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退亲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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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中旬动身，路上不紧不慢，三天就到了。抵达淮安那天，天气阴沉，下着小雨，四爷领着马车来接。
到陈家还未到午时，四太太身边嬷嬷将她们接去四房，许是天气缘故，一入府就觉得气氛不同寻常，阴沉仿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这一回倒没将她们安排陈老太太寿嬉堂，而是四太太将明菲从前住院子收拾出来，安排明玉、秦氏住了进去。
明玉不敢住正屋，叫把厢房收拾了两间，香桃就问跟来服侍，怎么不安排住小跨院？
丫头笑道：“姐姐还不知，太太把十六小姐接去身边养着了，十三姑奶奶从前住小跨院，如今十六小姐住着。”
明瑶已六岁，到了该懂事年纪，四太太将她接到身边教养，也是理所当然事。
明玉换了衣裳让香桃、周嬷嬷跟着，带着衍哥去陈老太太屋里请安。却被四太太打发过来服侍拦住，言辞闪烁，只是道：“十三姑奶奶先歇歇吧，一会子迟些再过去，这会子时辰不早不晚，十三姑奶奶赶路又累。”
那就是这会子不方便去见陈老太太，香桃顿了顿，拉着那小丫头细问：“老太太怎么了？我们从南京带了些时令鲜果来，路上好生保存着，倒没坏，要早些给老太太送去……”
小丫头仿佛害怕香桃细细打听，忙道：“总之等会儿吧，太太中午都不过去呢。”
不管是大太太还是三太太，或是四太太，晨昏审定才会去陈老太太屋里，一般情况下，中午是不会过去。
明玉叫了香桃一声：“先把给老太太挑选出来，虽好生保管着，也难保路上炎热有坏。”
香桃抓了一把干果打发小丫头下去，疑惑道：“总觉今儿气氛不寻常，刚才咱们进来时候，前头带路走得那样。咱们这会子还没见着太太……”
又问明玉：“要不要去太太屋里看看？”
今儿到了，是四太太身边二等嬷嬷，从前也时常四太太跟前走动常嬷嬷接了她们。就直接说安排了歇脚地方，然后领着她们过来，还走得非常匆忙，路上但凡遇见丫头婆子，都步履匆忙，特别是投向明玉目光，说不出怪异。但好像又怕常嬷嬷，见了礼就匆匆过去了。等常嬷嬷接了她们过来，明玉回屋里换衣裳梳洗，常嬷嬷将秦氏迎进屋后，也没说几句话就出去了。
明玉朝香桃道：“你先去太太屋里看看吧。”
香桃点点头就出去了，明玉坐着想了想，让云妈妈把衍哥抱出去，先去秦氏屋里看看。
秦氏还梳洗，明玉带着衍哥外间等候，不多时香桃面色凝重地返回来，低声道：“奴婢见着太太了，等会儿再过去，太太这会子小跨院……奴婢留神打听，咱们来得不巧，今儿十四小姐被退亲了。”
明玉怔住，本想问问缘故，一想香桃去了一小会儿就返回来，只怕也没打听到缘故。
好像昨儿才听说有人上门提亲，今儿却是退亲，陈家气氛不寻常，都是因为她被退亲缘故么？可四太太怎么会小跨院？
就如落英所说，议亲要议，谈不拢作罢数之不。就算交换了庚帖，也有被退，这种时候为了双方都有个台阶下，就说八字不合。即便老太太着急明珠婚事，有人上门提亲就会应下，可婚礼程序不可能不一步一步来，这关系着出嫁后婆家体面，老太太再着急，也不可能把礼仪程序都省了，毕竟是嫁女儿，对方也是娶妻，又不是纳妾。能说被退亲，至少要对方下了聘以后，这么短时间，就已下聘了不成？
果真是这样，那速度也真太了些，陈家表现这么着急，难道对方就不会有什么想法猜疑？
“……小跨院就像遭了贼，这会子乱成一团呢。”香桃叹了一声，“只怕三太太回来了。”
