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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一寸爱恨一寸痴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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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2章

    夜那么黑,隔那么远,她依旧可以感觉到他那如刀锋一样冷冽的目光,恨不得将她一寸寸千刀万剐。

    狼牙关外,一身黑色战甲的人久久地站立着,身后的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而舞,死死地望着关内高踞马上的人。

    从昨天离京,他就等在这里,在她回到南唐的必经之路等着,可是他并不想在这里见到她戽。

    他只是在这里一遍一遍一暗自祈祷,她不要来,她不要在这里跟他相见恹。

    可是,方才听到关内说话的声音,他知道他最不想发生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半晌,他举步朝着关内走去,漆黑深邃的眸子在火光下映得血红一片,一步一步走向那个他最痛恨,亦最深爱过的女人。

    凤婧衣静静坐在马上,一颗心随着他渐渐逼近的脚步突突直跳,而后缓缓闭上了眼睛,等着自己的结局。

    他是怎么知道那一切,什么时候开始怀疑,都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知道,这一劫她是躲不过了。

    夏候彻走这站在马前,眉宇间阴霾沉沉,出口的声音冷而沉,“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凤婧衣稳了稳心神,睁开眼睛定定地望着他,嘲弄地笑了笑,“你既然等在这里,想必该知道的事也都知道了,又何必多此一问!”

    御驾亲征不过是他出京的借口,为的就是在她回国的必经之路等着她自投罗网,终究任凭她满腹心机,也没有事事都算赢他。

    夏候彻逼近,伸手一把将她从马背上揪下来,脖子上青筋暴跳颤动,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喝道,“告诉朕,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一字一顿,铿锵如刀,将自己的心也刺得鲜血淋漓。

    凤婧衣看着他颤抖的眸光,决然开口道,“我要离开大夏,我要回南唐,我要回我自己的国家。”

    这个人曾爱她,宠她,可他要的只是她所扮演的上官素,从来不是真正的她。

    他的国,他的家,从来不会是她真正的归宿。

    只有如诗如画的南唐,住着她亲人和朋友的南唐,才是她该归去的地方。

    “回去?”夏候彻笑意冷冽而残忍,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可惜你现在回不去了,你这一辈子到死也休想回去,便是死了化骨化灰也死在朕的地方。”

    “就算我的人回不去,我的心也会回去。”她平静地笑了笑,直面他道,“从我踏足大夏的那一刻起,我也没打算要活着回去。”

    “上官素,你这个没心没肺的骗子?”他愤怒之下,一把扼住她的咽候,颤抖的手指根根收紧恨不得杀了这个无情的女人。

    她只觉呼吸困难,苍白的脸因为血液的上涌而胀得通红,头炸裂一般的疼,却咬了咬牙艰难开口道,“我不是上官素,从来都不是,真正的上官素早在你攻占金陵就已经殉城而亡了,我是凤婧衣,南唐长公主……凤婧衣!”

    她看着他眼底深深的恨意,眼眶不觉涌出泪来,绝望的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来临。

    如果就这样死在他手里,也好。

    夏候彻咬了咬牙,一松手将她狠狠甩在地上,怒声喝道,“来人,将皇后押解回宫!”

    凤婧衣再睁开眼睛,却只看到他冷漠的背影。

    “是。”几名黑衣卫闻言应声,上前将她押了起来。

    夏候彻远远望着青湮和沐烟逃窜的方向,沉声道,“不惜一切,把那两个人给朕抓回来!”

    凤婧衣望了望追着青湮两人而去的一行黑衣卫,心中却暗自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夏候彻亲自追捕,相信以青湮和沐烟的身手,面对这些人都尚可脱身,这也是她执意不肯跟青湮一起走的原因。

    夏候彻等在这里的目标是她,只要她没有落网,他就会不惜一切将她们都抓住。

    至于如今落在他手里,最后会是什么下场,已经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

    夜深人静,早已落钥的承天门开启,帝驾快马入宫停在了皇极殿外。

    孙平正在睡梦中听到有响动,赶紧更衣起来了,一赶到皇极殿外连忙道,“皇上……”

    他不是前日已经御驾亲征边关离宫了,怎么这时候又回宫了?

    tang

    他望了望周围,再一看到夏候彻抓着带向皇极殿的人,惊呼道,“皇后娘娘!”

