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忘川之上，桑梓之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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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之上，桑梓之下，一半是光，一半是影。
“桃桃。”
是谁的呢喃滴落在她的心湖，将她从沉睡中惊醒。是谁的声音这么温暖，温暖地好想哭泣。
桃夭夭感觉自己好似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面有无数的过去好似走马灯一样慢慢从眼前转过。梦里面她又回到了那个暖暖的午后，她看见那个扎着两个小包子头的小女孩。她正抱着一个大大的水蜜桃，在一棵柳树下欢快的啃着。
“桃桃，你是不是又偷吃牛阿伯家的蜜桃了？”
娘亲的声音从老远处传来，声音里的怒气，连还只是小孩子的桃桃都听出来了。她急忙将才啃了一半的蜜桃塞入衣兜中，胡乱地擦了擦嘴巴，然后起立转身，笑嘻嘻地看着正快速朝她走来的娘亲大人。
桃桃的娘亲二十岁模样，头发简单地盘在脑后，用一根木钗固定，再无其他装饰。身上是简单的灰色衣裙，原本是最简单，最朴素的穿着，可是在她身上却一点都不显得俗套，反而有种清丽脱俗的味道。可惜她手里的那根竹条破坏了整理美感。
“娘亲~”妇人一靠近，桃桃立刻伸出双手将娘亲拿着竹条的那只手臂紧紧抱住，小小的，软软的身体整个依偎过去，声音甜甜的，软糯糯的。听到耳朵里，只觉即使有再大的怒气也都会消散。
可惜，桃桃的娘亲却不吃这套，直接将桃桃推开，“行了，别给老娘弄些有的没的，你每次犯错了就这德行，第一次有用，你以为以后就次次都有用啊。既然有胆子偷牛阿伯家的桃子吃，怎么就没跟着长点心眼，再多学点撒泼赖皮，蒙混过关的招数呢。”
桃桃的娘亲霹雳啪啦一顿说教，而且嗓门响亮，内容粗鲁，与未开口说话前那个美妇人有着天壤之别。桃桃老老实实地低着头，听母亲说教。母亲说道激动处，手中的竹条就会跟着挥一挥，虽然每次都没打到她身上，可是，没看到竹条动一次，桃桃的眼睛就跟着跳一跳，心也跟着抽一抽。
“好娘亲~，人家知错了，人家再也不敢了嘛~”待母亲说的差不多时，桃夭夭再次靠上去，将娘亲那握着竹条的手臂紧紧抱住，不停摇晃。
“唉，你啊你！”看着自家女儿那软嘟嘟的可怜模样，桃氏虽然生气，心也跟着软了下来。
“牛阿伯家的桃子有这么好吃？”
“好吃~。”
“那回去了我们也在自家院子里种一棵桃树，等来年春天时，桃桃就在自家院子里吃桃好不好？”
“嗯嗯！”
桃氏最后还是没有惩罚女儿，反而是在回家的路上与她商量着种桃树的事情，将女儿说的十分开心。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拖的细细的，长长的。刚开始还能分清谁是谁的影子，到后面，就全部重叠在一块，不分彼此。
后来，母亲的确是一回去就在自家院子里种了一棵小桃树苗，桃桃每天都蹲在桃树苗前，盼着它快快长大，快快开花，快快长出又大又甜的桃子。可是，她等啊等，盼啊盼，直到最后，她也没有看到春天桃花盛开，桃树结果的景象。
************************
一场暴雨突然而至，夹杂着狂风在这小村庄里已经连着下了二十天没有停歇。房屋早已被山洪吞没，院子里那棵才到母亲腰处的小桃树也没能幸免，落入了洪水的肚子里。
桃氏带着女儿随着村里的人躲到了山上的山神庙里。可是暴雨一直不停，死亡的人越来越多，村子里的人对母女两的态度越来越差，最后，桃氏不得以带着女儿出了山神庙，蹲在了一颗老榕树下。
风将树枝吹的东倒西歪，山林里的树枝好似妖兽，不停地挥舞着枝桠。急骤的雨水一刻不停地打在树叶上，哗哗作响。桃桃瑟瑟发抖地缩在母亲的怀里。