明玉心里一跳，也就是说三太太去小跨院闹事？小跨院是明玉从前住地方，三太太把明珠被退亲事全赖她头上不成？
明玉心里平白无故地升起一股子火气，三太太明明什么都晓得，她什么都晓得，她……
“回来真不是时候！”
正说着，外头传来一阵嘈杂声，有丫头焦急声音传来：“……楚夫人也呢……十三姑奶奶才到，十四小姐就是有要紧事，也合该等十三姑奶奶歇歇再说。横竖十三姑奶奶又不是立即就走！”
香桃忙去门口看，只见穿着一身素色衣裳明珠，不顾锦年等丫头婆子阻拦，推推搡搡地朝院子里来。香桃顿时升起警惕，忙朝明玉道：“先回屋吧。”
秦氏听得响动问了一声，明玉也不晓得明珠目，忙道：“是十四妹妹来了。”
隔了片刻，秦氏道：“我这会子还没收拾好，你先陪她说会子话吧。”
秦氏不是没收拾好，是担心明珠说出什么来，大家脸上不好看。明玉暗暗地咬咬牙，让云妈妈带着衍哥去里间找秦氏。
明珠见她从屋里出来，猛地挣开拽着她锦年。明玉抬头望去，经过一年多调理修养，明珠看起来圆润多了，她力气本来就大，锦年虽是丫头，服侍老太太也算是养尊处优，竟拦不住她。几步跨到明玉跟前，香桃、周嬷嬷本能地将明玉挡身后，警惕地注意着明珠一举一动，皮笑肉不笑问明珠：“十四小姐这么急着找十三姑奶奶做什么？”
明珠梳着寻常发鬓，头上不过一支素银簪子，不像从前那样打扮，反多了几分清秀可人。她脸上神情是奇怪，一双眸子穿过香桃、周嬷嬷两人间空隙，直直落明玉身上，却无从前见到她恨意，甚至多了几分……
“我只是找十三姐姐说声抱歉罢了。”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说罢深深福了福。
满院子人都愣住，仿佛听到天方夜谭，不由得张大眼睛，怀疑耳朵出了问题。
就连从前陈老太太身边服侍锦年都晓得，从小到大，明珠从来没有喊过明玉一声姐姐，就算老太太跟前，她也量避免，应该说，老太太跟前，她不会与明玉说半个字，是姊妹却形同陌路。
十四小姐莫非被退亲事气昏了头？
明玉愣了愣，心头说不出什么滋味。明珠还保持着赔礼道歉姿势，过了半晌，明玉才想起请她起来。
明珠却不起，垂着头，一字一顿地道：“我虽愚钝，却也是非分明，从前竟是我错怪了十三姐姐。”
什么事错怪了她？小时候那件，还是有关明珍那件？
小时候那事，明玉一直以为只有她一个人受了罚，后来才晓得明珠、明珍都受了罚。明珠、明珍两姊妹不喜欢她，就是从哪个时候开始。虽然不喜欢，到底不至于恨，后来明珍事，不明真相明珠才真正恨上了她。
“你都晓得了？”明玉语气平静，却不由得暗暗叹了一声。
明珠咬着嘴唇，点了点头：“老太太都告诉我了，是我自个儿愚钝，大家都看明白，只有我一个人不明白罢了。”语气里还有股子自嘲味儿。
陈老太太竟然告诉了她？明玉不吃惊都不可能，可若是没有缘故，陈老太太应该不会说吧？她们离开淮安这些日子，陈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不管是错怪，还是什么，那些记忆，明玉不想回忆起来。
“都已过去，十四妹妹晓得就晓得了，不必旧话重提。”
“我明白。”明珠抬起头来，直视明玉，定定地道，“我不会再提了。”
虽然突然之间，她们好像冰释前嫌，可这样心平气和地站着说话，还是叫人觉得怪异，明玉道：“十四妹妹可还有别事？”
明珠点头，又深深福了福，却是道谢。
看来陈老太太把一切都告诉她了，明玉不由吐了一口气，轻声道：“不必，就算嫁了人，咱们也是陈家女儿，我不过是维护咱们家体面罢了。”
“我心里明白十三姐姐恨我和七姐姐，也没想过十三姐姐能原谅我。只是，这些话我不说却不行，话说完了，妹妹就先告辞了。”
