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5章 神秘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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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刚饮完黄柱媳妇递上的热茶，冻僵的脸稍稍恢复了几分血色。右臂紧紧抱着怀中的藏蓝色襁褓，神色焦灼担忧，却并未乱了方寸，正条理清晰地请求黄柱媳妇为孩子煮一碗汤药，连用哪几味药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听起来，那孩子倒像是经常生病一样。
绿芜轻声道：“小姐，您看那襁褓，奴婢头一次见有人给孩子做这种颜色的襁褓，通常应该都是喜庆一点的红色才对，而且那襁褓上连一朵绣花都没有。”
确实有些奇怪。
妇人身上穿的袄子，同样也是藏蓝色。
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她怀中抱了一个孩子。
“二小姐，您出来了。”黄柱媳妇朝毓珠走来。
妇人一听此言，也跟着疾步上前，抱着孩子就要下拜，可能是脚底沾了积雪，忽然一个打滑，冷不防地向前扑倒。毓珠眼疾手快，忙伸手托住她怀中的襁褓，飞快地瞟了眼孩子露出来的一张小脸。
她的心微微揪紧。
孩子果然起了高烧。
虽已停止了哭泣，面颊上的泪痕尚未干，小嘴轻轻张着，甚是可怜。
孩子的双颊通红，原本的肤色却略显蜡黄，一副发育不良的样子。
毓珠更疑惑了。
黄柱媳妇搀住妇人，和善地道：“您莫急，我们家二小姐菩萨心肠，早就使人请大夫去了。”
毓珠颔首一笑。
妇人流下一串感激的泪水。
黄柱媳妇见那孩子在毓珠手中，担心毓珠年幼抱不动，“二小姐，把孩子给奴婢吧。”
妇人脱口道：“不用不用，还是我自个来吧，已经添了这么多麻烦，实在是有些惭愧了。”
紧张之情溢于言表。
毓珠微微一笑，就把孩子还给了她。
顷刻。李培带着大夫回来。
毓珠携绿芜回到后院，宜珠已经再次睡下了，彭姨奶奶站在房檐下等她。
“傻孩子，外头这么冷。怎不告诉我呢。”彭姨奶奶拉着毓珠进屋。
毓珠笑道：“左右不是一件大事，就没有惊动您。”
彭姨奶奶问：“听说投宿的是一个只身带着孩子的妇人？”
毓珠点点头，“是呢，那孩子还病着，我叫人请了大夫来，那妇人也安置好了。姨奶奶您不用操心，时候也不早了，我扶您去休息吧。”
彭姨奶奶笑着说好。
回到房中，毓珠见宜珠好不容易睡着，恐弄出动静又惊扰了她。就拿了书和绿芜一块挤在外间的木炕上。
“小姐您还不困啊？”绿芜重新换了一盏灯。
毓珠合衣靠在迎枕上，翻弄起书卷，“晚上吃得有些多了，胃里积了食，看一会书再睡。”
然盯着书上密密麻麻的字。思绪却集中不起来，眼前浮现出那孩子一张蜡黄的脸。
一个气度不凡的妇人，一个面黄肌瘦的孩子，大雪夜只身在外游荡，实在是太反常、太奇怪了。
她想到那句“事出反常必有妖”。
心里“咯噔”了一下。
该不会那孩子是奸生子，一直被妇人偷偷摸摸地养着，如今被发现了所以带着孩子回娘家？
那也不对啊。
做了这事。娘家人也会唾弃她，她还敢回娘家？
毓珠也有些不信那妇人会作风不检。
瞧着就不像。
但尽早把她打发走是不会错的。
“绿芜，明儿一早你就——”绿芜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毓珠笑得无奈，帮她盖好棉被。
第二日，毓珠是被宜珠和绿芜摇醒的。
她睡眼惺忪地望向窗外。
天蒙蒙亮。
宜珠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没着凉。”她似嗔似怨。将毓珠揽进怀中，“以后呀姐姐一定等你睡了再睡。”
“小姐，您怎么穿着衣服就睡了，连被子也不盖。”绿芜嘴上虽如此说，心里却在懊恼自个儿的粗心大意。竟然比小姐先去梦周公。
毓珠揉一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昨夜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宜珠温柔一笑，“我去瞧瞧早膳摆了没有，你不用慌，先换身衣裳。”
毓珠点点头，待宜珠走后，又倒在绿芜身上，困意未消。
“咦，小姐，这块玉奴婢怎么没见您戴过？”绿芜好奇地俯下身。
“玉？”毓珠纳闷低头，伸手摸向腰间，“我只戴了香包，没戴玉啊。”
