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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六章 威逼利诱,貌合神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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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东南隅的麻绳胡同并不长,一头接着崇文门里街,到另一头则是喜鹊胡同。这里虽距离皇城不远,但因为不远处就是盔甲厂和草场,即便贡院就在不远处,也就是三年一次的礼部试时会热闹一阵子。相比那些不管寒冬腊月或者三伏酷暑都要出去觅活计的下等人,这条街那些小院子住着小富即安的寻常百姓,来来往往的都是差不多的麻绳胡同中段的一处两进院子便住着这样的一户人家。四十出头的主人会两手医术,据说在郊外还有十几亩良田,雇了几个长工耕种,自己有时候出去坐堂问诊,下头有儿有女,还收了几个徒弟,日子过得却也殷实。

    只是一年到头他总有些日子外出行医,不但家里人,左邻右舍也都习惯了。这天他一回来,往附近邻居送了些土产,一时不少人来谢。

    送走这些客人,主人白瑛在前头院子里转了一圈,查看了一下自己种的那些花草,见长势都还好,他不禁笑吟吟地捋着下颌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几根胡须。这时候,却有人蹑手蹑脚走到他身后,站定了没出声。

    “虎子,鬼鬼祟祟缩手缩脚的,是有话要说?”

    “先生,咱们这一趟做的事情……”杨虎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轻咳一声道,“这要是杀奸贼,一百个我也眉头不皱一下,可那王守仁是坊间人人称道的名士,这一回又是上书弹劾奸阉这才被逐,咱们害得他险些丢了性命……”

    “你也说了是险些,他人死了没有?”白瑛专注地看着花盆里头的那些花,头也不回地说道,“你既是投在绿林道,就应该知道,好官也好,贪官也罢,对于咱们这些信奉弥勒的,统统都只有一个宗旨,那就是赶尽杀绝。自从永乐年间佛母起事之后,咱们已经多少年不成气候了?若是就咱们剩下的这点底牌还被人揭了出去,那这北边的基业转眼间就要全部葬送了。所以,那一两千的银子对于你的寨子兴许很要紧,可我还看不上,我是怕那人让我们做事不成就去报官,引来朝廷大军,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原来先生是顾忌这个!”

    杨虎是粗人,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此刻听得脑袋分外纠结,直到最后一句方才恍然大悟,一时捏紧了拳头粗声粗气地说:“既如此,回头那家伙来送尾款的时候,我找两个人做了他!敢利用先生和咱们这些兄弟的人,我饶不了他!”

    “你就是这德行!”白瑛这才转过身来,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这又不是你们山贼土匪之间争强斗狠,拼个你死我活就完了,他们既然能知道我是圣主,又知道你算是我半个徒弟,难道不会还有别的后手?再说了,杀一个马前卒有什么用!”

    见杨虎脸色涨得通红,白瑛没有再说什么,背着手施施然往屋子里走。杨虎起初没在意,可听到那咔嚓咔嚓的声音,他立时吃了一惊,再看白瑛脚下时,却只见好几块青砖应声而裂。想到下头好些兄弟都以为白瑛不过是医术精湛的大夫,直咂舌的他忍不住摇了摇头。

    他看着比白瑛壮硕魁梧,可真要打起来,三个他都不是人家的对手!

    刚刚在杨虎面前虽是表现得淡然,可从深处说,白瑛心里的愠怒却一丁点都不比杨虎少。他从自己的师傅那里接任了圣主的位子,可白莲教在永仁宣之后就一蹶不振,尽管后来土木之变朝廷乱过一阵子,可不管是哪个皇帝当政,对于白莲教一直都是打压不遗余力。哪怕成化年间皇帝沉迷方术不理政事,可无论东厂西厂,对于他们的传教一直都格外留意,因而历经这么多年,教徒虽是聚集不少,可远远没有成气候。

    然而,现如今好容易盼到了少帝登基,朝政动荡的大好机会,却偏偏有人窥破了他的动向,连杨虎这个嫡系的底子都被人摸得清清楚楚!须知白莲教从来不是铁板一块,下头对他这个圣主阳奉阴违,乃至于虎视眈眈的人多了,消息泄露出去,别说是朝廷,兴许教中的其他人也会生出异心,借刀杀人的主意,谁不会干!须知他的妻儿家小都在京城,而且一直不知道他便是明廷一直最最防范忌惮的白莲教圣主!

    在纸上一连写了好几个忍,白瑛这才勉强静下心来,却是坐在书案后头反反复复琢磨着此次这场戏的来由。因为事主吩咐,要凑巧让那兴安伯府的船撞上此事救人,他不免先想到了赫赫有名的平北伯徐勋身上,可就因为这凑巧,他又一思量,反倒觉得另有蹊跷。

    瞧这手段,倒仿佛是有意让那位平北伯和司礼监掌印刘瑾闹开似的,难道是有人打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先生,先生!”