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去，不多时院子里又安静下来，刚才事好像从未发生过。大家都懵了，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香桃喃喃自语道：“十四小姐到底受了什么刺激？”
“即便如她所说，老太太把一切都告诉了她，她那样性子……”周嬷嬷语气凝重，“十四小姐莫不是有别企图？”
转念一想，明珠和明珍虽是一母同胞亲姊妹，可明珠是耍不来手段。她性子不讨人喜欢，却连藏拙都不会。然而，突然间又这么通情达理起来，根本不是从前十四小姐，这个十四小姐就好像披着十四小姐面相，却完全换了个人。
“刚才，真是十四小姐么？”周嬷嬷也疑惑起来。
即便晓得了真相，这么多年不和，岂是说好就能好？但刚才明珠身上，真一点儿也感觉不到恨意和敌意。
落英却不服气，冷哼一声道：“说什么来道歉又道谢，那样戳戳逼人态度，是道歉、道谢该有么？”
因为想不多，反而能准确地看到本质。
香桃不由点头，“确，十四小姐那么理直气壮……”这一点丝毫未变，刚才真是十四小姐！
秦氏屋里逗衍哥玩耍，之前明玉与香桃说话，想必秦氏也听到了，并不急着去见四太太，叫明玉把带回来东西理一理。衍哥玩得高兴，明玉先退出来。
到了午时四刻，四太太才过来了。从来不用脂粉四太太，今儿却擦了粉，额头上戴着包头，却也隐隐约约能看到几道粉红指甲印。
秦氏见了不免露出几分担忧，却也不好问，四太太面色如常，歉然道：“今儿家里事多，来不及去接老姐姐。”
“我们两个何必这样客气？倒是如今我们来了，少不得要多住些日子……”和四太太寒暄几句，四太太请秦氏过去吃饭，明玉抱着衍哥也跟着过去。路上秦氏问起京都事，四太太笑容才多起来，“贤哥媳妇才怀上……”
秦氏就笑道：“要不了多久，贤哥他们就带着个活剥乱跳孩子回来了。”
一路说着家常话，到了四太太正院，还能瞧见有丫头婆子从小跨院月亮门进进出出。等到了屋里，静坐杌凳上明瑶忙站起身行礼，年纪不大，却礼数周全，看着她明玉不由得就想到了从前。特别是她第一次搬过来时候，也是明瑶这样，眼眶儿微红。那个时候，陪了她六年生母傅姨娘没了，明瑶虽被接来四太太身边教养，但生母尚。何况，接来嫡母身边，对庶出孩子来说，是莫大恩典。上次见着她，她还神色如常……
明玉暗暗蹙眉，仔细看，明瑶走路姿势却不利索……三太太今儿到底是怎么闹？
许是察觉到明玉目光，明瑶朝她涩涩笑了笑。
四老爷不家，常嬷嬷安排丫头摆饭。饭后，四太太和秦氏说了一会儿话，秦氏露出乏意，就先回房去歇着了。
事儿闹得那么大，即便想隐瞒也未必瞒得住。
周嬷嬷明白了来龙去脉，也不由得叹了一声：“三太太是魔魇了么？不过八字不合，把庚帖归还罢了，哪里就是被退亲了？”
本来不是退亲，三太太却嚷嚷着被退亲了，弄得整个陈家上下都说被退了亲。
常嬷嬷道：“你才回来不晓得，今儿孟家人还府里，三太太就闹起来了。亲事是老太太点了头，今儿闹起来，咱们太太还不得信儿，三太太就冲了进来，说了好些胡话，满屋子丫头婆子拦都拦不住……”
满脸唏嘘不已神情，“还能管住她也只有老太太了，偏那会子老太太又走不开。还不知道孟家察觉没有……”
“既然是老太太替十四小姐做主，三太太怎么就……”
常嬷嬷看了说话香桃一眼，道：“我也是今儿听三太太说起才晓得，这亲事是三太太和七姑奶奶看准，后来才有孟家上门提请一事。孟老爷就是才替补知府大人，先请了媒人，后来老太太就下帖子请了孟夫人来做客，几天后，孟夫人打发船只亲自来接老太太去做客……”
她话没说完，落英就吃惊地道：“七姑奶奶如今还苏州？”
说到这事儿，常嬷嬷脸上就露出几分畅笑来，“可不是还苏州，昨儿还回来了一趟，今儿她前脚走，十三姑奶奶后脚就到了。十四小姐还……”</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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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中旬动身，路上不紧不慢，三天就到了。抵达淮安那天，天气阴沉，下着小雨，四爷领着马车来接。