    凤婧衣在一路颠簸中已经头发散乱,加之又是一身男装的夜行衣,所以一时之间孙平并没有将她认出来。

    “皇上,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孙平急得直冒冷汗,一路着两人颤声询问道。

    皇后娘娘不是去了皇觉寺祈福进香,怎么这副模样被皇上给带了回来。

    孙平刚跟着到了皇极殿外,先行进去的夏候彻反手挥出一掌,嘣地一声将两扇沉重的殿门给关上了,怒声喝道,“都出去,谁敢踏进一步,斩!”

    几名宫人一下撞到了门板上,一听到里面怒意沉沉的声音,不由一阵腿软。

    “孙公公,咱们还是先退下吧。”此刻的皇上,是他们从来未曾见过的可怕。

    只怕,一不小心跟过去,小命都会保不住。

    孙平担忧地望了望紧闭的殿门,叹了叹气只得带着人退远了些,心中却是疑云遍布,怎么也想不通前去皇觉寺祈福的皇后娘娘,为什么会这般模样被龙颜震怒的皇上带回宫来。

    大殿空旷而冷寂,夏候彻狠狠将带进来的人掼倒在地,力气之上让她滑出去好远,后背撞到了殿内的柱子上。

    凤婧衣痛得咬了咬牙,口中顿时涌上阵阵腥甜。

    夏候彻冷冷俯视着痛得在上蜷缩成一团的人,咬牙切齿道,“你这样没心没肺的女人,你也会痛吗?”

    凤婧衣咬牙扶着柱子缓缓站了起来,沾血的唇勾起嘲弄的笑,哼道,“这点痛算什么,比我起我,你比我更痛吧!”

    她的痛在身上,他的痛却在心上。

    夏候彻咬着牙,紧握的拳头骨头咯咯作响。

    凤婧衣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笑得嘲弄而讽刺,“夏候彻,将一个自己的仇人立为皇后,你真是可笑又可怜!”

    既然注定要恨她,那就彻彻底底的恨吧。

    他一把揪住她的衣襟,将她抵在背后的盘龙石柱,恨恨咬牙道,“你这个狠毒的女人,朕把什么都给你了,连心都掏给你了,你还要背弃朕!”

    她背部再度撞上冰凉坚硬的石柱阵阵生疼,却依旧冷笑道,“背弃?你我从来都不是一路的人,又何来的背弃?”

    她这样无情地说着,心上的某一处也被自己无情地撕开了一道鲜血淋淋的口子,她在伤他,亦在自伤。

    三年以来,她是骗了他,可是他真心的喜悦过,欢笑过。

    可是她在这里,从来不敢真心的笑,不敢真心的悲,不敢真心的哭,唯恐泄露了一丝一毫惹来杀身之祸。

    起码,那三年的时光,他是真的快乐过,可是她每一时每一刻都在煎熬,挣扎,她不能动摇自己的信念,不能忘记自己该走的路,她又不想伤他害他。

    可是世事难两全,她不得不做出选择。

    她是南唐长公主,她是凤景唯一的亲人,她是隐月楼马首是瞻的头领,绝对不可能因为一个男人而忘记自己该做的事,该走的路。

    事实上,她也曾迷失过,可是老丞相用无数人的鲜血和生命给了她一个警醒,让她认清了自己该做什么。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知道她不能再走错路,她若错了,死不仅是她,还是她身后无数的人命。

    夏候彻气得额际青筋暴跳,“好,好,三年以来,朕就爱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女人。”

    凤婧衣无声冷笑,喉间如同一哽着一把刀,说出第一个字都是血淋淋地痛,“没有靳家,没有你,又何来今日这样的我,我的狠,我的毒,也都是拜你们所赐!”

    如果没有那一场飞来横祸,她不可能成为什么南唐长公主,更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夏候彻,我从来没想要与你为敌,与大夏为敌,是靳太后,是你的好皇兄,把我逼上了这条路。”她嘴唇颤抖,眼底满是泪光,字字句句都含着恨意,“你知道活活在火火里被烧死是什么滋味吗?你知道看着自己最亲最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有多绝望吗?可我知道,我就在我母妃的怀里看着她被大火烧着,看着她半个身子都被烧得一片焦黑,这一切都是拜靳太后,拜你的好皇兄和靳兰轩所赐,从那场大火里活下来,我就发誓这一辈子就算死也一定要将这笔血债讨回来

    !”

    “所以,你就处心积虑地在朕身边,一步一步利用朕达到你的目的?”夏候彻愤怒地吼道。

    凤婧衣眼中现出狰狞的血丝,厉声道,“是你不给我活路,不给南唐活路,让我不得不如此!”

