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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黯影天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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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闸室。

    先前的炮火撕开了墙壁,被炸碎的碎石桌椅混在一起,铺了满地。

    战斗已经转入公爵府内部,这里静悄悄的。

    然而就在这一片狼藉中,一块破碎的石板突然抖动了一下。随着被掀开的尸体,一个满身血迹的身影爬了出来。

    从瓦砾中爬出来,诺耶·宝儿觉得浑身痛得厉害,耳朵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到。

    “我怎么了……”

    浑身很痛很痛,骨头大概碎了几根,口中满是沙砾,口干舌燥,连呻吟都呻吟不出声。

    “对了……敌人……袭击公爵府的敌人……神父……门闸……野蛮人……”

    “……头好疼……左眼……看不到……”

    宝儿下意识地摸了摸左眼,然而一片刺痛中,她只摸到了一片深深刺入眼眶的石片。

    看着满手的鲜血,宝儿发了会呆,抬起头,看到了身旁的尸体。

    记忆中,在火炮炸响的瞬间,满脸鲜血的近选官扑了过来把她压在了身下,撕开墙壁的炽烈火光便将她们吞没,她随之便失去了意识。

    歪倒在一旁的近选官静静地闭着眼睛,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锋利的石片像是刀子一样从他的后脑刺了进去,血浆沥沥拉拉地渗出来,浸透了他的制服后领。

    把右腿从瓦砾中慢慢地抽出来,瘪掉的女式长靴中,小腿被砸变了形,一看就知道已经彻底断掉了。

    宝儿左右看了下,咬着牙,前倾身体,把近选官腰间的长剑连同剑鞘一起,解了下来。

    她将长剑当作拐杖,扶着墙壁,勉强站了起来。

    她缓慢地环视了一圈,在那场炮击中,包括门闸室里的其他守卫在内,活下来的只有她一个人。

    拄着长剑,宝儿摇摇晃晃地,向门闸室外走去。

    “砰”“砰”“砰”

    剑鞘的底端一次次地戳在地上,残掉的右腿在她的身后,拖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那满身疮痍的身姿,走得是如此缓慢,但却又是如此地坚定。

    “你……!”正对着门闸室,来自北地的野蛮人巨汉满脸鲜血地躺在地上,他的话语,耳膜破裂的宝儿却是听不到了,不过这不妨碍她用仅剩右眼分辨出他脸上的震惊。

    密集的火炮封锁席卷了一切,任何生物都无法在这密集的爆炸中前进,即便巨汉是来自北地的野蛮人也毫不例外。

    十几发爆破筒的近炸,巨汉被冲击波整个掀飞,不过这反而救了他一命,他被掀到墙角后,却幸运地躲开了接下来的几次重炮直击,更避免了被附魔达姆弹打成筛子的下场。

    身为北地狂战士,天赋异禀就是天赋异禀,即便全部的内脏都在榴弹爆炸的冲击中被震裂,巨汉却依然没有死去,他只是失去了行动能力。而格兰雪之后的魔导炮击又差一点就把他烧焦,但是他依然活了下来,正面的皮肤已经全部焦黑碳化,却依然活着,意识还很清醒。

    审判官没有管他,近选官没有管他,长枪队没有看到他,火炮手转移到了公爵府内部——但是终究有一个人注意到了他。

    血从宝儿的左眼中流淌下来,如同一行血泪,将那残破的左半张容颜点缀得宛若恶鬼修罗。

    然而她的右半张脸却一如既往地美丽动人,眉头微蹙,丝毫没有因为沾染了血迹与灰尘而显露出半分狰狞。

    巨汉张了张嘴,却只吐出了口血,于是他裂开了嘴,随着那疯狂的笑容,他脸上焦黑的皮肤层层开裂,露出其下深红色的沟壑。

    满脸的鲜血从他的鼻尖,从他的下巴滴淌了下来。

    在巨汉一步半之外站定,宝儿用单手拨开剑鞘的卡扣,把长剑抽了出来。

    剑鞘掉在地上,剑刃刺入颅骨。

    喷溅的鲜血打在女仆的右颊上,红颜凄美,这容颜,却是真的“红”了。

    宝儿嘴唇颤抖,握剑的右手同样抖动不已,却是不知道是痛得,还是恐惧了。

    然而即便如此,巨汉依然没有死,他“嘿嘿嘿”地狂笑出了声,一边笑,一边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

    于是宝儿把剑刃拔出来,又一次捅了进去。

    抽出,捅进。

    抽出,捅进

    抽出,捅进。

    血浆飞舞着,以各种各样的姿态飞舞着,从刺进去的剑刃与肉体间迸射出来,从抽出来的剑刃间带出来,从巨汉的口中吐出来,从少女的下巴处淌下来。

    血箭如墨,泼洒在洁白的围裙上,随性做出的画作却似竹如剑,清艳而决绝。

    宝儿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一次又一次地刺着,一边刺,一边眼泪终究还是没忍住,淌了下来。

    “够了。”

    有人从背后拉住了她,握住了她的手。

    在少女模模糊糊的视线中,巨汉的头颅与上半身已经不成人型。

    她抬起头来,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容颜。

    瞬间松懈下来,她近乎彻底虚脱地瘫倒在了对方怀里,宝儿终于哭出了声——

    “抱歉……依文少爷……抱歉……门破了……我们没守住……”

    “嗯,我知道了。”依文伊恩紧紧地握着少女的右手,眼神冰冷,语气却很温柔,“没关系,这不是你们的错,你已经太累了,睡吧。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吧。”

    宝儿只能看到依文伊恩的嘴在动,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但是仅仅是依靠着他的身体,她已经足够心安了。

    感受着少女紧绷的身体逐渐松软下来,依文伊恩把少女轻轻地抱了起来,一步一步地,向月光下的庭院走去。

    轻飘飘的连衣裙与围裙因为浸满了灰尘与鲜血而变得有些沉重,从少女断掉的长靴处,鲜血洇出来,渗过依文伊恩的指缝,淌入他的袖口,浸透了他的臂弯,也阴冷了他的心。

    。

    “欢迎回来,伊恩少爷。”

    不过当听到艾欧菲塔的声音,看到她熟悉的容颜,依文伊恩还是不禁松了口气,不过当看到她渗着鲜血的左臂,依文伊恩的眼神不禁重新阴冷了起来。

    “依文伊恩……你居然敢回来!”