到陈家还未到午时，四太太身边嬷嬷将她们接去四房，许是天气缘故，一入府就觉得气氛不同寻常，阴沉仿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这一回倒没将她们安排陈老太太寿嬉堂，而是四太太将明菲从前住院子收拾出来，安排明玉、秦氏住了进去。
明玉不敢住正屋，叫把厢房收拾了两间，香桃就问跟来服侍，怎么不安排住小跨院？
丫头笑道：“姐姐还不知，太太把十六小姐接去身边养着了，十三姑奶奶从前住小跨院，如今十六小姐住着。”
明瑶已六岁，到了该懂事年纪，四太太将她接到身边教养，也是理所当然事。
明玉换了衣裳让香桃、周嬷嬷跟着，带着衍哥去陈老太太屋里请安。却被四太太打发过来服侍拦住，言辞闪烁，只是道：“十三姑奶奶先歇歇吧，一会子迟些再过去，这会子时辰不早不晚，十三姑奶奶赶路又累。”
那就是这会子不方便去见陈老太太，香桃顿了顿，拉着那小丫头细问：“老太太怎么了？我们从南京带了些时令鲜果来，路上好生保存着，倒没坏，要早些给老太太送去……”
小丫头仿佛害怕香桃细细打听，忙道：“总之等会儿吧，太太中午都不过去呢。”
不管是大太太还是三太太，或是四太太，晨昏审定才会去陈老太太屋里，一般情况下，中午是不会过去。
明玉叫了香桃一声：“先把给老太太挑选出来，虽好生保管着，也难保路上炎热有坏。”
香桃抓了一把干果打发小丫头下去，疑惑道：“总觉今儿气氛不寻常，刚才咱们进来时候，前头带路走得那样。咱们这会子还没见着太太……”
又问明玉：“要不要去太太屋里看看？”
今儿到了，是四太太身边二等嬷嬷，从前也时常四太太跟前走动常嬷嬷接了她们。就直接说安排了歇脚地方，然后领着她们过来，还走得非常匆忙，路上但凡遇见丫头婆子，都步履匆忙，特别是投向明玉目光，说不出怪异。但好像又怕常嬷嬷，见了礼就匆匆过去了。等常嬷嬷接了她们过来，明玉回屋里换衣裳梳洗，常嬷嬷将秦氏迎进屋后，也没说几句话就出去了。
明玉朝香桃道：“你先去太太屋里看看吧。”
香桃点点头就出去了，明玉坐着想了想，让云妈妈把衍哥抱出去，先去秦氏屋里看看。
秦氏还梳洗，明玉带着衍哥外间等候，不多时香桃面色凝重地返回来，低声道：“奴婢见着太太了，等会儿再过去，太太这会子小跨院……奴婢留神打听，咱们来得不巧，今儿十四小姐被退亲了。”
明玉怔住，本想问问缘故，一想香桃去了一小会儿就返回来，只怕也没打听到缘故。
好像昨儿才听说有人上门提亲，今儿却是退亲，陈家气氛不寻常，都是因为她被退亲缘故么？可四太太怎么会小跨院？
就如落英所说，议亲要议，谈不拢作罢数之不。就算交换了庚帖，也有被退，这种时候为了双方都有个台阶下，就说八字不合。即便老太太着急明珠婚事，有人上门提亲就会应下，可婚礼程序不可能不一步一步来，这关系着出嫁后婆家体面，老太太再着急，也不可能把礼仪程序都省了，毕竟是嫁女儿，对方也是娶妻，又不是纳妾。能说被退亲，至少要对方下了聘以后，这么短时间，就已下聘了不成？
果真是这样，那速度也真太了些，陈家表现这么着急，难道对方就不会有什么想法猜疑？
“……小跨院就像遭了贼，这会子乱成一团呢。”香桃叹了一声，“只怕三太太回来了。”
明玉心里一跳，也就是说三太太去小跨院闹事？小跨院是明玉从前住地方，三太太把明珠被退亲事全赖她头上不成？