“桃桃别怕，有娘亲在，你不会有事的。”桃氏将女儿搂在怀里，佝偻着身体，只希望将着风雨都能挡住，不要打到女儿身上。可是，在大风大雨中，她的身板太过瘦小，风雨早已将母女二人吞噬。
“娘亲，为什么我们不和牛阿伯他们一起在山神庙里躲雨？”桃桃紧紧抓着母亲怀里的衣裳，寻找着最后的温度，可是，雨水太急，身上早已淋湿，哪里还有温度可言。
“因为他们不喜欢我们呆在里面。”娘亲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温柔，让桃桃听着只觉得心安。
“他们为什么不喜欢为什么呢？”
牛阿伯平时那么和蔼，即使知道她经常偷他家桃子吃他，他也只是笑眯眯的拉着她的手说，“桃桃，好吃不，好吃就再来吃啊。”
这样的牛阿伯怎么会不喜欢他们呢？桃桃非常疑惑。
“因为娘亲是个不祥的人......”母亲的声音被雨水淹没，桃桃听不太清，可是她也没有力气去关注，她已经饿了许多天了。
“娘亲，我饿......”桃桃瘪嘴抽噎，脸上又是眼泪，又是雨水。
“桃桃乖，桃桃不饿啊。”娘亲亲亲拍着桃桃的背脊，贴着她的脸，在她耳边低声安抚。“桃桃，你看我们坐在一棵桃树下，桃树上结满了又大又甜的桃子，对不对？”
“娘亲，桃子在哪里？”桃桃已经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迷迷糊糊地将脸颊贴紧了娘亲。
“桃子在桃树上啊。”
“桃树在哪里？”
“桃树在我们家的院子里。”
“院子呢？”
“我们正坐在院子里啊。你看，桃树已经结果了，桃子又大又甜，比牛阿伯家的好吃多了......”娘亲的声音越来越低，桃桃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慢慢随着母亲的声音睡着了。
******************
微风夹着桃树叶从她的小脸蛋上划过，轻轻地，痒痒地。桃桃皱了皱眉，迷迷糊糊地张开了眼睛。她此刻正趴在一棵桃树丫上，她迷迷糊糊地四处张望，嘴里呢喃着，
“娘亲，院子呢？”
“院子被洪水淹没了。”
“桃树呢？”
“桃树也被洪水淹没了。”
“桃子呢？”
“桃子还没来得及长出来。”
“娘亲呢？”
“娘亲......，死了。”
“我呢？”
“我也死了。”
是啊，桃桃记得自己已经死了，和娘亲一起在那个大雨磅礴的夜晚，一起依偎在榕树下冻死了。那么，这里是哪里？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桃桃从树上慢慢爬下来，她看到了漫山遍野开满了一种火红色的花朵，而她身边这棵桃树在这红色花海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桃树边上有一条河流。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要流向何处。
桃桃觉得肚子饿，看着那颗桃树上又大又香甜的桃子，口水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她太久没吃东西了，此刻除了想吃东西，其他的事情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
她有了满满一树的桃子，她再也不怕饿着了。她狼吞虎咽地将一个桃子吃完，手里的桃核呈抛物线，“咻”的一下抛入面前那条大河中。原本沉寂的河水里突然有无数黑影争先恐，蜂拥而上，迅速将那还在半空中的桃核带入了湖底。
桃桃眨了眨眼，河面又恢复了平静。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桃桃都一个人呆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桃树上的桃子怎么吃都吃不完，河里的黑影隔三差五被桃桃用核桃勾引出来，漫山遍野的红色花朵在微风中摇动。世界一边静谧。
桃桃觉得，能天天有桃子吃真是太幸福了，可惜娘亲不在，如果娘亲也在这里，那么他们就不用担心肚子饿的问题了。
