现在,就把自己的身子先熬垮了呢?”

    徐氏闻言却苦笑,道:“卫夫人说的是,是妾身一时想不开了

    正说着,突然丫鬟高声道:“姑娘来了!”

    果然大腹便便的廖月兮自掀了帘子进来,脸色却十分难看。她道:“嫂子,您再纵容那些下贱的东西!”

    说着,她高声道:“把陆小双给我带进来!”

    她身边的那个强壮的婆子就抓了一个衣衫凌乱的女人进来。谢葭认出那是廖夏威的宠妾陆氏……见过几次,嚣张得很。大约是并不把自己这个流犯之妻放在眼里。

    然而在廖月兮面前,陆小双却半句话不敢说,就只会跪在地上,低着头,也不敢抬头看人。

    廖月兮扶着肚子,粉面含怒,指着那陆小双,道:“这个贱人在背后嚼点耳根子就算了现在竟然手脚还敢不干净!这种东西您要留着,我在刺史府是住不下去了!”

    陆小双现在知道求徐氏了,直道:“夫人,冤枉,奴婢冤枉

    徐氏看了谢葭一眼。

    谢葭的脸色也渐渐难看了起来。廖府的这些小妾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府里正乱她担心同样在和庆的卫清风也无心关注别的。结果昨天才发现自己每天喝的燕窝竟然被换了货!因为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也只好忍气吞声想先查清楚再说。

    如今看廖月兮这榉做派,看来是这陆小双做的不假了!

    徐氏就道:“姑娘,您这是说的哪里的话······陆氏怎么又手脚不干净了?”

    廖月兮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她偷我的倒罢了,竟然还敢偷到客人头上去!”

    徐氏勃然变色:“还有这样的事儿!小双!”

    陆小双吓得话也说不出来,显然是私下已经被廖月兮整治过了。

    廖月兮道:“嫂子,您要是还护着她,我也就呆不下去了。您给我派一辆马车我这就走!”

    徐氏苦笑着看着谢葭,谢葭看向她的时候她却把视线避开了。最终她还是道:“手脚不干净,还留着做什么?钟妈妈,送她回去收拾了,打发她二十两银子,让她走罢。”

    陆小双顿时哭天抢地起来,最后竟然还敢放狠话:“等大人回来必定是要向夫人要个交代的!”

    廖月兮手下的那个婆子一上去就给了她两个耳光,冷冷地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就把人拖了下去。

    谢葭沉默不言。她是看出来了,恐怕廖月兮这是借花献花。看来这些日子,她也没有冷落过元来居谢葭昨天刚意识到燕窝被人掉了包,今天她就来唱了这一出。

    只不过,这样让徐氏非常难堪了。

    她叹了一声,又安抚了徐氏两句,便告退了。

    廖月兮比她想得更聪明,却也更决绝。不过也是,这样能助自己的丈夫博弈政坛的女人又怎么会是个心慈手软的!

    到了这份上,她反而淡定下来。派了轻身功夫最好的朱妈妈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朱妈妈回来了,立在谢葭身前:“……当晚就去了徐夫人那里亲自给徐夫人端茶。徐夫人也没有出言训斥廖夫人。可是廖夫人却一直守在徐夫人身边,不厌其烦地跟徐夫人说话。”

    “可听得见说了什么?”

    “听得见。说的都是家务琐事。廖夫人先赔了不是,然后指责徐夫人太过纵容小妾。徐夫人一直神色淡淡的。廖夫人就贴身呆着,说些小时候的事儿,并说自己都记得徐氏的好。”

    谢葭一怔……她这么快就去道歉了。

    看来确实是有意为之了。

    第二天,她收拾了一下,对知画道:“咱们到月娘那里走走吧。”

    知画道:“是。”

    谢葭道:“我从京城里带来的那瓶香还在吧。听说月娘是品香高手,不如就拿去给她品一品。”

    知画一怔,怎么突然想到这一茬了呢。

    那瓶香,还是宫里赏的呢!

    廖月兮品了那月华香,长出了一口气,笑道:“原来葭娘藏了这样的好东西,先前怎么一直没有提起?”

    谢葭笑道:“兵荒马乱的,怎么还会把这种东西记在心上?今天收拾行李的时候突然找到了,便想着拿出来叫月娘品一品。”

    廖月兮合上瓶盖,轻声道:“是京里的东西吧?”

