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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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慕慕迟钝的大脑还没转开,一女子已翩然进来。

    白发、白裙、白眉,甚至连唇也泛着惨惨的白。出乎意料的,传说中的女丑竟出奇的标致。可她的美丽妖艳又与寻常女子不同,从里到外都透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冰霜美。

    慕慕一时竟看得呆住,直到兰斯将其潜移默化地拉到身后才微微回过神来。

    女丑眼眸转动,最终定在兰斯脸上,哼笑,“我认得你~~怪不得今天山上这么热闹,原来都是你搞的鬼。”说话间,女丑的眸已微微眯起,大有下一秒就要发作的意思。

    兰斯镇定摇头,“你认错人了。你杀死的那位,是我父亲。”

    “哦?”女丑饶有兴趣地盯着兰斯,“这么说,你是来报仇的?”

    兰斯摇头,诚实道:“我杀不了你。”

    闻言,慕慕微怔,想了想又静默下来。这头,女丑却掩袖笑开:“还有点自知之明。不过,我这个人最讨厌怯懦的人,即使你现在向我求饶我也不会放你离开。”

    “我有说过我要离开吗?”兰斯嘴角划过一丝浅笑,“我来……是找你谈笔交易。”

    大概是从没有人和她这样说过话,女丑乌黑的眼瞳瞪得老大,提高音量冷哼:“交易?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交易?”

    “我是没有,可折丹[ 出自《山海经·大荒东经》,原文是有神名曰折丹——东方曰折,来风曰俊——处东极以出入风。]有。”

    一听“折丹”这个名字,女丑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咫尺之间已露狰狞之相。兰斯却像看不见似的,神情自若地继续往下说:“当年,你本与姐姐生活在大荒东面,而这位主管东面风起风停的折丹大神正是你的情郎。可因为你身染魔气,他就将你骗到了丈夫国,杀而炙之,为防你反抗,又卸下了你手上的两只大蟹,我说的对吗?”

    闻言,慕慕这才注意到女丑的袖下空荡荡的,像是没有手。原来,民间流传的“女丑常以袖遮面出现”并不是因为她仍旧惧怕太阳,而是没了蟹臂。

    女丑雪面沉沉,浑身唯一黑色的眸子闪烁着冰冷的光,她咬牙道:“说下去!”

    兰斯:“我曾经想过,既然你已经解开封印,就算要找个地方调养灵力也不用选这么个偏僻的地方不是吗?寻人一打听才发现,原来这里就是古时大荒东经附近……”

    慕慕顿悟,这么说女丑徘徊在附近,是想寻找折丹?

    女丑呵了声算作默认:“这和你说的交易又有什么关系?”

    兰斯眸色清冷,摆出十足的奸商姿态开始谈判:“上古距离现在时日太长,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加上你灵力未恢复,走到哪儿都要先坐下来吃几个人补补,于大海捞针无异。可我就不同了,我在人类世界、神魔世界都有资源,熟悉三界,事实上,我也已经打听到一些线索。”

    话说到这,兰斯故意停了下来,又卖萌地朝女丑眨了眨眼。刹时,慕慕都替女丑吐血,这种时候你还卖哪门子的萌?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啊!

    女丑磨牙道:“他在哪……”

    “在人类世界。”兰斯站定道。

    “人类世界?”女丑微诧,“他去人类世界干什么?”

    兰斯不言,只默默地摇头。

    “什么意思?”女丑着急地往前踏了步,“你也不知道?”

    “不,”兰斯启齿,“在交易达成之前,具体细节我不能说。”

    骤时,女丑的眉头已拧紧。气氛结冰,谁也不再言语,慕慕唯恐惹恼对方,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过了许久,女丑才阴测测道:“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鱼儿上钩。

    兰斯唇角微扬,正想再说什么门外就忽然传来清冷的男声:“他想让你回到画里。”

    慕慕一听这声,浑身汗毛立时倒竖,一抬头果然见卡尔缓缓走了进来。

    像是没看见慕慕和兰斯般,卡尔踱步到女丑跟前,接着道:“回画里之前,他会一再向你保证绝不封印你,告诉你这么做只不过是方便带你去寻觅折丹。可其实,这世上早没了这个人,你的下场——呵呵,不用我多说你也明白吧?”

    女丑上下打量番卡尔,凤眼眯成一条线:“你凭什么说这世上早没了这个人?”

    卡尔不疾不徐地瞅了眼兰斯这头,负手回答:“你死得早,并不清楚上古后来发生的事情。人类,贪婪成性的人类毁了这个世界。他们无限度地繁殖和杀伐,使得三界早已乌烟瘴气。为了避免浊气,你们东方的那些上古神们飞升至了九天之上,断掉所有天路与三界隔离,此后再无音讯。你又何从寻找?”

    女丑顿了顿,这才注意到卡尔般地幽幽开口:“你又是谁?我凭什么相信你?”

    卡尔噙笑:“我是谁不重要,你相不相信我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远古众神们早消失匿迹。女丑,与其寻觅一个虚幻的影子何不干点别的?”