明玉心里平白无故地升起一股子火气，三太太明明什么都晓得，她什么都晓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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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氏听得响动问了一声，明玉也不晓得明珠目，忙道：“是十四妹妹来了。”
隔了片刻，秦氏道：“我这会子还没收拾好，你先陪她说会子话吧。”
秦氏不是没收拾好，是担心明珠说出什么来，大家脸上不好看。明玉暗暗地咬咬牙，让云妈妈带着衍哥去里间找秦氏。
明珠见她从屋里出来，猛地挣开拽着她锦年。明玉抬头望去，经过一年多调理修养，明珠看起来圆润多了，她力气本来就大，锦年虽是丫头，服侍老太太也算是养尊处优，竟拦不住她。几步跨到明玉跟前，香桃、周嬷嬷本能地将明玉挡身后，警惕地注意着明珠一举一动，皮笑肉不笑问明珠：“十四小姐这么急着找十三姑奶奶做什么？”
明珠梳着寻常发鬓，头上不过一支素银簪子，不像从前那样打扮，反多了几分清秀可人。她脸上神情是奇怪，一双眸子穿过香桃、周嬷嬷两人间空隙，直直落明玉身上，却无从前见到她恨意，甚至多了几分……
“我只是找十三姐姐说声抱歉罢了。”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说罢深深福了福。
满院子人都愣住，仿佛听到天方夜谭，不由得张大眼睛，怀疑耳朵出了问题。
就连从前陈老太太身边服侍锦年都晓得，从小到大，明珠从来没有喊过明玉一声姐姐，就算老太太跟前，她也量避免，应该说，老太太跟前，她不会与明玉说半个字，是姊妹却形同陌路。
十四小姐莫非被退亲事气昏了头？
明玉愣了愣，心头说不出什么滋味。明珠还保持着赔礼道歉姿势，过了半晌，明玉才想起请她起来。
明珠却不起，垂着头，一字一顿地道：“我虽愚钝，却也是非分明，从前竟是我错怪了十三姐姐。”
什么事错怪了她？小时候那件，还是有关明珍那件？
小时候那事，明玉一直以为只有她一个人受了罚，后来才晓得明珠、明珍都受了罚。明珠、明珍两姊妹不喜欢她，就是从哪个时候开始。虽然不喜欢，到底不至于恨，后来明珍事，不明真相明珠才真正恨上了她。
“你都晓得了？”明玉语气平静，却不由得暗暗叹了一声。
明珠咬着嘴唇，点了点头：“老太太都告诉我了，是我自个儿愚钝，大家都看明白，只有我一个人不明白罢了。”语气里还有股子自嘲味儿。
陈老太太竟然告诉了她？明玉不吃惊都不可能，可若是没有缘故，陈老太太应该不会说吧？她们离开淮安这些日子，陈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不管是错怪，还是什么，那些记忆，明玉不想回忆起来。
“都已过去，十四妹妹晓得就晓得了，不必旧话重提。”
“我明白。”明珠抬起头来，直视明玉，定定地道，“我不会再提了。”
虽然突然之间，她们好像冰释前嫌，可这样心平气和地站着说话，还是叫人觉得怪异，明玉道：“十四妹妹可还有别事？”
明珠点头，又深深福了福，却是道谢。
看来陈老太太把一切都告诉她了，明玉不由吐了一口气，轻声道：“不必，就算嫁了人，咱们也是陈家女儿，我不过是维护咱们家体面罢了。”
“我心里明白十三姐姐恨我和七姐姐，也没想过十三姐姐能原谅我。只是，这些话我不说却不行，话说完了，妹妹就先告辞了。”
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去，不多时院子里又安静下来，刚才事好像从未发生过。大家都懵了，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香桃喃喃自语道：“十四小姐到底受了什么刺激？”
“即便如她所说，老太太把一切都告诉了她，她那样性子……”周嬷嬷语气凝重，“十四小姐莫不是有别企图？”