    他要为他死去的皇兄报仇,为大夏的皇图霸业除掉对手没有错,她要保护自己的亲人和家国也没有错,错的只是残酷的命运。

    “凤婧衣,你够狠!”他咬牙切齿,厌恶地一把将她推搡在地,冷然笑道,“为了报仇,为了复国,连自己的身子都能奉上,甚至都不惜怀上朕的孩子,你果然够狠!”

    “孩子?”凤婧衣嘲弄的冷笑,缓缓爬着站起身说道,“你说哪一个孩子?死在冰湖里的那一个吗?就算皇后和靳兰轩不动手,我又怎么会留下你的骨肉?”

    她目光冷漠彻骨,一字一句都似刀一样剜在他的心上,却也是剜在自己心上。

    夏候彻眼底怒意翻涌,颤抖的手一把握住腰际的佩剑。

    “还是,说的第二个?”她嘲讽地失笑,笑得泪流满面,“这世上有一种蛊毒,只要每日服药,就会让人的脉象像怀孕的人一样,我特意从淳于越那里讨了他,你说的孩子……是那个东西吗?”

    “凤婧衣!”他怒声吼道,随即一声利剑出鞘的铮鸣,寒光冽冽的剑尖刺在她的心口。

    凤婧衣身子痛得猛然一震,滚烫的热血自心口的伤处溢出,冰冷的剑锋沿着伤口蔓延起森凉的寒意,透心透骨的凉。

    他眼底泪光闪动,咬牙切齿地道,“朕真想挖开你的心,看看这里面到底长了什么东西!”

    这一剑刺在她的心口,他的心上却也无形之中被人刺进了一把冰刃,随着他的呼吸心跳阵阵又冷又锐的疼,一寸一寸悄然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

    爱情,来得时候是何等热切美好,如今去的时候,又是何等的决绝无情,恨大仇深。

    也许,她们之间并不是爱情,只是他一厢情愿爱上了一个心机狠毒的女人,而她除了欺骗利用,从来没有爱过他。

    堂堂的大夏皇帝,爱上了自己一直要杀之而后快的仇敌,如她所言,他真的是可悲又可笑。

    然而,更可笑的是……他明明已经知道了她是谁,却还执意将她立为皇后,还对她心存期盼。

    如果,她没有出现在狼牙关,没有要离开大夏回南唐去,就算她这样一直这样骗下去,骗他一辈子,他也是甘愿的。

    可她还是要走,空置六宫,独尊一后,一生一世一双人都留不住她。

    凤婧衣泪流满面,看着他因为愤怒而狰狞扭曲的面容不由心头一痛,咬牙伸手一把握住冰冷的剑刃往自己的心口深深刺下去,“那你就挖开看一看!”

    夏候彻却立即握着剑柄收了回去,带血的剑随着他扬手一掷刺在墙上发生阵阵颤动铮鸣,他冷冷望着她道,“想死?没那么容易?朕会让你活着,活着看到朕踏平你的南唐!”

    凤婧衣捂着心口的伤处失笑,道,“现在的大夏,还有能力攻打南唐吗?”

    “粮仓的事,果然也是你!”夏候彻怒声道。

    大夏的粮仓被掏空,如今根本没有足够的粮草征战,这一切果然也是出自她的手笔。

    “为了这一天,足足等了三年,如今果然是没有白费。”她冷冷与他目光对决,傲然说道。

    即便他就是杀了她,大夏两年之内也不可能有攻打南唐的粮草补给。

    夏候彻恍然大悟,她不惜以怀孕将他绊在京中就是在为南唐和北汉拖延时间,拖延到粮仓事件的暴发,让他内外难以兼顾,让南唐和北汉有喘息的可趁之机。

    而那个时候,他却跟个傻子一样以为自己真的要做父亲了,满心期待着那个孩子的出生,为他的到来而喜悦,为他的夭折而痛苦。

    可到头来,那不过是她别有心机阻止他亲征南唐的借口。

    他步步逼近,一把钳制住她的下巴,冷笑道,“不是还有你在朕手里吗?莫说是粮草,就是朕要金陵城和他们的项上人头,他们也会乖乖奉上吧。”

    凤婧衣咬了咬唇,望着近在咫尺的眉眼,只觉恍如隔世般的虚幻。

    他不再是那个温柔如邻年少年的男人,他是来自地狱阎罗,可这

    个他却也是她亲手给逼出来的。

    “当初,我就该杀了你!”

