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我醉欲眠卿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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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们个个都久经考验，一壶竹叶青干了又满，满了又干，好象传说中的神仙壶一般，永不干涸。
犀燃的肚子空了又满，满了又空。毕竟和这些老奸巨滑的官僚们相比，他实在太过稚嫩。
等到酒过了十三巡，太傅大人舌头也大了，眼睛也花了，话也多起来了，这时姚远甫大人开口说话了。
“犀——犀燃大人可——可曾婚配？”
“下官去国已久，初回京都，尚不曾婚配。”给事中大人虽然头脑晕晕乎乎，但这个问题显然不需要考虑。
“那，那给事中大人，有——有没有心上人啊？”
一听到这个，犀燃马上想起女帝陛下问过相同的问题，一惊之下，酒都吓醒一半，心道：“果然宴无好宴，只是不知道这玉楼东什么时候变成鸿门了？”
生怕这三位太傅哪一位看中了他，要选他当东床快婿，犀燃的思想马上变得格外清明，装出一幅年少面嫩的样子，嚅嚅道：“这个……这个……”
“哎，都是几个同僚，有什么不好说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象给事中大人这样的少年才俊，不知道是多少少女的春闺梦里人哪！想当年，老夫也曾——”
江梅远太傅一轩白眉，似乎深深陶醉在回忆里。
他拿起一枝筷子，在空瓷碗上叮叮咚咚地敲着，一边敲，一边哼唱：
春日游，杏花插满头。陌上谁家少年游，足**。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终被无情弃，不能羞。
头发胡须都白了的太傅哼唱这般绮靡的小调，着实令犀燃大吃一惊，想笑又不敢笑。
不过他已喝得半醉，酒意上头，听闻太傅也曾年少风、流，一时间豪气顿生，也不知道从哪借来的胆子，说道：“不敢欺瞒三位太傅，下官确实有心上人，只是下官的心上人，皎皎如明月，可望不可攀哪。”
三位太傅对视一眼，嘴角都露出狐狸般的微笑。
姚远甫太傅马上接上话：“号称京都双璧之一的公子犀燃，还有什么姑娘配不上的呢？笑话了，笑话了。”一味摇首，表示不信。
犀燃也学着江梅远太傅拿起一枝筷子，在面前的空碗上敲着，一边敲，一边唱道：
青天有白云，即之不可掇。
古井有月影，捞之不可得。
深山有幽兰，嗅之哪得香。
乔木有水果，撷之哪可尝。
众人都拍手称赞。绍平太傅笑道：“这才是放浪不羁、风、流倜傥的公子犀燃呢！果然是性情中人，性情中人哪！”
话音未落，已经颓然醉倒在桌上，不一会便鼾声大起。
江梅远向姚远甫使了个眼色。姚太傅心领神会，笑道：“既然如此，在下也来唱支小调，搏大家一笑。”便敲着碗唱道：
两人对坐山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
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
江梅远重复一遍“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跟着便“哈哈”大笑一声说道：“今天喝得痛快，就散了罢，改日咱们再聚，不醉不归！”
这四位首辅大人都没有带随从，好在玉楼东的掌柜梅逸风很有经验，马上安排车辆，亲自驾车送了这四位大人回去。反正他们的家都离得近，也顺路。
犀燃凌晨时分突然惊醒，环顾左右，只见一灯如豆，自家好好地躺在熟悉的床上，外衣也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床头，便松了一口气。觉得口渴，开口呼茶。
侍女睡眼腥松，应声走了进来，一边打着呵欠，一边从丝棉包裹着的壶中倒出一杯温茶奉上。
犀燃大口喝了，又要了一杯，便令侍女自行去睡。又觉得内急，便趁着房中压得低低的烛光起身，只觉得头重脚轻。
回到床上躺下后，回想这一天发生的事情，越想越是奇怪。
“这三只老狐狸到底想做什么呢？”