转念一想，明珠和明珍虽是一母同胞亲姊妹，可明珠是耍不来手段。她性子不讨人喜欢，却连藏拙都不会。然而，突然间又这么通情达理起来，根本不是从前十四小姐，这个十四小姐就好像披着十四小姐面相，却完全换了个人。
“刚才，真是十四小姐么？”周嬷嬷也疑惑起来。
即便晓得了真相，这么多年不和，岂是说好就能好？但刚才明珠身上，真一点儿也感觉不到恨意和敌意。
落英却不服气，冷哼一声道：“说什么来道歉又道谢，那样戳戳逼人态度，是道歉、道谢该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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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桃不由点头，“确，十四小姐那么理直气壮……”这一点丝毫未变，刚才真是十四小姐！
秦氏屋里逗衍哥玩耍，之前明玉与香桃说话，想必秦氏也听到了，并不急着去见四太太，叫明玉把带回来东西理一理。衍哥玩得高兴，明玉先退出来。
到了午时四刻，四太太才过来了。从来不用脂粉四太太，今儿却擦了粉，额头上戴着包头，却也隐隐约约能看到几道粉红指甲印。
秦氏见了不免露出几分担忧，却也不好问，四太太面色如常，歉然道：“今儿家里事多，来不及去接老姐姐。”
“我们两个何必这样客气？倒是如今我们来了，少不得要多住些日子……”和四太太寒暄几句，四太太请秦氏过去吃饭，明玉抱着衍哥也跟着过去。路上秦氏问起京都事，四太太笑容才多起来，“贤哥媳妇才怀上……”
秦氏就笑道：“要不了多久，贤哥他们就带着个活剥乱跳孩子回来了。”
一路说着家常话，到了四太太正院，还能瞧见有丫头婆子从小跨院月亮门进进出出。等到了屋里，静坐杌凳上明瑶忙站起身行礼，年纪不大，却礼数周全，看着她明玉不由得就想到了从前。特别是她第一次搬过来时候，也是明瑶这样，眼眶儿微红。那个时候，陪了她六年生母傅姨娘没了，明瑶虽被接来四太太身边教养，但生母尚。何况，接来嫡母身边，对庶出孩子来说，是莫大恩典。上次见着她，她还神色如常……
明玉暗暗蹙眉，仔细看，明瑶走路姿势却不利索……三太太今儿到底是怎么闹？
许是察觉到明玉目光，明瑶朝她涩涩笑了笑。
四老爷不家，常嬷嬷安排丫头摆饭。饭后，四太太和秦氏说了一会儿话，秦氏露出乏意，就先回房去歇着了。
事儿闹得那么大，即便想隐瞒也未必瞒得住。
周嬷嬷明白了来龙去脉，也不由得叹了一声：“三太太是魔魇了么？不过八字不合，把庚帖归还罢了，哪里就是被退亲了？”
本来不是退亲，三太太却嚷嚷着被退亲了，弄得整个陈家上下都说被退了亲。
常嬷嬷道：“你才回来不晓得，今儿孟家人还府里，三太太就闹起来了。亲事是老太太点了头，今儿闹起来，咱们太太还不得信儿，三太太就冲了进来，说了好些胡话，满屋子丫头婆子拦都拦不住……”
满脸唏嘘不已神情，“还能管住她也只有老太太了，偏那会子老太太又走不开。还不知道孟家察觉没有……”
“既然是老太太替十四小姐做主，三太太怎么就……”
常嬷嬷看了说话香桃一眼，道：“我也是今儿听三太太说起才晓得，这亲事是三太太和七姑奶奶看准，后来才有孟家上门提请一事。孟老爷就是才替补知府大人，先请了媒人，后来老太太就下帖子请了孟夫人来做客，几天后，孟夫人打发船只亲自来接老太太去做客……”
她话没说完，落英就吃惊地道：“七姑奶奶如今还苏州？”
说到这事儿，常嬷嬷脸上就露出几分畅笑来，“可不是还苏州，昨儿还回来了一趟，今儿她前脚走，十三姑奶奶后脚就到了。十四小姐还……”</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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