    “干点别的?”女丑疑惑。

    “是的。”卡尔咧嘴,摊开手放在女丑胸前,“与我共同踏遍五湖四海,摧毁所有的人类,这样……即使那个折丹真的在人类世界,那他和他的后人也必定死在你的魔气之中。至于你还未复原的灵力,毋庸担心,我会分一部分给你。而那个人,你看清楚——他是来摧毁你的。”说到这,卡尔扭头看向兰斯,道,“还记得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个人吗?他们是一伙的。”

    女丑转了转眼珠,似乎回忆起来,“对……当初就是那个蠢货意图销毁画卷,这才误打误撞解开了封印……”

    “女丑,跟我走吧。”卡尔将手又向前伸了几分,微微躬身,“我将与你共同创造一个新的世界。”

    兰斯闻言终于绷不住,道:“卡尔,你真的疯了。”

    卡尔只当听不见,朝女丑歪头示意。女丑默了默,终将袖子轻轻搭在了卡尔手掌上。见状,卡尔的笑容渐渐扩大,却又在瞬间凝滞,痛苦地哼出声。他试图抽回手臂却发现身体已无法动弹,低头一看,这才发现与女丑相连的地方已结成了冰。

    “你——”

    兰斯:“卡尔……”

    慕慕:“这是怎么回事?”

    一时间,三人都目瞪口呆,倒是这头女丑捂袖仰天大笑,笑罢,她才凝住卡尔娇嗔道:“对不起,我这人不喜欢麻烦别人。要你分一部分灵力给我多麻烦呀,我还是——统统吸走的好!”

    “啊啊啊!”

    女丑话毕,卡尔就忽然大叫起来,四肢亦痛苦地扭曲着。但不论他怎么动作,连着女丑的手臂都无法拔除。兰斯在旁看得心惊,欲上前帮忙却觉脚下一滞,蓦地低头这才赫然发现自己双脚也被冻住了。

    与此同时,慕慕亦叫出声:“我的脚!”兰斯回头去看,果然见慕慕的脚上也结了层厚厚的冰。

    女丑啧啧出声,闭眼满是陶醉道:“啊~好久没有吸到这么醇厚浓郁的灵气了。哈哈哈,只要有了这灵气,我就能自己去找折丹了。人类世界是吗?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

    因为被吸取太多灵力,卡尔的脸色已有些难看,他嚅嗫道:“为、什么……”

    女丑斜他一眼,满是鄙夷:“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没了人类我根本没办法存活,万物相生相克,虽然人类世界是生产浊气的来源地,但亦是生产灵气的地方。一旦他们真的被毁灭,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什么?”闻言,卡尔呆若木鸡。

    另一边,慕慕和兰斯亦想着办法脱困。冰,正慢慢爬行上身体,凡被冰覆盖的地方都已失去了知觉。兰斯耗尽灵力挣扎仍是无济于事,回头再看慕慕,她的冰已爬至腰际!

    咬了咬牙,兰斯道:“慕慕,你能不能远攻?”

    “什么?”

    兰斯看了眼卡尔那边,道:“现在必须先让卡尔和女丑分开,只有卡尔脱困我们才可能有一线生机,但我只会近攻,你的法术球能不能砸中女丑?”

    慕慕遥遥瞥了眼,摇头:“不行,我的火球达不到那么远的距离,我——”话说到一半,慕慕灵机一动道,“苻灵是不是还在你包里?”

    兰斯闻言皱眉:“苻灵不是已经……”

    “你先别管,”慕慕亟亟打断兰斯,“快把苻灵给我!”

    兰斯应允摸出小纸人,慕慕接过后立马闭眼掐诀,絮絮叨叨地念完一大串符咒,冰块已到其胸口,眼见着手已无法动弹,慕慕咬牙弹动指尖,将小纸人猛地弹将出去——

    “式神,现身!”

    随着这声轻喝,纸人白光闪现,眨眼间就见一个与慕慕一模一样的女孩落到地面,手持匕首如风般冲向卡尔和女丑。

    本体式神,她做到了!

    慕慕嘴角微弯,还来不及将这个笑绽开,人已彻彻底底被封印在了冰中。

    “慕慕!”兰斯声嘶力竭地喊,偏偏自己亦是动弹不得。另一边,只听嘭的一声巨响,伴随着女丑的尖叫声,冰雾骤起。

    “混账!”女丑厉声惊吼,片刻就见其愤怒脸庞出现在白雾之后,“你以为这样就能妨碍我?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女丑一边说一边就冲向兰斯,可人走至一半却又诧异停下,低头,垂眸,女丑就见袖子下竟连着根青绿色藤条牵绊自己。女丑傻眼,这是什么鬼玩意儿?

    这头,本已绝望闭眼的兰斯也目不转睛地盯着绿藤,怔了怔,这才看向女丑身后欲言又止。

    雾散,景现。

    手臂已化出枝条原形的卡尔轻声道:“女丑,你不是想要我所有的灵力吗?我现在就给你……你与我一同沉睡在这里吧。”

    女丑厉声:“什么?!”

    兰斯轻叹一声,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冬眠术,身为精灵之王,龙血树生来就有一旦遇到紧急情况就自行进入冬眠的本事,使身体进入假死的状态。可刚才,经过慕慕那么一击,卡尔明明是可以逃脱的,可最终又为什么……

    兰斯喟叹:“卡尔,你又何必?”他这样与女丑一块进入沉睡,极有可能被她的魔气所染,想要再醒过来只怕是凶多吉少。

    “也许,你父亲是对的。”卡尔声音幽幽,人形已维持不住,“我沉睡后你用火烧我的根茎,三天三夜,我和女丑的灵力就会一同消失。”

    “不不……你个变态,放开我!”女丑还在尖叫挣扎,可身体已慢慢被溶进参天大树中。

    这头,卡尔还怅然叨叨着什么:“卡恩,你当初背叛我是因为知道如果人类死去我也活不了吗……”

    音落,冰消,霎时只听洞穴里传来一声接一声的破冰声。外面,大概雪雾也已开始慢慢消散了吧?

    兰斯仰天对着天空呼出口白白的热气,只觉整个世界从未如此安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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