白天的情节在脑中转马灯似的翻来覆去，只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女帝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次日朝议，各位太傅并没有提起她的婚姻大事，第三天也没有，第四天也没有，仿佛那天在勤政殿的对话从未存在过。
女帝有些恍惚，疑心是不是一时的错觉，又或是梦里的情节与现实重叠以至混淆在一起。但她毕竟还是释然了，私事在朝廷中被人当面议论，任谁都不会觉得愉快罢？
朝廷内外云淡风轻，一片和谐。凤仪宫内莲花也已开尽，大片的水域尽是高高举着的莲蓬。
侍女芷领着一班侍女每天划着船在湖里采摘，时时有歌声传来。女帝陛下很是舒心地半躺在凉榻上，手里拿着本书闲闲翻看，一边听远远传来的歌声。
这时新进的女官薛师楠进来禀报：“禀陛下，韶贵太妃来访。”
樱却不在身边，不知道做什么去了，想和个人讨论一下也不可得。伽蓝自言自语：“无事不登清凉殿。这位半老的美女来此想要做甚？”便吩咐师楠：“快请。”
韶贵太妃很快便独自进来了，身后并没有跟着贴身的侍女。
伽蓝一见便明白，她这是有话要说，当即起身让坐，两人并排在窗前的一排锦榻上坐定。
师楠已经很有眼色地上了荷花茶，并几碟子时令水果、点心。
荷花茶这是趁晚间荷花将收未收的时候，将当年的新茶包放在荷花蕊里，等荷花收拢花瓣，第二天开放时再取出来，茶便有了荷花的清新香味。沏出来以后，拌以蜜糖，几颗煮好的莲子，银耳，再加几粒枸杞，甜而不腻，最得伽蓝喜爱。
“贵太妃这一向身体可好？咳嗽还有没有再犯？”
伽蓝关切地看着眼前端庄明艳的少妇，见她面色甚好，只是额上起了两粒痘痘。虽然很好地用刘海遮掩了，但风吹来时还是会露出一些端倪，显然贵太妃这段时间很有点上火。
这件事情自然不便问缘由，伽蓝明智地探问她的旧疾。贵太妃当即欠欠身，恭谨地答道：“劳陛下动问。上次派的御医开的方子十分有效，已经两月未发了。”伽蓝点点头，又说：“时近秋天，有点燥热，这时节一定要格外注意保养。此时梨也应该出来了，多炖点冰糖梨吃着玩也好。”贵太妃又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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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们个个都久经考验，一壶竹叶青干了又满，满了又干，好象传说中的神仙壶一般，永不干涸。
犀燃的肚子空了又满，满了又空。毕竟和这些老奸巨滑的官僚们相比，他实在太过稚嫩。
等到酒过了十三巡，太傅大人舌头也大了，眼睛也花了，话也多起来了，这时姚远甫大人开口说话了。
“犀——犀燃大人可——可曾婚配？”
“下官去国已久，初回京都，尚不曾婚配。”给事中大人虽然头脑晕晕乎乎，但这个问题显然不需要考虑。
“那，那给事中大人，有——有没有心上人啊？”
一听到这个，犀燃马上想起女帝陛下问过相同的问题，一惊之下，酒都吓醒一半，心道：“果然宴无好宴，只是不知道这玉楼东什么时候变成鸿门了？”
生怕这三位太傅哪一位看中了他，要选他当东床快婿，犀燃的思想马上变得格外清明，装出一幅年少面嫩的样子，嚅嚅道：“这个……这个……”
“哎，都是几个同僚，有什么不好说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象给事中大人这样的少年才俊，不知道是多少少女的春闺梦里人哪！想当年，老夫也曾——”
江梅远太傅一轩白眉，似乎深深陶醉在回忆里。
他拿起一枝筷子，在空瓷碗上叮叮咚咚地敲着，一边敲，一边哼唱：
春日游，杏花插满头。陌上谁家少年游，足**。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终被无情弃，不能羞。
头发胡须都白了的太傅哼唱这般绮靡的小调，着实令犀燃大吃一惊，想笑又不敢笑。
不过他已喝得半醉，酒意上头，听闻太傅也曾年少风、流，一时间豪气顿生，也不知道从哪借来的胆子，说道：“不敢欺瞒三位太傅，下官确实有心上人，只是下官的心上人，皎皎如明月，可望不可攀哪。”
三位太傅对视一眼，嘴角都露出狐狸般的微笑。
