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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节 削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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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过几日,李雍亲自去丑刘太妃痛陈利害,可不出所料, 刘太妃果然不肯答应。李雍无法,只得先暂时叫人牢牢看住她,再明日模仿了她的自己修书给江夏王。江夏王回信倒是快,虽然人暂时过不来长安,但看折子的口气,这调兵给韦将军一事暂时算是作罢了,而刘太妃也得以安然无恙在宫里生活。

    郁致知道以后深深欣慰,若是真的要做到最绝的一步,恐怕自己这一关也不过去。她心里晓以大义的道理都懂,说出来也头头是道,但真的若是要像一个完全无害的人下手,她也会逃离不了自己良心的谴责的。如今江夏王悬崖勒马,是最好的结局了。

    日子越来越冷,艳阳天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她虽然人在屋子里,手里还揣着那玉石暖炉看书呢。最近碗贞整日要陪小五练说话,也少过来了。现在小五已经能叫出人的名字了,实在可爱。文睿诵经后身子没好全,也不怎么出来,如熙等也都因为日头渐凉而不怎么有动静。

    她捂着暖炉靠在窗户边上,听着外面的秋风“呼呼”地掠过院子,好像都能吹出回声似的。她翻看着书,字好像越来越大,便渐渐耷拉着头睡了会。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院子外面传来,一下子把她惊醒了。

    她手撑着头,眯了眯眼睛。只听刑五福道:“娘娘,陆尚寝有急事求见。”

    “快请进来。”一面说,一面将书放在一旁正身做好。

    只见陆尚寝积急匆匆走进来,一向稳重的脸上居然有意思惶然。

    先是行了礼,陆尚寝站在一旁开口道:“娘娘若是有空就去看看殷典苑吧。她刚才和奴婢说想削发做姑子去,奴婢怎么劝都劝不住,只让七巧拦着。可八成是拗不过,现在已经在剪头发了!”什么!郁致“蹭”一下站起来,一挥袖子,如熙和银瓶两个赶紧叫人预备了车辇急急忙忙一起赶了过去。

    今日天阴阴的头上乌云一片一片,虽然无雨,但是比下雨还让人心里沉重。她撩开车上的帘子抬头看看天,蹙着眉头又将帘子放下了。这梓嫣闹得是哪一出,怎么无端端就要出家了!她低头看看自己腕子上的长命缕,已经都磨的有些掉色了。她将那长命缕向腕子上推了推,又赶紧催促了车夫快些,再快些。

    到了拾翠殿,她轻车熟路地一路奔向梓嫣的寝室,刚到门口就见到七巧在门边上一边抹泪一边抽泣。

    “七巧!怎么回子事!、,她大声问道。

    山5一抹腮帮上泪珠子,哽咽道:“殷典苑非要绞头发,奴婢劝了好久,她拿了把剪子说若是我再劝就要割自己腕子,奴婢没办法,只得出来了。”

    她转头来到门前,抬起手“砰砰”砸门道:“梓嫣,我来了,你快开门!”

    里面一点声响都没有陆尚寝有些焦急道:“怕不是她想不开,

    做了傻事吧!”

    她一听,心里更急,大声喝道:“梓嫣,你再不开门我冲进去了!”还是没声音,她一急,一挽袖子胳膊用力一撞,那门晃悠下还是没看,看来里面已经上了门闩了。

    她咬着牙,还想再撞,银瓶赶紧拉着她道:“娘娘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娘娘胳膊都红了一片了!”她想想也是,大声道:“让外面轿夫进来给我把们撞开!”

    “都别进来!”梓嫣一声凄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谁要进来,我就死在这里!”

    她一听人有了动静,先是把心一松,隔着门大声喊道:“梓嫣有什么事情让我进去再说!我是郁致啊什么事情弄得这么严重,非要做姑子,还弄得要死不活的!”“你别为我操心了反正我心早就死了。”梓嫣声音一如既往冷冷的,还添了一丝凄凉。

    她一咬嘴唇坚决道:“你若是不把事情说清楚就这么莫名的斩了尘缘,也是对你自己的不负责!既然都已经看穿看空了,那何不出来讲讲清楚!”