    一只会发光的苍蝇飞在庭院的空中,在短暂的惊愕后,她恢复了先前的狂妄,异常喧闹地叫嚣道。

    “格兰雪!杀了他!”

    沉默的守墓人之前一直躲在魔像身后,静静地恢复着伤势。此时爱兰丝一声令下,她便如闪电般急射而出,一动便若雷霆,却是连依文伊恩都没注意到,在阴影中居然还隐藏着这么一个人。

    然而结果注定要让爱兰丝失望了。

    就像是一个飞速撞过来的沙包,格兰雪以什么样的轨迹冲过来,便以什么样的轨迹飞了回去,而直到她狠狠地撞到墙上,文森特身边因为疾速而扬起的灰尘还没落到地上。

    “……黑骑士……”爱兰丝很显然认出了文森特的身份。

    而比文森特迟了一步,艾欧菲塔跃到了依文伊恩的身边。

    依文伊恩顺势便把怀中的少女递给了艾欧菲塔,他转身看向身后的四名黑骑士:“文森特,我老爹到现在还没有冒头,大概他那边的敌人有些麻烦,你们先过去,这里交给我跟艾欧菲塔。”

    文森特迟疑了一下:“要不要我留下几个人?”

    然而,腾出了手后,依文伊恩就压根没继续理他。

    这里可是战场,不是可以站着说闲话的地方!

    依文伊恩用牙齿咬着手套指尖,将被鲜血打湿的手套脱了下来。

    而于此同时,爱兰丝的咏唱也已完成。

    “辉煌于此临坠,星耀幻作永恒,于彼刻此时——星耀永坠!”

    从她的指尖,光之枪簇如雷霆般刺出,短短十几米的距离,仅是一眨眼都不用的时间,便已跨越。

    然而,依文伊恩的咏唱却更短。

    “黯影天幕。”

    无须咒文,无须咏唱,心中的阴影已经足够引导如此程度的光系负能量。

    光之矛牙在巨大的黑色阴影前瞬间吞没。

    “这怎么可能!”看到自己的法术被轻易地挡下,爱兰丝一脸的不可思议。虽然为了施法速度,她没有使用非常强力的法术,但是即便如此,星耀永坠也依然是一个攻击型的六环神术,怎么可能被如此轻易地挡下来!?

    “你究竟是几阶法师!?”

    如此显而易见的结果,已经严重动摇了爱兰丝的信心,她不禁开始怀疑起依文伊恩的真实实力。

    然而依文伊恩回答给她的,却只是一个冰冷的咒文。

    “幽影咒法——”

    相比元素奇术,元素咒法更上一层,不仅可以改变元素的形态,还更上一层。随着魔力源源不断地从掌心灌入进眼前的阴影中,黑色元素体的脉动,不仅愈加激烈起来。

    随着依文伊恩的一声指令,笼罩在他身前的黯影天幕,瞬间翻卷,向内收缩,无光之影在夜色下本来难以目视,但是当绝对之黯连月光都完全吞噬,这不可名状之物便化无形于有形,比黑更黑,比黯更黯,其阴影中的形态正是——

    “天河剑!”

    幽影如河,洪流似剑,狂啸的黑暗之影嘶鸣着裂开了天空,将空中爱兰丝的身影整个覆盖。

    强烈的光辉会烧熔一切,将固体化为气体,将气体化为等离子体;但是有人知道,被绝对之暗吞噬,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吗?

    致命的黯元素洪流会抹消光的任何形式,任何本质为电磁力的能量形式都会在活化的元素中彻底湮灭,离子键,分子键,共价键这些维持物质基本存在形式的力都会被彻底吞噬,有形的物质崩解成原子层次的粉末,而原子层次的粉末会因为失去电子质子弱力,进一步分解成更为基本的夸克,如果法术的元素总量足够强大,就连只携带分数电荷的夸克都会进一步分解成微观粒子……

    而爱兰丝,便是被这恐怖的黯影洪流所吞没。

    黑河咆哮,光影流转,一闪而逝。

    爱兰丝惨叫着,从空中掉了下来,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

    在千钧一发之际,她用神力护盾短暂地中和了黯影咒法的冲击,但是圣风术却因为被黯影吞噬而中断,掉出法术范围的一瞬间,她的左臂不小心露出了动荡的圣盾术外,擦到了幽影激流边缘,表层的血肉,顿时被法术能量刷掉了整整一层。

    带着四溅的血线从天空中摔落,还不等爱兰丝爬起来,瞬间挡在她面前的格兰雪已经被艾欧菲塔一脚踹飞,砸在爱兰丝身上,跟她滚作了一团。

    而消耗了大量魔力,依文伊恩干脆利落地把爱兰丝一下搞定后,才终于喘了口气。

    “在战士面前升空也就算了……明知道我是个法师你还飞起来,那就是纯粹找死啊!”

    矢口不提自己真理级的魔力在这场战斗中发挥的作用,依文伊恩大肆嘲笑着爱兰丝。

    “而且有空惊讶,不如多念几个咒文啊蠢货,boss死于话多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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