姚远甫太傅马上接上话：“号称京都双璧之一的公子犀燃，还有什么姑娘配不上的呢？笑话了，笑话了。”一味摇首，表示不信。
犀燃也学着江梅远太傅拿起一枝筷子，在面前的空碗上敲着，一边敲，一边唱道：
青天有白云，即之不可掇。
古井有月影，捞之不可得。
深山有幽兰，嗅之哪得香。
乔木有水果，撷之哪可尝。
众人都拍手称赞。绍平太傅笑道：“这才是放浪不羁、风、流倜傥的公子犀燃呢！果然是性情中人，性情中人哪！”
话音未落，已经颓然醉倒在桌上，不一会便鼾声大起。
江梅远向姚远甫使了个眼色。姚太傅心领神会，笑道：“既然如此，在下也来唱支小调，搏大家一笑。”便敲着碗唱道：
两人对坐山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
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
江梅远重复一遍“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跟着便“哈哈”大笑一声说道：“今天喝得痛快，就散了罢，改日咱们再聚，不醉不归！”
这四位首辅大人都没有带随从，好在玉楼东的掌柜梅逸风很有经验，马上安排车辆，亲自驾车送了这四位大人回去。反正他们的家都离得近，也顺路。
犀燃凌晨时分突然惊醒，环顾左右，只见一灯如豆，自家好好地躺在熟悉的床上，外衣也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床头，便松了一口气。觉得口渴，开口呼茶。
侍女睡眼腥松，应声走了进来，一边打着呵欠，一边从丝棉包裹着的壶中倒出一杯温茶奉上。
犀燃大口喝了，又要了一杯，便令侍女自行去睡。又觉得内急，便趁着房中压得低低的烛光起身，只觉得头重脚轻。
回到床上躺下后，回想这一天发生的事情，越想越是奇怪。
“这三只老狐狸到底想做什么呢？”
白天的情节在脑中转马灯似的翻来覆去，只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女帝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次日朝议，各位太傅并没有提起她的婚姻大事，第三天也没有，第四天也没有，仿佛那天在勤政殿的对话从未存在过。
女帝有些恍惚，疑心是不是一时的错觉，又或是梦里的情节与现实重叠以至混淆在一起。但她毕竟还是释然了，私事在朝廷中被人当面议论，任谁都不会觉得愉快罢？
朝廷内外云淡风轻，一片和谐。凤仪宫内莲花也已开尽，大片的水域尽是高高举着的莲蓬。
侍女芷领着一班侍女每天划着船在湖里采摘，时时有歌声传来。女帝陛下很是舒心地半躺在凉榻上，手里拿着本书闲闲翻看，一边听远远传来的歌声。
这时新进的女官薛师楠进来禀报：“禀陛下，韶贵太妃来访。”
樱却不在身边，不知道做什么去了，想和个人讨论一下也不可得。伽蓝自言自语：“无事不登清凉殿。这位半老的美女来此想要做甚？”便吩咐师楠：“快请。”
韶贵太妃很快便独自进来了，身后并没有跟着贴身的侍女。
伽蓝一见便明白，她这是有话要说，当即起身让坐，两人并排在窗前的一排锦榻上坐定。
师楠已经很有眼色地上了荷花茶，并几碟子时令水果、点心。
荷花茶这是趁晚间荷花将收未收的时候，将当年的新茶包放在荷花蕊里，等荷花收拢花瓣，第二天开放时再取出来，茶便有了荷花的清新香味。沏出来以后，拌以蜜糖，几颗煮好的莲子，银耳，再加几粒枸杞，甜而不腻，最得伽蓝喜爱。
“贵太妃这一向身体可好？咳嗽还有没有再犯？”
伽蓝关切地看着眼前端庄明艳的少妇，见她面色甚好，只是额上起了两粒痘痘。虽然很好地用刘海遮掩了，但风吹来时还是会露出一些端倪，显然贵太妃这段时间很有点上火。
这件事情自然不便问缘由，伽蓝明智地探问她的旧疾。贵太妃当即欠欠身，恭谨地答道：“劳陛下动问。上次派的御医开的方子十分有效，已经两月未发了。”伽蓝点点头，又说：“时近秋天，有点燥热，这时节一定要格外注意保养。此时梨也应该出来了，多炖点冰糖梨吃着玩也好。”贵太妃又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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