    白瑛正沉吟间,突然听到外间一个声音,抬头一看,却是杨虎气急败坏地冲进了屋子。见这汉子的脸色铁青,他立时沉声问道:“怎么,出了什么事?”

    “来了!”杨虎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接着说道,“送银子的人来了,瞧着不像是从前那个跑腿的,是个有些派头的书生!先生,要不要借此立威?”他将手放在脖子上,做了个干脆利落的手势,面上露出了几分狰狞,“如若不然,扣下了人也好谈条件!”

    “不要打草惊蛇,别忘了这是京城,如若他和什么达官显贵有涉,你以为我们能平安出去?”白瑛霍然站起身,冲着杨虎厉声吩咐道,“你让你那兄弟几个到厢房里头猫着别出来,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出来!记住,这是京城,不是你的寨子!”

    虽则仍有些不服,可杨虎的命是白瑛一手救回来的,在绿林之中能有如今的风光,也是白瑛的指点,他自然不好违逆,当即闷声出了门去。而白瑛重新理了理衣衫,这才出了屋子。一跨出门槛,他就一眼看到了那个站在院子中央好奇地东张西望,满脸闲适模样的中年书生,而他后头站着一个少说也有五六十的老仆,手中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

    “请问这位相公是……”

    “白先生好。”中年书生笑呵呵地拱了拱手,随即便说道,“之前所托之事原本唐突得很,没想到白先生竟然能办得如此妥当,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所以,我今天特意备了薄礼亲自上门道谢,还请白先生宽宥此前登门之人的无礼。

    一想到之前那人口气强硬地揭破他身份,又倨傲地逼他和杨虎去做这么一件事,再对比如今这个满面堆笑客气热络的中年书生,白瑛见自家小儿子好奇地出来看热闹,不禁恼怒地瞥了一眼过去,见人立时缩脑袋逃回了内院,他方才淡淡地说:“谈不上什么宽宥,既然是做买卖,自然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情势比人强,我也无话可说。”

    “白先生若是这么说,我可是无地自容了。”中年书生又是微微一笑,随即才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过,白先生莫非就打算和我这么在院子里说话?”

    “是我疏忽了,只不过贵客远来,对我白瑛了若指掌,我却不知道贵客名姓,天底下主宾之间,似乎不曾有这样相待的吧?”

    “名姓这东西,若是我愿意,随时随地就能有一百个,白先生既然如此执著,叫我一声二先生就行了。”

    “既是有二先生,莫非尊驾背后,还有一位大先生?”

    二先生闻言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不愧是白先生,果然慧眼如炬。二先生是没有,大掌柜却有一位。如此总算可以进屋说话了吧?”

    白瑛见此人始终笑眯眯,自己有意激怒,人却依旧没事人似的,他只能沉着脸把人让进了屋子。见那老仆随侍这二先生进屋,当二先生入座时,此人仍是如同泥雕木塑一般站在主人旁边一动不动,他扫了一眼看不透深浅,索性就收回了目光,缓缓开口说道:“事情也已经做完了,二先生既然来了,把剩余的帐结一结,咱们也就两清了。”

    “诶,都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如今咱们做成了买卖,白先生又何必这么绝情就此两清?”见白瑛眼神一凝,二先生便笑吟吟地冲着旁边的老仆打了个手势,等其提着包袱走到了白瑛跟前,他才举手说道,“这是此前说好的纹银五百两,此外,因为这次的事情白先生做得实在是漂亮不露痕迹,所以另外五百两乃是另外谢白先生的。”

    白瑛此前就一直注意那老仆,见其单手若无其事地提着东西,两肩齐高,若不是此时人家直言说出,几乎很难相信那沉甸甸的一包东西就是六十多斤银子。纵使他原本也曾经闪过让杨虎把人留下逼问的念头,此时此刻也只能暂且打消,可伸手去接的时候,他却有意试探,摊手一抓包袱就突然将手往下一抓一沉,那骤然加上的力道何止百斤。

    然而,那老仆却仿佛丝毫未觉似的,一只手不颤不抖,仍是稳稳平举提着包袱,满脸恭敬地弯了弯腰。

    “白先生请!”

    白瑛只觉得自己犹如仲手去拽一块千斤巨石,一愣之下顿时生出了几分气性,一时又加了五分气力。这时候,对面那老仆终于露出了几分凝重的表情,提着包袱的手斜里一挡一架,眼看白瑛下头脚尖微挑猛然踢上前去,他又顿足一踏,两只脚猛然间撞在一起,发出一声犹如金石交击的响声,随即包袱方才稳稳落入了白瑛手中。

    “二先生,贵仆真是好身手!”