    他眼底血芒闪动,邪冷如魔,“你果真是动过要害朕的念头,为了他,为了你的南唐,这三年到底有多少次计划着要杀了朕?”

    “多少次?”凤婧衣冷冷笑了笑,仰头望着大殿的屋顶似是在回忆,而后喃喃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算呢,从我在凌波殿里藏着兵刃时候?还是从引你出宫去找淳于越的时候?还是百鬼密林的时候?可你命太大了,一次又一次都杀不了你……”

    “你真是该死!”他紧紧钳着她的下颌骨,恨不得将骨头都捏碎一般,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逼出来。

    果然,那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都是她干的,可她却一次又一次狡猾地利用了他为自己洗脱了嫌疑。

    凤婧衣感觉自己骨头快裂开了,他却松了手逼问道,“我在宫中中毒,你既逃去了北汉,又为何还要回来?”

    凤婧衣垂首拭了拭唇边的血迹,抬头沉冷地笑道,“你根本就没有中毒,我当然要回来,我回来不也成功赢取了你的信任。”

    夏候彻不再追问什么,只是冷冷地望着她的眼睛,从她的眼中看着那个可悲又可笑的自己……

    ——

    皇极殿外面,天刚刚蒙蒙亮。

    静华宫,雅风堂,一片清冷的宁静。

    绿袖早早起来去御膳房取东西,听到皇极殿的宫人议论起皇帝带着皇后回宫的事,连忙跑着回了雅风堂去禀报。

    “娘娘,娘娘,不好了。”

    苏妙风被她吵醒,从床上坐起来问道,“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奴婢刚从御膳房回来,听皇极殿的宫人说,皇上夜里押着皇后回宫了,这会儿皇极殿那边都吵得快翻了天了。”绿袖说道。

    “什么?”苏妙风闻言一把掀开锦帐,连忙起身下床更衣,“我过去看看。”

    “娘娘你去什么去,皇上这会儿指不定在气头上,别把你给牵连进去了。”绿袖拉住她,劝道,“皇后她是咎由自取,谁知她是又背着皇上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皇上知道了。”

    苏妙风快速穿好了衣服,头都来不及梳便系好了披风往皇极殿赶去,此事毕竟也是从她这里起的,她又怎么能视若无睹。

    “娘娘,这个时候你就别再跟着掺和了。”绿袖一边小跑着跟上来,一边劝道。

    “人命关天的事,我怎么能不去。”苏妙风一边说着,一边疾步走着。

    夏候彻若真是一怒之下杀了她,她可就真是被她害死的了。

    主仆两人赶到皇极殿外,只见到黑衣卫整整齐齐地站在皇极殿外,孙平带着宫人也候在外面,急得团团转。

    “孙公公。”苏妙风快步到了近前,一边喘着气,一边问道,“里面怎么样了?”

    孙平望了望尚还紧闭的殿门,道,“皇上不准人靠近,奴才只听到里面隐约传来拔剑的声音,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形了。”

    苏妙风闻言一脸惊骇,他莫不是真要杀了她不可吧。

    “这皇后娘娘不是去了皇觉寺祈福,皇上是去了玉霞关,这怎么这……”孙平说着,不由焦虑地直叹气。

    苏妙风紧张地望着紧闭的殿门,虽然知道内情却也不是不能向孙平直说的,只是问道,“还有多久到早朝的时辰?”

    孙平望了望天色,回道,“大约还有小半个时辰。”

    苏妙风深深吸了口气,道,“再等一盏茶的功夫,你去殿外就说该到早朝了,皇上一向不会误了朝政大事,想必那个时候门就开了。”

    孙平闻言连忙点了点头,道,“静贵嫔娘娘说的有道理。”

    眼下,也只有这个法子才能知道殿内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皇极殿内,两人都沉默了下来,只有冷冷的目光在沉默着对峙着……

    半晌,夏候彻转身背对着她一步一步朝着殿正中的龙椅走去,步上玉阶之后蓦然停下了脚步,眸光沉黯地问道,“三年以来,你对朕……就没有一刻动过心吗?”

    凤婧衣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沉默地半晌冷笑出声,“动心?我明知道你是谁,明

    知道你千方百计地要置我于死地,还会对你动心,我是疯了吗?”

    “所以,这三年以来,你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件事,都是别有用心的,是不是?”他声音低沉,身侧静垂的手颤抖地紧握成拳。

    他自己都猜测过,可却还是不死心的想要亲自问一问她。

    那些曾惹他怜爱的眼泪,那些曾让他沉湎的柔情,那句真真切切的我爱你,当真的就没有一切真情吗?