话说完，指尖传来一抹温凉的触感，低头仔细一瞧，只见系在腰间的碧色香包上，缠着一块穿了黄穗子的玉璧。
并不是系上去的。
绿芜想到什么，脱口道：“莫非是昨夜那孩子身上的？”
对对对，昨夜那妇人险些摔跤，她曾伸手抱了那孩子，可能就是那会儿从襁褓里掉出来了，恰巧和她的香包缠在了一块。
毓珠神色疑惑，“这是白玉谷纹璧……”
玉璧是传统的玉礼器，鼎盛于战国至两汉时期，后来虽也一度兴起了仿古玉器，但无论是做工还是图案，都不如当时精美，雕工粗糙随意，只用来佩戴，流于寻常，大有消弭之势。
所以时下并不流行佩戴玉璧。
但毓珠手中这块谷纹璧，却和市面上尚存的“粗品”截然不同。
圆形，扁平状，宽边小孔径，比例适宜，壁面平滑。玉质晶莹洁白，壁的两面雕琢着细密的谷纹，谷粒颗颗分明浑圆，刀工纯熟，精致无暇。
就连穿在玉璧上的黄穗子……
黄穗子？
毓珠浑身一个激灵。
“快去看看那妇人和孩子起了没有？”毓珠掀开锦被，就要下炕。
却见何妈妈端着盆子进来，禀话道：“二小姐，那妇人天不亮就带着孩子离开了，说是孩子已经退烧，雪也停了，要着急赶路，就不麻烦我们了。”
“就走了？”毓珠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摩挲那块谷纹璧。
为何走得这样急？
即便想快些赶路。至少也要等到天亮吧。
雪停是停了，可积雪并不浅啊，没有光亮，行路势必困难。
她真的是要抱孩子回娘家吗？
还有这块白玉谷纹壁。更令她对那妇人的言行产生了怀疑。
待洗漱完，毓珠取了一个匣子将那玉璧装了起来，吩咐绿芜：“叫黄九驾车送你，看能不能追上，追上了就把东西还给人家。旁人若是问起，你就说我想吃太一楼的点心，打发你和黄九一块进城买。”
绿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将匣子揣进怀中，匆匆去了。
然大半天后，玉璧又被绿芜带了回来。说是没有发现那妇人的踪迹。
毓珠心下微沉。
那妇人是步行，即便是租车，也得进城去租，何况大雪封路，也不一定租的到。
绿芜乘车去追。不可能追不上，就算追不上，也能打听得到她曾在何处停留过，毕竟大半天的，她也得休息吃饭。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她撒谎了！
她的目的地并非竹桥镇。
毓珠感觉掌心里的白玉谷纹壁有些烫手。
“小姐，您看还要不要再继续打听？”绿芜见毓珠脸色僵硬，自觉的放低了音调。
毓珠沉思了半晌。摇摇头，“罢了，再找也只是徒劳，反而引人注目。”
她不明确那妇人的身份，若贸然去打听，难保不会惹上什么麻烦。
“先好好收着。暂时不要声张。”她打开箱笼，将装着玉璧的匣子放在最底层。正在此时，宜珠突然走了进来，绿芜正要提醒毓珠，只见毓珠已合上箱笼。绽开笑意，“姨奶奶是不是叫我们去赏雪？我们赶快过去，顺道把绿芜买回来的点心送去给大家尝尝。”
见毓珠反应如此迅速，绿芜不由得暗暗乍舌，跟着配合起来，“奴婢去给小姐拿斗篷。”
宜珠并未察觉出异常，她挽了毓珠的手，面有难色，“二妹妹，你说我们要不要和姨奶奶说实话，姨奶奶方才说今年的白萝卜长得好，叫人装一车马上送回府，还说也给余家送几筐去，我一听急忙就来寻你了。”
毓珠微微叹息，“姨奶奶还是这样热心肠，有了好东西就想和人家分享。”她稍一停顿，坚定了语气，点头道：“那就实话告诉姨奶奶吧，省得姨奶奶从别处得知，还要怪咱们瞒着她呢。”
商量好了，姐妹二人就一同去了彭姨奶奶跟前，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全都说与了彭毅奶奶听。
彭姨奶奶当场愣住。
毓珠吓坏了，忙搀住她，安抚道：“姨奶奶，您可千万别动气，这原是件好事，至少发现得早，您说是吗？”
宜珠也拼命点头。
只见彭姨奶奶缓缓坐下，面色渐渐好转，似乎接受了这个事实。
毓珠轻松一气。
“把黄管事、何妈妈叫来！”彭姨奶奶猛地拍了下桌案，怒声吩咐道：“厨房里那些烂掉的大白菜、大白萝卜，都给我装起来，运到城里去，待天黑后扔到余府的各个门前，尤其是正大门！”
毓珠、宜珠傻了眼，呆若木鸡。
下一瞬，二人同时笑出了声，纷纷张开胳膊抱住了彭姨奶奶。
“姨奶奶，您真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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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起来，那孩子倒像是经常生病一样。