这样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那日，她看到一个血人从那条河流中颤巍巍地爬了出来。
忘川之上，桑梓之下，一半是光，一半是影。
“桃桃。”
是谁的呢喃滴落在她的心湖，将她从沉睡中惊醒。是谁的声音这么温暖，温暖地好想哭泣。
桃夭夭感觉自己好似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面有无数的过去好似走马灯一样慢慢从眼前转过。梦里面她又回到了那个暖暖的午后，她看见那个扎着两个小包子头的小女孩。她正抱着一个大大的水蜜桃，在一棵柳树下欢快的啃着。
“桃桃，你是不是又偷吃牛阿伯家的蜜桃了？”
娘亲的声音从老远处传来，声音里的怒气，连还只是小孩子的桃桃都听出来了。她急忙将才啃了一半的蜜桃塞入衣兜中，胡乱地擦了擦嘴巴，然后起立转身，笑嘻嘻地看着正快速朝她走来的娘亲大人。
桃桃的娘亲二十岁模样，头发简单地盘在脑后，用一根木钗固定，再无其他装饰。身上是简单的灰色衣裙，原本是最简单，最朴素的穿着，可是在她身上却一点都不显得俗套，反而有种清丽脱俗的味道。可惜她手里的那根竹条破坏了整理美感。
“娘亲~”妇人一靠近，桃桃立刻伸出双手将娘亲拿着竹条的那只手臂紧紧抱住，小小的，软软的身体整个依偎过去，声音甜甜的，软糯糯的。听到耳朵里，只觉即使有再大的怒气也都会消散。
可惜，桃桃的娘亲却不吃这套，直接将桃桃推开，“行了，别给老娘弄些有的没的，你每次犯错了就这德行，第一次有用，你以为以后就次次都有用啊。既然有胆子偷牛阿伯家的桃子吃，怎么就没跟着长点心眼，再多学点撒泼赖皮，蒙混过关的招数呢。”
桃桃的娘亲霹雳啪啦一顿说教，而且嗓门响亮，内容粗鲁，与未开口说话前那个美妇人有着天壤之别。桃桃老老实实地低着头，听母亲说教。母亲说道激动处，手中的竹条就会跟着挥一挥，虽然每次都没打到她身上，可是，没看到竹条动一次，桃桃的眼睛就跟着跳一跳，心也跟着抽一抽。
“好娘亲~，人家知错了，人家再也不敢了嘛~”待母亲说的差不多时，桃夭夭再次靠上去，将娘亲那握着竹条的手臂紧紧抱住，不停摇晃。
“唉，你啊你！”看着自家女儿那软嘟嘟的可怜模样，桃氏虽然生气，心也跟着软了下来。
“牛阿伯家的桃子有这么好吃？”
“好吃~。”
“那回去了我们也在自家院子里种一棵桃树，等来年春天时，桃桃就在自家院子里吃桃好不好？”
“嗯嗯！”
桃氏最后还是没有惩罚女儿，反而是在回家的路上与她商量着种桃树的事情，将女儿说的十分开心。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拖的细细的，长长的。刚开始还能分清谁是谁的影子，到后面，就全部重叠在一块，不分彼此。
后来，母亲的确是一回去就在自家院子里种了一棵小桃树苗，桃桃每天都蹲在桃树苗前，盼着它快快长大，快快开花，快快长出又大又甜的桃子。可是，她等啊等，盼啊盼，直到最后，她也没有看到春天桃花盛开，桃树结果的景象。
************************
一场暴雨突然而至，夹杂着狂风在这小村庄里已经连着下了二十天没有停歇。房屋早已被山洪吞没，院子里那棵才到母亲腰处的小桃树也没能幸免，落入了洪水的肚子里。
桃氏带着女儿随着村里的人躲到了山上的山神庙里。可是暴雨一直不停，死亡的人越来越多，村子里的人对母女两的态度越来越差，最后，桃氏不得以带着女儿出了山神庙，蹲在了一颗老榕树下。
风将树枝吹的东倒西歪，山林里的树枝好似妖兽，不停地挥舞着枝桠。急骤的雨水一刻不停地打在树叶上，哗哗作响。桃桃瑟瑟发抖地缩在母亲的怀里。
“桃桃别怕，有娘亲在，你不会有事的。”桃氏将女儿搂在怀里，佝偻着身体，只希望将着风雨都能挡住，不要打到女儿身上。可是，在大风大雨中，她的身板太过瘦小，风雨早已将母女二人吞噬。
“娘亲，为什么我们不和牛阿伯他们一起在山神庙里躲雨？”桃桃紧紧抓着母亲怀里的衣裳，寻找着最后的温度，可是，雨水太急，身上早已淋湿，哪里还有温度可言。