    “是”她哽着脖子回道。

    “好,好,好。”他痛苦地敛目掩尽一腔落寞,一转身在龙椅上坐下冷冷望着殿中孤身而立的人,幽深的黑眸弥漫着阴冷的肃杀,一字一句有如立誓,“凤婧衣,你的把戏结束了,朕不会再受你的蛊惑,永远不会!”

    凤婧衣凄然一笑,静静地听着自己手上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地砖上的声音……

    结束了吗?

    他的结束,却是她的开始,她的心底不知何时已经深深刻下了一个名字,除了她自己无人知晓,她也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这个名字,在心底黑暗的角落,看不见,却总会丝丝地疼。

    夏候彻,我不怕你恨我。

    因为比起恨,爱更折磨人,而我早已品尝了受尽折磨的滋味。

    她无法否认自己是对他动过心的,也许是在背着她的时候,也许是在他精心为她的生辰备下了从小到大的礼物的时候,如今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们之间,终于又回到了仇恨的原点。

    殿外传来敲门的声音,孙平出声道,“皇上,该早朝了。”

    夏候彻抬眸望向紧闭的殿门,沉声道,“进来。”

    孙平听到里面应声方才推开殿门,看到手上鲜血淋淋的凤婧衣,惊声呼道,“皇后娘娘你的手……”

    她的脚边,已经滴了一滩血。

    “奴才去请太医过来!”孙平说着,便准备折出殿去。

    夏候彻冷然出声喝道,“不用管她!”

    他要她痛,只有她痛了,才会体会到他的心有多痛。

    孙平震了震,回头望了望龙椅之上面目冷峻的帝王,又望了望默然而立的皇后,却怎么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非要闹到这样的地步。

    他退出殿外,向苏妙风说明了殿中的状况,问道,“贵嫔娘娘,现在可怎么办?”

    苏妙风拧眉沉默了一阵,心中却暗自松了一口气,他终究还不去手杀她的。

    只要人还活着,总还会有回转的余地。

    “孙公公,这件事无论如何,你切莫去向皇上询问求情,以免自己也给牵累进去。”

    夏候彻舍不得杀她,对别的人可从来不会有半分手软,如今只是压着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孙平若是不明状况冒然给皇后求情,只会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可是,皇后娘娘……”孙平忧心道。

    “其它的事,且等皇上气消了再说,总之他还不会伤及皇后性命就行了。”苏妙风道。

    好在没有出了人命,否则便是她真的离开宫廷,这一生也难以心中安宁。

    孙平望了望说话的人,似也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道,“奴才记下了,这里马上就要早朝了,贵嫔娘娘还是先回宫去吧。”

    宫中妃嫔最忌在外臣面前抛头露面,更何况静贵嫔现在还是一副仪容不整的样子。

    苏妙风望了望皇极殿门的方向,叹了叹气道,“我先回去了,若是再有别的动静,差人到雅风堂支会我一声。”

    “是,恭送贵嫔娘娘。”孙平跪安,看着晨光中远去的人,总觉静贵嫔一定知道了皇上与皇后此事的其中内情,否则不会这个样子就急急赶了过来。

    他送走了静贵嫔,承天门那边入宫朝议的官员正次第进来,因着尚不知圣驾回宫之事,他只得带着人宫去传话。

    “众位大人,皇上已经回宫,今日如常早朝。”

    “皇上不是御驾亲征去了玉霞关吗?怎么又回了宫了?”一名御史连忙回道。

    “是啊,这才走两天,只怕都还没走到玉霞关呢

    ?”

    ……

    孙平扫了一眼众人,道,“好了,都别问了,今个儿皇上龙颜震怒,各位大人朝上说话都警醒着点,别怪咱家没提醒过。”

    皇极殿外早朝的更鼓响起,众人也不好再多问什么,依次进了皇极大殿朝拜天子。

    不过,一向身着朝服早朝的皇帝,今日却是一身战袍铠甲坐在殿上,而本该在皇觉寺祈福礼佛的新皇后此刻也站在战事,而且还受了不轻的伤。

    众臣满腹疑问,可对着龙椅之上面目冷沉的帝王再一想方才孙公公在殿外提醒的话,没人敢去询问什么,唯恐引火烧身触怒君心。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请安之时响彻整座皇极大殿,震耳欲聋。

    凤婧衣默然站在殿中央,等着他对自己的发落,不过会是什么结果自己也预料到了七/八分了。

    “众爱卿平身。”夏候彻冷声道。

    群臣谢恩起身分列而立站在殿中,邵大人上前一步,望了望殿中站着的她问道,“皇后娘娘今日不是该在皇觉寺祈福修行的吗?怎么会回宫里了?”

