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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心之挽歌(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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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我该放手吗?

    “你要我怎么放?跟百年前离开你的时候一样吗?是,我错了,我太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我以为我能扭转你被抹黑的命运,可你的一句‘魔君’完美地奚落了我的自大,如果早知结局无论如何都会行将至此,当初,就算是要我陪着你一起下十八层地狱,我也绝不会弃你而去啊!”

    “放……放……不是,我不是月见,我叫梓曦……放……”

    月见的手,依旧被我紧紧地拽着,但是她没有挣扎,只一动不动地蹲在原地,不复之前的“君臣之礼”,而是毫不避讳地与我对视着,口中,不断地低喃着要我放手,同时,还一再地强调,她只是梓曦而已。

    梓曦也好,月见也罢,对我而言,有区别吗?面前之人,是我的挚爱之人,仅此而已。

    我抬手,小心翼翼地抚上月见的脸庞,她没有避开或抵抗。

    我心疼地替她抹掉泪水,可偏偏她的眼泪却像绝了堤一般,落得愈发汹涌,于是,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动作,一次又一次地替她擦掉泪痕。

    现在想起来,也许是因为从小被抽去情丝的关系,记忆中的月见,很少会哭泣,上一次见到她落泪,便是我决定离开她的那一天。

    那一天,我在她的泪光中,久违地叫了她一声月见。

    那一天,她边笑边流着泪,久违地喊了我一声哥哥。

    那一天,我也是以与现在相同的动作,替她擦干泪水,给了她或许是一生中最大的希望。

    也同样是那一天,我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在她的睡颜上落下一滴泪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似曾相识的画面,预示了同样刻骨铭心的悲剧收场。

    我握着月见的那只手,始终没有松开,月见虽然一直都说着要我放开,却终归还是没有挣扎。

    但是,终于也是时候了,月见的忍耐,已经到极限了。

    她开始摆动自己的手臂,从轻微的抽动,演变到剧烈地挥舞,目的,都是为了挣脱开我的牵制。

    我不顾她的挣扎,松开手猛地一把抱紧了她。

    双臂环抱住她的那一刻,月见的身子瞬间僵硬,趁着这个空隙,我的右手往下微垂,抖落出藏于衣袖中的一把小型匕首,毫不迟疑地向着自己的左手划去。

    手掌被划破的刺痛感顿时让我一阵颤栗,抱住月见的双臂也因着这番疼痛猛地收紧了一下。

    这一动作,让月见回复了神志,再次在我怀里挣扎起来。

    我没有继续钳制她的行动,借着她自身的动作,向后退了一步,松开了怀,许是因为没有料到我会如此轻易松手,所以月见的身形一个没站稳,随着我的抽身,开始向一侧歪倒。

    完全是出于本能反应吧,我立刻伸手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月见,她错愕地看向我,茫然不知所措。

    但是怜爱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在月见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之际,我用自己扶住她的那只手开始凝聚一部分灵力,目的,是要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如其来地对她施加控制,封阻她的一切行动,只要片刻就好。同时,我将自己的左手掌,紧紧地贴上了她的额头。

    掌心之下,是我奔涌而出的鲜血,维系了我生命的鲜血。

    感觉到额头之上的异常感,月见果然立刻醒了过来,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我,目光中,不难看出明显的疑惑,还有敌意。

    而待到下一刻,她发现自己的行动也正被控制着时,那份敌意,瞬间就演变成了浓烈的仇恨。

    我的心早已痛到麻木,即便是面对月见的如此目光,也已经可以做到不动波澜。

    我将目光上移看向自己的手背,不再去看月见的表情,然后集中精神,将体内所有的灵力凝聚,只留下一部分来用以继续封阻月见的行动,其余的灵力,悉数转到了左手手掌之下。

    一瞬间,掌心上的那道裂痕,像是正在被撕裂般疯狂地疼痛起来,然后,大量的血以之前流淌的两倍速度,从伤口中争先恐后地涌出来,沿着我的掌纹蔓延开来,在我的掌心下、月见的额头之上,绽开一朵无名的血色花朵。

    止不住的鲜血从我的指缝中溢出,顺着我的手背一路油走,一直到我的手腕处开始兵分三路,一部分攀上月见的脸庞,一部分滴落到地面,还有一部分沿着我的手臂,一直流回到我身上,却是再没办法重新流回我的体内。