“因为他们不喜欢我们呆在里面。”娘亲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温柔，让桃桃听着只觉得心安。
“他们为什么不喜欢为什么呢？”
牛阿伯平时那么和蔼，即使知道她经常偷他家桃子吃他，他也只是笑眯眯的拉着她的手说，“桃桃，好吃不，好吃就再来吃啊。”
这样的牛阿伯怎么会不喜欢他们呢？桃桃非常疑惑。
“因为娘亲是个不祥的人......”母亲的声音被雨水淹没，桃桃听不太清，可是她也没有力气去关注，她已经饿了许多天了。
“娘亲，我饿......”桃桃瘪嘴抽噎，脸上又是眼泪，又是雨水。
“桃桃乖，桃桃不饿啊。”娘亲亲亲拍着桃桃的背脊，贴着她的脸，在她耳边低声安抚。“桃桃，你看我们坐在一棵桃树下，桃树上结满了又大又甜的桃子，对不对？”
“娘亲，桃子在哪里？”桃桃已经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迷迷糊糊地将脸颊贴紧了娘亲。
“桃子在桃树上啊。”
“桃树在哪里？”
“桃树在我们家的院子里。”
“院子呢？”
“我们正坐在院子里啊。你看，桃树已经结果了，桃子又大又甜，比牛阿伯家的好吃多了......”娘亲的声音越来越低，桃桃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慢慢随着母亲的声音睡着了。
******************
微风夹着桃树叶从她的小脸蛋上划过，轻轻地，痒痒地。桃桃皱了皱眉，迷迷糊糊地张开了眼睛。她此刻正趴在一棵桃树丫上，她迷迷糊糊地四处张望，嘴里呢喃着，
“娘亲，院子呢？”
“院子被洪水淹没了。”
“桃树呢？”
“桃树也被洪水淹没了。”
“桃子呢？”
“桃子还没来得及长出来。”
“娘亲呢？”
“娘亲......，死了。”
“我呢？”
“我也死了。”
是啊，桃桃记得自己已经死了，和娘亲一起在那个大雨磅礴的夜晚，一起依偎在榕树下冻死了。那么，这里是哪里？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桃桃从树上慢慢爬下来，她看到了漫山遍野开满了一种火红色的花朵，而她身边这棵桃树在这红色花海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桃树边上有一条河流。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要流向何处。
桃桃觉得肚子饿，看着那颗桃树上又大又香甜的桃子，口水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她太久没吃东西了，此刻除了想吃东西，其他的事情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
她有了满满一树的桃子，她再也不怕饿着了。她狼吞虎咽地将一个桃子吃完，手里的桃核呈抛物线，“咻”的一下抛入面前那条大河中。原本沉寂的河水里突然有无数黑影争先恐，蜂拥而上，迅速将那还在半空中的桃核带入了湖底。
桃桃眨了眨眼，河面又恢复了平静。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桃桃都一个人呆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桃树上的桃子怎么吃都吃不完，河里的黑影隔三差五被桃桃用核桃勾引出来，漫山遍野的红色花朵在微风中摇动。世界一边静谧。
桃桃觉得，能天天有桃子吃真是太幸福了，可惜娘亲不在，如果娘亲也在这里，那么他们就不用担心肚子饿的问题了。
这样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那日，她看到一个血人从那条河流中颤巍巍地爬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