    皇帝一向是宠这个妖妃宠爱到了极致,以前便就她只是个头疼脑热,他都能心疼得时时牵念在心,如今皇后受这样重的伤站在殿中,皇帝却连个太医都不叫来医治。

    恐怕,帝后二人昨夜不知是起了什么争端,想来这争端还是非同小可的大事。

    凤婧衣沉默不语,没那个力气跟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费什么口舌。

    “今日早朝,朕宣布一件事。”夏候彻一手撑在龙椅扶手沉声说道。

    众臣默然,心思转得快的便也猜到是于出现在殿中的皇后有关。

    夏候彻高踞龙椅,目光如刀地望着殿中央站着的人,一字一句沉冷地说道,“皇后上官素,私通敌寇,意图谋反,上官一族抄斩,其本人废黜皇后之位,日日受鞭笞之刑!”

    圣旨一下,朝臣相互望了望,不由暗自唏嘘。

    废后并不奇怪,奇怪的是皇帝废了一个宠爱了三年的女子,而他刚刚在三天之前才将她册立为皇后。

    古往今来,才做了三天的皇后就被废弃的人,想必这还是第一个。

    “上官一族都已经死绝,皇上还要斩谁呢?”凤婧衣冷然嗤笑道。

    日日受鞭笞之刑,看来他真的恨她恨到了骨子里了。

    群臣愣愣地望向说话的人,虽然甚少见过这个新皇后,但也听闻是个温婉柔顺的女子,今日说话音这般冷厉逼人。

    然而,更让他们意外的是皇上这道旨意,皇上一向宠爱这个女子,如今却下了这样日日鞭笞之刑的旨意,这得是有多深的恨意,才会让他绝情到这个地步。

    “还有一个上官家的人,不管他变成谁,不管他再藏到什么地方,总有一天朕会取下他的项上人头。”夏候彻沉声道。

    凤婧衣沉默,她知道他说的是上官邑,也就是如今的北汉鸿宣太子……萧昱。

    终究,夏候彻并没有在朝臣面前揭穿他的真实身份。

    大夏的皇帝宠爱了三年的妃子竟然是南唐长公主,皇帝还将其立为大夏皇后,这样事情传出去只会让他自己受尽世人耻笑。而且一旦将她的身份公之于众,必然会在国内引起轩然大波,如今的大夏已经禁不起什么动/荡了,他自然是不会那样做的。

    朝中臣子原本大多数就反对皇帝将她立为皇后,这个时候自然也不会站出来为她进言求情的,皇帝将她废弃正合了他们的心意。

    如此,自然也不会有人去追问其中私通敌寇,意图谋反到底是什么事了,只要她这个南唐出身的女人不再是大夏皇后,他们就心满意足了。

    至于是什么原因,什么罪名废后,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来人,将上官氏押入宗人府地牢,即日起开始行刑。”夏候彻冷然下令道。

    孙平站在边上,望了望殿中手上鲜血直流的人,又望了望下令的夏候彻,想要开口说什么却又无声咽了下去。

    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让他这么恨她,这般狠心的折磨她。

    可是,伤了她,又何尝不是伤了他自己。

    凤婧

    衣默然站着,由着冲进殿内的侍卫将她押解出皇有大殿,手上的鲜血滴了一路。

    夏候彻薄唇紧抿地望着缓缓被押出殿外的人,手狠狠握紧了龙椅扶手上的龙椅,明明已经废了她,也下令要处罚她,可是他心中却没有一丝泄愤后的畅快,反而是心上仿佛被挖穿了一个洞,寒风肆虐,冰雪侵蚀,他却怎么也阻止不了。

    他恨她,恨不得杀了她,可是他真正能杀了她的时候,却又莫名其妙地舍不得她死。

    所以,他要将她留在盛京,让她永远也回不了南唐,让她日日夜夜都承受痛苦。

    唯有这般,方才消他心头之恨。

    可是,他真正恨她的,不是弑兄之仇,不是她一再欺骗利用他,不是她一次次计划着要杀他……

    而是,她那样地占据了他的心,却一点都不肯爱他。

    ——

    终于写完了,你虐我的身,我虐你的一心,互虐玩一玩,哈哈。

    最后,看在我坐着码了十个小时才爬出一万字的份上,有月票的请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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