    “哈哈哈哈,哪里哪里,也就是有几分粗力气!”见白瑛拿过包袱当面解开那蓝布包袱皮,将里头那木箱打开,仔仔细细检视起了其中的银锭子,二先生便含笑说道,“总而言之,一回生两回熟,今后若再有事情,只怕还要麻烦白先生。不过白先生尽管放心,银钱只会比此次更加优厚,你也不用担心咱们会泄露什么风声。须知这事情见不得光,家主也不是眼光短浅的人。倒是有一件事我得提醒白先生一声,咱们是友非敌,可如今京城的愚民被人蛊惑,不少都信奉那位罗大士口中的无极圣祖,长此以往,不免对圣教不利。”

    听到对方竟然有这一次还不够,下次仍打算再找上自己,白瑛一时大怒。然而,听到家主二字,又听对方提到罗清,他不知不觉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胸中怒火,这才淡淡地说道:“不劳二先生挂心,这事情我自有主张。来人,送客!”

    随着这一声,杨虎这才窜进门来。见白瑛使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色,即便他心头焦躁,也只能强耐怒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把这主仆二人送到外头,见那二先生弯腰上车,他忍不住出言刺道:“尊驾日后行道的时候还请小心些,莫要不小心车辕断了,亦或是惊了马!”

    “哦,多谢杨大当家的提醒!”二先生倏然转过头来,笑容可掬地说道,“也请杨大当家日后小心些,朝廷似乎对畿南一带的山匪盗贼一流,有些整饬的意思。”

    二先生上了车,那老仆就二话不说跳上了车夫的位置,扬鞭一挥,马车立时稳稳前行。二先生拨开窗帘,见杨虎站在那儿咬牙切齿,他不禁摇头哑然失笑道:“一个俗子,一个莽夫,拿捏起来容易得很,不足为惧。”

    “先生,后头有人盯梢,是不是要除了?”

    “从崇文门里街拐到扬州胡同之后,把人解决了,记住不要出人命!”

    等马车从扬州胡同靠近明智坊草场的一条南北夹巷驶出来的时候,吊在车后的一个人影不知何时已经是不见了。马车绕了一个圈子,却又从崇文门出了城。待往东边拐过抽分厂行了不多久,马车就停了下来,二先生只听外头老仆恭敬地叫了一声:“大掌柜。”

    “是正巧路过,还是在这儿等我?”二先生打起车帘,见对面一乘小轿中,戴着铁面具的中年人二话不说上前登了车来,他不禁哂然笑道,“怎么,就这么一丁点小事,你还担心我亲自出马会办不好不成?那白瑛号称白莲圣主,却是优柔寡断一丝大气也没有。若我是他,在罗清尚未成气候的时候就早出手将其灭了,还会有如今的分庭抗礼之势?”

    “白瑛是没什么了不起的,可他毕竟是名义上的白莲共主,畿南一带的寨子和绿林道上,往往都信奉弥勒,真要惹火了他,对大事并没有好处。”轻轻扶了扶脸上铁面,徐边便沉声说道,“我此来京城,原本是要到北边去的,可得知京城里头既是这局势,我不得不停留几天。罗先生你素来算无遗策,照你看,如今这局势发展下去,谁胜谁败?”

    “这个嘛……”

    千变万化身份无数的罗先生踌躇片刻,随即便嘿然笑道:“你还别说,这问题真是有些棘手。徐勋给了我太多惊喜,手头又笼络了一个又一个的人,现如今他这声势非但不输给刘瑾,反而略有胜过,更难得的是他竟然能花言巧语蛊惑了好几个清流中的顶尖人物,不得不说这手段是真厉害。不过,刘瑾在宫中毕竟年限长些,只要天子圣眷在,就能屹立不倒。除却如今刚刚接任兵部尚书的刘宇,听说检察院的左佥都御史曹元也搭上了。朝中奸猾之士都知道刘家的门比徐家好进,而清流中人未必肯附徐,所以两人竟是势均力敌。”

    早知道他就看好了那个从焦芳府里骗出来的人,谁想到一不留神竟被人跑了!

    “不愧是罗先生,看得比咱们都清楚。”徐边微微一笑,随即就若有所思地说道,“不过,殿下的事情确实只能拿去求刘瑾,毕竟南昌远在江西,京城人大多不以为意,而徐勋乃是金陵子,林瀚张敷华往来门下,如是一朝再将丁忧守制的林俊招揽过来,殿下谋复护卫就不那么容易了。这事情要尽快,所以罗先生得辛苦辛苦了。”

    所谓辛苦,不外乎是说卑躬屈膝阿谀奉承,这对于罗先生来说却是驾轻就熟的。两人在车上又商议了片刻,徐边就下了车回到了自己的轿子,不一会儿,那顶两人抬的小轿就消失在了小巷之中。直到这时候,罗先生才放下了车帘,漫不经心地说道:“他素来只管赚钱不管外务,如今却来指点起我来了。都说我化身千万,他的来历却从始至终无人摸透,要我是殿下,才不会相信这么个人!”