绿芜轻声道：“小姐，您看那襁褓，奴婢头一次见有人给孩子做这种颜色的襁褓，通常应该都是喜庆一点的红色才对，而且那襁褓上连一朵绣花都没有。”
确实有些奇怪。
妇人身上穿的袄子，同样也是藏蓝色。
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她怀中抱了一个孩子。
“二小姐，您出来了。”黄柱媳妇朝毓珠走来。
妇人一听此言，也跟着疾步上前，抱着孩子就要下拜，可能是脚底沾了积雪，忽然一个打滑，冷不防地向前扑倒。毓珠眼疾手快，忙伸手托住她怀中的襁褓，飞快地瞟了眼孩子露出来的一张小脸。
她的心微微揪紧。
孩子果然起了高烧。
虽已停止了哭泣，面颊上的泪痕尚未干，小嘴轻轻张着，甚是可怜。
孩子的双颊通红，原本的肤色却略显蜡黄，一副发育不良的样子。
毓珠更疑惑了。
黄柱媳妇搀住妇人，和善地道：“您莫急，我们家二小姐菩萨心肠，早就使人请大夫去了。”
毓珠颔首一笑。
妇人流下一串感激的泪水。
黄柱媳妇见那孩子在毓珠手中，担心毓珠年幼抱不动，“二小姐，把孩子给奴婢吧。”
妇人脱口道：“不用不用，还是我自个来吧，已经添了这么多麻烦，实在是有些惭愧了。”
紧张之情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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顷刻。李培带着大夫回来。
毓珠携绿芜回到后院，宜珠已经再次睡下了，彭姨奶奶站在房檐下等她。
“傻孩子，外头这么冷。怎不告诉我呢。”彭姨奶奶拉着毓珠进屋。
毓珠笑道：“左右不是一件大事，就没有惊动您。”
彭姨奶奶问：“听说投宿的是一个只身带着孩子的妇人？”
毓珠点点头，“是呢，那孩子还病着，我叫人请了大夫来，那妇人也安置好了。姨奶奶您不用操心，时候也不早了，我扶您去休息吧。”
彭姨奶奶笑着说好。
回到房中，毓珠见宜珠好不容易睡着，恐弄出动静又惊扰了她。就拿了书和绿芜一块挤在外间的木炕上。
“小姐您还不困啊？”绿芜重新换了一盏灯。
毓珠合衣靠在迎枕上，翻弄起书卷，“晚上吃得有些多了，胃里积了食，看一会书再睡。”
然盯着书上密密麻麻的字。思绪却集中不起来，眼前浮现出那孩子一张蜡黄的脸。
一个气度不凡的妇人，一个面黄肌瘦的孩子，大雪夜只身在外游荡，实在是太反常、太奇怪了。
她想到那句“事出反常必有妖”。
心里“咯噔”了一下。
该不会那孩子是奸生子，一直被妇人偷偷摸摸地养着，如今被发现了所以带着孩子回娘家？
那也不对啊。
做了这事。娘家人也会唾弃她，她还敢回娘家？
毓珠也有些不信那妇人会作风不检。
瞧着就不像。
但尽早把她打发走是不会错的。
“绿芜，明儿一早你就——”绿芜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毓珠笑得无奈，帮她盖好棉被。
第二日，毓珠是被宜珠和绿芜摇醒的。
她睡眼惺忪地望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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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珠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没着凉。”她似嗔似怨。将毓珠揽进怀中，“以后呀姐姐一定等你睡了再睡。”
“小姐，您怎么穿着衣服就睡了，连被子也不盖。”绿芜嘴上虽如此说，心里却在懊恼自个儿的粗心大意。竟然比小姐先去梦周公。
毓珠揉一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昨夜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宜珠温柔一笑，“我去瞧瞧早膳摆了没有，你不用慌，先换身衣裳。”
毓珠点点头，待宜珠走后，又倒在绿芜身上，困意未消。
“咦，小姐，这块玉奴婢怎么没见您戴过？”绿芜好奇地俯下身。
“玉？”毓珠纳闷低头，伸手摸向腰间，“我只戴了香包，没戴玉啊。”
话说完，指尖传来一抹温凉的触感，低头仔细一瞧，只见系在腰间的碧色香包上，缠着一块穿了黄穗子的玉璧。
并不是系上去的。
绿芜想到什么，脱口道：“莫非是昨夜那孩子身上的？”