    谢葭含笑,道:“是宫里的东西。”

    廖月兮一怔。

    谢葭淡淡地道:“是母亲进宫,贤妃娘娘赏的。”

    她又道:“萧婕妤······现在应该叫萧贵妃了,也是以擅于品香闻名。”

    廖月兮哪里还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立刻道:“我一个巡抚之妻,恐怕也没有那个机会给贵妃娘娘请安。虽说晋州刺史就姓萧,但是相公常说,食君俸禄,为君分忧。我们地方官若是私交外戚,恐怕就是结党营私了。”

    谢葭笑了起来,道:“黄大人,忧国忧民之心实在是令人佩服。”

    廖月兮精神为之一振,笑道:“说起来,相公倒是一直非常仰慕谢大人的气节和傲骨。”

    谢葭当然听得出来她是什么意思。

    她只是一笑,而后颦眉道:“月娘,以我们的交情我也没必要对你说那些虚的。你也知道我流放至此,虽然蒙廖大人和夫人庇护,待我还同往常在京里的时候一样。这份恩情,我谢葭铭记于心。你是怎么想的,你只管说出来就是了。若是我力所能及的,我也没有推脱的道理。”

    廖月兮倒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谢葭又道:“只是我如今是平民之身,相公又遭流放,只怕是帮不上什么大忙!”

    廖月兮忙道:“葭娘千万别这样说。纵然你已经不是忠武侯之妻,那又如何?我一直仰慕你的风华气度与你神交已久。如今你说这样的话,倒像是我每日找你说话都是另有所图的了!”

    谢葭苦笑,道:“月娘,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不知道,将军府被抄了家,相公被削了爵……所以我才格外感激你在这种境地里还待我如知己好友一般。”

    廖月兮忍了又忍,最终还是道:“你别这么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相公曾经说过卫氏世代忠良,功垂千秋,哪里是说垮就垮的呢?何况你们谢府与卫氏联姻,如今圣宠依旧。卫氏东山再起,是迟早的事情的啊!”

    原来竟是这样的!

    谢葭面露苦笑,道:“希望承黄大人吉言吧!”

    廖氏就是个人精,怎么可能不知道先前谢葭那样说是什么意思!但是她略一想索性也就顺水推舟了。

    当下她只一再强调,道:“葭娘你千万不要意志消沉,也不要再说那些生分的话。

    我虽然位卑言轻比不得那些京城贵勋,但是和葭娘相交却是一片真心。”

    谢葭百感交集,道:“月娘,现在还提那些京城贵勋做什么?俗话说得容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你的情义,我哪里能不明白呢。”

    两人许久未见,索性就秉烛夜谈。

    廖月兮的见识还是微微让谢葭觉得惊讶…···她的胆子颇大,直言不讳。

    “卫将军下狱到流放,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还不是外戚搞的鬼!”

    谢葭压低了声音道:“月娘,不可妄言。相公他确实犯下大错。只是谋逆之罪,却实在是冤枉。我们卫府世代忠良,如今落得满门孤寡的下场。九郎承了忠武侯的爵位,又怎么会谋逆?卫氏历代先祖英魂,用性命换来的荣耀终究还是······”

    廖月兮愤道:“可惜的是,朝中奸臣当道!”

    谢葭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如今这样的政势,要肃清朝堂,却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

    谢葭又笑道:“月娘,你的胆子,实在太大!”

    廖月兮冷笑道:“我怕他们做什么?我们家,向来不在外戚面前摇尾乞怜。”

    谢葭便道:“黄大人是如今难得的纯臣

    廖月兮却面泛苦涩:“我家公公何尝不是纯臣。可若不是大郎自己争气考上了探花,如今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二叔三叔年纪也不小了,前程都不知道在哪里。公公和大郎都有心扶持,然而这朝里内外,都是外戚的人,走动一步也难。”

    廖月兮又道:“公公是个谨慎小心的人,事事都忍了,息事宁人。宁愿这样相安无事一辈子了。相公空有一颗为君分忧的心,却不得其门而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谢葭就道:“黄大人也是个难得的才子,又是探花郎。雎阳馆的学生们想必都十分想见一见的。”

    廖月兮大喜,道:“大郎一直仰慕谢大人的才华,只恐贸然登门拜访不妥!”

    谢葭笑道:“我来写拜帖就是了!父亲最喜欢年轻俊杰了。”

    说话说到半夜。最终谢葭想起自己是个孕妇,恐怕不适合熬夜,便起身要告辞。

    廖月兮却看着她的肚子笑了起来,道:“老人说,看肚子尖尖的,应该是个儿子!”