    “先生才智告绝,大掌柜素来只管银钱,自然比不得您。至于信赖,殿下当然也是更信赖您的。”

    “说的也是。”

    随着马车重新起行,不消一会儿就拐出了巷子,而不多久,刚刚消失的那顶两人小轿却从旁边一条夹巷中又拐了出来,停在了刚刚的位置。徐边挑开轿帘默默注视了那边好一会儿,直到两条黑影从夹巷中窜了出来恭谨地肃立轿前,他才低声吩咐道:“盯紧罗先生,外头这些事情都是他交涉,务必留心他交接的每一个人。如若有什么会出纰漏的地方,你们就照殿下此前的吩咐行事。”

    “是!”

    等人应声离去,徐边才放下轿帘示意起行,自己靠在了椅背上,闭目养神似的眯起了眼睛。良久,他才长长舒了一口气,面上露出了一丝欣然笑容。

    他付出了那么多代价,不但儿子成了别人的,又毁了这张脸,苦苦隐忍这么多年,如今终于距离他夙愿得偿不远了!尽管他也想过其他办法,可事实证明,只有斩草除根方才能永绝后患,他便只能把那些冲动深深埋藏在心底。好在他还生了一个聪颖机敏的好儿子,儿媳也已经有了身子,他已经什么后顾之忧都没了!

    他做了那许多仗义疏财的好事,结果如何?这世上只有强权,没有公理,只要他报了仇,哪管这世间洪水滔天!

    兴安伯府中赫然一片喜庆的气氛。昨日徐良和沈悦一块归来之后,沈悦有喜的消息便传开了。不过一晚上的功夫,别说府里下人都知道了,外头竟也有不少官员得到了消息,蜂拥而至贺喜送礼的人不在少数。相比之下,倒是那些和徐家真正交情深厚的没有反应这么快,只有唐寅让妻子带女儿去送了沈悦一幅亲手所绘的送子观音。

    这会儿,沈悦揽着桃笙坐在那儿,又对沈九娘笑道:“唐先生和嫂子真是太客气了,要我说,都是桃笙带来的福气,就连那天凑巧发现让人诊脉,也都多亏了她。

    “哪里,都是夫人自己福气深重。说起那一日,我到现在还后怕得很,若真是给她闹着动了胎气……”

    “这不是好好的吗?再说要不是她那一撞,兴许我自己还糊涂着!”沈悦一边说一边后怕,暗想魏国夫人那时说得一点没错,自从干娘被那和尚拐走了,她身边没个妈妈,有些事情如意又懵懵懂懂没个提醒,否则怎么会拖这么久才发现?

    见桃笙围着沈悦又是笑又是跳,知道这是小丫头在南京时养成的脾气,沈九娘不禁有些心惊胆战,可眼见沈悦笑着拉了桃笙软榻上同坐,又是问其到了京城是否习惯,又是问其想不想家,她虽也想念苏州桃花坞,可一闪念间就过去了。

    和唐寅在桃花坞的隐居日子虽好,可柴米油盐酱醋茶,失了功名的唐寅甚至连一介小吏都能欺上门来。如今回去也不是不行,可平北伯用人之际,夫婿其他的不行,可和林瀚张敷华这样的士林大儒交接却还是能够的。待到夫婿辅助这位平北伯功成,他们再回桃花坞去,那时候才是真正一辈子的平安喜乐。

    沈悦看着眉眼继承了母亲精致,又有父亲俊朗的小桃笙,心里忍不住想起了肚子里的宝宝究竟会是女儿还是儿子。虽则是大户人家无不盼望着先有个儿子,可昨夜徐勋絮絮叨叨一直说着想先要个女儿,将来长姊教弟,他这个爹爹可以省些心,阄得她如今看着桃笙也有些心动了。就在她踌躇的时候,外头如意突然快步冲了进来。

    “少奶奶,大喜!”如意见沈九娘诧异地看了过来,这才醒悟到还有别人在,忙快步冲到沈悦身边弯下腰道,“李妈妈那儿打发人来报喜,她生了个大胖小子!”

    “啊!”沈悦一下子站起身来,惊呼一声道,“干娘这么快就生了?人呢,人在哪?”

    如意知道这会儿沈悦准保是忘了李庆娘如今已经成了钟家娘子,干咳一声后方才说道:“报喜的打赏之后就走了,说是等满月后一定摆酒宴请少奶奶!”

    尽管沈悦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可终究打小朝夕相处,她早已经把李庆娘当成亲生母亲一般,思来想去,她终究还是忍不住站起身来:“什么满月……如今就得想着送什么了……沈娘子,你快来帮我想想主意,这贺人弄璋之喜该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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