    掌心下鲜血的温度开始陡然升高,伴随着灵力的作用,原本就刺目的红,开始变得愈发妖艳耀眼,原本昼夜分明的龙族,已被月见内心的阴暗笼上了一层黑色的外衣,成为了第二个永无天日的魔界,所以,即便是这微弱的血红色光亮,此刻看来,也甚是刺眼。

    感受到月见紧绷的身体,我的眼睛,还是不争气地从自己手上移了开来。

    我看到了月见紧蹙的眉,紧咬的下唇,还有,紧握的双拳。

    小沐说过,这种封印,说白了,只是某种程度上的封印记忆罢了,然而封印记忆之法,对于从小便习得魔界各种咒术的我来说,并不陌生。我熟知它的操作之法,更是对它施放过程中所会造成的痛苦一清二楚。

    所谓记忆,便是深深烙印在我们脑海中的过往回忆,要将它们封印,无疑就像是要将一片树叶中的每一根筋脉,从它们的本体上抽离一样,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根本无法言传这其中的痛苦,然而如果真是亲身经历,也定是会痛到连基本的语言能力都丧失。

    反正我早就已经是一个罪不可赦的恶人,亲手对挚爱之人施加如此痛楚,这样的罪孽,不是刚好适合由我这样的人来背负么?

    “痛……”

    我知道,月见!我知道你很痛苦!

    可是我唯有继续,我没有自信可以强迫自己残忍得太久,而且,时间真的不多了,从你能出声喊“痛”开始,我对你行动的封阻,就已经开始渐渐失效了,所以……月见啊,我必须快点完成自己的使命,你如果要恨我,就趁现在吧,因为再过不久,你就是想恨,也再没办法从自己的记忆中搜寻到我这个该千刀万剐的罪人了啊……

    “哥哥……哥哥……痛……好痛……”

    “咯噔——!”

    我听到自己的心脏,突然跳了很重的一拍,重到需要我用尽浑身的力气才能压制住它的不安,以至于我连呼吸都差点儿忘记。

    “哥哥……”

    “哥哥……”

    听过母后和小沐的话之后,我便再不敢奢望月见能变回从前那个,只会无忧无虑地叫着我“哥哥”的傻丫头,所以,就算是现在听到这一声声的“哥哥”,我也全当是自己因为失血过多而产生了幻听。

    “呵……月见啊,情况似乎不太妙啊……母后的灵力,看来也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厉害,我可能,真的撑不了太久啊!我已经开始产生幻听了,我居然……居然听到你又喊我‘哥哥’了!果然,我们魔族少了鲜血就不能活下去啊……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到头来,不论是作为你的魄渊哥哥,还是你所认定的‘魔君’,我都是一个没出息的家伙,临死,都还是一个只知道沉溺于儿女情长的废物……”

    “哥哥……”

    “哥哥……”

    一声声,不间断地,月见的声音还在响起,而且,愈发清晰。

    我看着泪流不止的月见,她的双唇颤动着,每一下颤动,都汇成一个字,最后,化作一声声的“哥哥”,不绝于耳。

    这,竟然不是我的错觉!

    真的是月见的声音!

    不是梓曦,而是我的月见!

    “哥哥……痛……”

    虽然一再地告诫自己不能心软,但是身体里有一种根深蒂固的本能,叫做“爱”。

    于是,大惊失色的同时,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撤回了覆盖在月见额头之上的手。

    然后,在我还未来得及叫出一声“月见”之前,我的胸口,就毫无预兆地中了一掌!

    在失血过多,又是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我根本是从正面完完全全地接下了这一掌,虽然其威力不足以致命,却也已将我打成重伤。

    我被打飞出去,浑身的骨头顿时像是要散架一般,拼了命地往外四处拉扯我的四肢,虽然看不见,但是我能感觉得出,我体内的器官,也有多处已被震碎,鲜血,正不断地从体内向上回涌,我强忍着将它们压回去——现在这血是救月见的唯一办法,一滴都不能浪费——但是还是有一些忍不住沿着嘴角流了出来。

    我的身体被重重地摔倒在地,我听到自己的头撞在地面上发出的巨响,瞬间一阵天昏地暗,方才压下的恶心感再次袭来,我还想继续压着,却因为头昏而浑身无力,只能任由自己不受控制地吐出一大口的鲜血。

    有些耳鸣,可还是依稀能听到月见疯狂的笑声。

    我好像还听到她笑着骂我蠢……

    是吗?原来一切都只是个陷阱……

    “魔君,梓曦自问一心为您,奈何您不知为何,竟也是一心要置我于死地。既然如此,也休怪属下以下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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