    谢葭也笑,道:“是个儿子也不错。”

    廖月兮摸着自己的肚子笑道:“若是孩子们出世以后可以一块儿玩就好了。”

    “那自然是好极了。”谢葭说着,神色却有些黯然。

    廖月兮自然明白,卫清风被流放了…···

    她只柔声道:“我送你出去罢。”

    谢葭笑道:“嗯。”

    烛火下,两人默默对望了一眼,都是满眼的笑意。

    第二天谢葭就写好了拜帖让廖月兮给她丈夫送过去。秋季官员进京年审的时候,黄子涵应该会去拜访谢嵩。

    和庆那边不停的发来战报。援兵迟迟未到,廖夏威率兵苦撑,倒也持平不下。

    和庆已经彻底进入战争状态,城池也已经封锁了起来,现在除了官方谍报,连信都不能出入。

    徐氏心急如焚,道:“大人是个急脾气,又受了伤在前线这样耗着,只怕······”

    廖月兮看了谢葭一眼,轻声道:“嫂嫂,您放宽心,大哥是久经沙场的人,不会有事的。”

    徐氏这两天都有些失魂落魄的,谢葭后来才知道缘由。不管怎么样,她始终是最了解丈夫秉性的人。廖夏威的性子很急,久等援军不到,又带伤在身只怕会越来越暴躁。这一急一乱,就容易出事啊!

    此时她眼中就已经含泪,道:“虽说在身边觉得他难伺候得紧,可是大娘还这么小······他这么疼宠大娘,大娘日后也是要风风光光地嫁了的啊!”

    徐氏和廖夏威是少年定亲,可是她出嫁的时候徐家却败落了,一分钱嫁妆拿不出来不说还拿了廖家送过去的不少聘礼。

    廖家两老是讲信用的,还是张罗着为儿子娶了这门亲事。可是徐氏在廖家,却一直抬不起头来。廖夏威的脾气本来就不好粗鲁汉子一个,哪里照顾得到她的自尊心!

    因此到了这个时候,她最担心的反而是女儿的前程!

    廖月兮忙道:“嫂嫂!您快别胡言乱语了,大哥回来了,等大娘长大了,自然会给大娘找个好婆家的!”

    徐氏看着谢葭,苦笑道:“卫夫人,也不怕您笑话。我和相公十年夫妻,哪里能不知道他的秉性……相公少年累功,如今也算是功成名就。正所谓居安思危,可是这话我也不敢多劝!他再上战场,我心里就急着,只盼能速战速决。可是谁知道竟然拖上了!以相公的性子,只怕是要出事!”

    谢葭在廖府实在住了太久,廖月兮妯娌都没有把她当成外人了!

    此时,她闻言就道:“夫人,您先宽宽心,如今战场上如何我们尚且不得而知,您却不能自己先倒下了。”

    廖月兮连忙端了茶水来给徐氏喝。

    谢葭看了廖月兮一眼,对方对她点了点头。

    谢葭就轻声道:“夫人,如今兵部被萧家把持,廖大人又是个有气节的,一直不肯归顺外戚。只怕这次,真的事难!”

    徐氏顿时就泪如雨下:“这正是我所担心的啊!”

    谢葭看她果然已经方寸大乱,忙道:“夫人您先听我一句。大人上书的折子,不一定能够抵达天听。我相公正是被流放在和庆城,恐怕京里我父亲也挂心此事。不如修书一封,快马送回京城到文远侯府,请我父亲想想办法,也如今苦等!”

    廖月兮立刻道:“是啊,嫂子,也好过如今苦等!”

    徐氏却犹豫了。半晌,看着自己的小姑子苦笑。

    廖月兮轻声道:“嫂子,树欲静而风不止······不如放手一搏。”

    徐氏喃喃道:“只怕你大哥会怪我。”

    廖月兮看她已经动摇,忙道:“那也要他有命回来怪啊!”

    徐氏于是下定决心。

    几乎是立刻,谢葭修书一封,让刺史府派人快马加鞭送往京城。有了刺史府的千里马,路上不计消耗,只怕半个月就可以走一个来回。

    谢葭又写了一封信到临州,横州。那里的袁刺史曾经是卫氏麾下。等到朝廷调兵真怕是来不及了。

    知画有些惊讶,道:“袁刺史若是擅自调兵,可是要掉脑袋的

    谢葭微微一笑,低声道:“父亲给了我拜帖,夹在书信里送过去便是了。来之前,父亲便说过了,要借兵,便找这个袁刺史。他是个狠角色,这种提着脑袋的事儿,只怕他就真的做得出来!”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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