    久久,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她定定地望着门,她相信梓嫣不会如此绝情,连她这份姐妹情谊都不要的。

    过了半炷香的功夫,里面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罢了,你一个人进来吧,让其他人都走,我一个人都不要见。”

    如熙在一旁握了握她的手,轻轻道:“姑娘千万谨慎,梓嫣手里有剪子,你可要好好保重自己。”

    她点点头,然后抬手让人都散了,然后轻声道:“梓嫣,开开门,就我一个了。”

    “啪嗒”门闩落地的声音。

    她轻轻推开门“吱呀”一声,她缓缓走了进去。地上碎发一地,一直延伸到前面的椅子前,梓嫣瘫坐在椅子上,一手拿着把剪子,一手握了一把碎发。她头发已经剪了右边的一半,已经短的及颈子长了,而左边还整整齐齐的披在腰间。

    “关上门。”梓嫣冷冷道。

    她手轻轻向后一推,门慢慢合上,屋里登时没了阳光,阴阴暗暗的。

    “梓嫣,怎么了?”看着梓嫣手中的剪子,她小心翼翼地慢慢往前踱步。

    梓嫣这才抬起头,只见她满面泪水,好像江河湖海融化了冰山一般,总是冰冷冷没有表情的脸上满是悲怆。

    她一抬手,剪子上反射着一道亮光。郁致不由得往后退了退,生怕她做傻事。

    她痴痴一笑,然后将剪子用力一扔,剪子顿时飞到屋子一角。

    “姐姐莫怕,我没有疯,刚才吓着你了。”她泪水不断在流,而声音依旧冰冷。

    郁致大步走上前一把抱着她,心疼道:“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坎子过不去的。你说出来,只要有我在,谁敢欺负你只管告诉我,我亲自打发了她!”

    梓嫣只是“呜呜”在她怀里哭,涓涓的泪将她薄纱的披帛都染湿了。

    手轻轻抚摸着她剩下的秀发,她难过的心真的一抽一抽的疼。她从没有见过梓嫣这个样子,梓嫣一向自视看破尘缘似的,对什么都看得通透,如今怎么……

    她心里一动,低声道:“莫不是莫不是你家乡的情郎”一说这话,她感到梓嫣身子猛地抖了一下,她不禁闭上眼睛,梓嫣这性子,万事皆空,可若说到她对情人的这份爱,再淡然的性子也化成滚滚熔浆,足以淹没了她。

    哭了不知多久,梓嫣总算缓过神来,她默默推开郁致,想抹干眼泪。可那泪珠子就像断线珠帘一样一直往外涌,擦都擦不掉。

    郁致轻轻帮她抹了抹脸颊,轻声安慰道:“发生了什么事不怕告诉我,一人计长二人计短,说出来怎么都比你一个人承受的好。”梓嫣眼神有些漠然,视线只是看着冰冷的地板,冷冷的不说话。

    “是他……过世了?”郁致只得猜测道。

    梓嫣眼神突然凌厉起来,恨恨道:“我恨不得他死!”那个“死”字说的极重,是她咬着牙从牙缝里面蹦出来似的。

    梓嫣咬着嘴唇,一字一句开口道:“他…他成亲了!”

    郁致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这世上哪里有男子等候女子一世的道理,她微微摇摇头,刚想宽慰。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不是刚刚成亲,我算过日子,他在我走后一个月就成亲了,如今孩子都三个了!”梓嫣恨恨地说。

    郁致一惊,这怎么会,当初梓嫣说的男子今生非她不娶似的,怎么会她进宫马上就另娶他人?而这个消息,梓嫣又是怎么知道的?

    梓嫣微微抬头看了看她,才慢慢道出事情的原委。

    原来,最近宫里新入了一批宫女,都被分到各房里工作。其中有一个新来的宫女叫莞儿,分到尚寝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今日早上,梓嫣碰巧和莞儿聊了起来,发现莞儿和她是同乡,便说了说家乡的见闻。

    没等梓嫣问问孟家哥哥的情况,倒是莞儿先提到了,因为这孟家大儿子娶媳妇四年,连生了三个儿子,村里乡里都赞为美谈,他家的红鸡蛋是每家人争着抢着要的,可是有福气呢。一说到这,梓嫣顿时明白,跟着日子掐指一算,成亲日子就是她入宫后的一个月!她顿时心如死灰,回到房里看到桌上的“法华经”便拿了剪子只有逍入空门一个想法了。

    郁致坐在她一旁,静静听着她的叙述,心里深深为她难过。想当初,她为了守住心中这段情缘,冒死抗拒圣恩,若不是自己为她求情,她根本活不到今日!她是在用生命去呵护这一段珍贵的回忆,也是这段回忆让她在宫里支撑着活到现在。如今,她人生最大的梦,最坚持的信仰瞬间崩塌,发现原来是那么一个不堪回首的错觉,等于她眼前整个世界都不服存在了。此时的她,早就没有了平时冷冰冰的外壳,她那柔软的内心被撕裂成无数块,那涓涓的泪水就是她心中潺潺流淌的鲜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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