对对对，昨夜那妇人险些摔跤，她曾伸手抱了那孩子，可能就是那会儿从襁褓里掉出来了，恰巧和她的香包缠在了一块。
毓珠神色疑惑，“这是白玉谷纹璧……”
玉璧是传统的玉礼器，鼎盛于战国至两汉时期，后来虽也一度兴起了仿古玉器，但无论是做工还是图案，都不如当时精美，雕工粗糙随意，只用来佩戴，流于寻常，大有消弭之势。
所以时下并不流行佩戴玉璧。
但毓珠手中这块谷纹璧，却和市面上尚存的“粗品”截然不同。
圆形，扁平状，宽边小孔径，比例适宜，壁面平滑。玉质晶莹洁白，壁的两面雕琢着细密的谷纹，谷粒颗颗分明浑圆，刀工纯熟，精致无暇。
就连穿在玉璧上的黄穗子……
黄穗子？
毓珠浑身一个激灵。
“快去看看那妇人和孩子起了没有？”毓珠掀开锦被，就要下炕。
却见何妈妈端着盆子进来，禀话道：“二小姐，那妇人天不亮就带着孩子离开了，说是孩子已经退烧，雪也停了，要着急赶路，就不麻烦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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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停是停了，可积雪并不浅啊，没有光亮，行路势必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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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大半天后，玉璧又被绿芜带了回来。说是没有发现那妇人的踪迹。
毓珠心下微沉。
那妇人是步行，即便是租车，也得进城去租，何况大雪封路，也不一定租的到。
绿芜乘车去追。不可能追不上，就算追不上，也能打听得到她曾在何处停留过，毕竟大半天的，她也得休息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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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的地并非竹桥镇。
毓珠感觉掌心里的白玉谷纹壁有些烫手。
“小姐，您看还要不要再继续打听？”绿芜见毓珠脸色僵硬，自觉的放低了音调。
毓珠沉思了半晌。摇摇头，“罢了，再找也只是徒劳，反而引人注目。”
她不明确那妇人的身份，若贸然去打听，难保不会惹上什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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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毓珠反应如此迅速，绿芜不由得暗暗乍舌，跟着配合起来，“奴婢去给小姐拿斗篷。”
宜珠并未察觉出异常，她挽了毓珠的手，面有难色，“二妹妹，你说我们要不要和姨奶奶说实话，姨奶奶方才说今年的白萝卜长得好，叫人装一车马上送回府，还说也给余家送几筐去，我一听急忙就来寻你了。”
毓珠微微叹息，“姨奶奶还是这样热心肠，有了好东西就想和人家分享。”她稍一停顿，坚定了语气，点头道：“那就实话告诉姨奶奶吧，省得姨奶奶从别处得知，还要怪咱们瞒着她呢。”
商量好了，姐妹二人就一同去了彭姨奶奶跟前，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全都说与了彭毅奶奶听。
彭姨奶奶当场愣住。
毓珠吓坏了，忙搀住她，安抚道：“姨奶奶，您可千万别动气，这原是件好事，至少发现得早，您说是吗？”
宜珠也拼命点头。
只见彭姨奶奶缓缓坐下，面色渐渐好转，似乎接受了这个事实。
毓珠轻松一气。
“把黄管事、何妈妈叫来！”彭姨奶奶猛地拍了下桌案，怒声吩咐道：“厨房里那些烂掉的大白菜、大白萝卜，都给我装起来，运到城里去，待天黑后扔到余府的各个门前，尤其是正大门！”
毓珠、宜珠傻了眼，呆若木鸡。
下一瞬，二人同时笑出了声，纷纷张开胳膊抱住了彭姨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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