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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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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抵达京都码头是二十这日上午,本该昨儿晚上就能到,只因明玉是出阁后头一回回娘家,楚云飞是第一次以女婿身份登门,该算是回门。[四*库*书*小说网siksh]

    因此早一天便派人驶小船前去四太太哪里报信,而这一天一早,不但明玉、楚云飞、秦氏,香桃、周嬷嬷等人亦全换了簇衣裳,戴了首饰,打扮妥当都秦氏船舱里候着。

    一时船靠岸,周嬷嬷先出去查看,不多时返回来喜道:“六爷来接咱们了。”

    明明已过了大半年之久,明玉看了看身上妖红色衣裳,竟升起一种并没有分别多久感觉,可从船舱里出来,远远见着与楚云飞并肩而立陈明贤,才真正意识到,大半年时间其实很长。

    身穿宝蓝色长袍,站阳关下陈明贤还是从前那样温润尔雅,不同是,他看起来愈发成熟稳重,身姿也不复从前那般单薄。只是与楚云飞站一块,还是显得有些单薄。其实这个距离是看不清他脸上表情,但他望过来时,明玉能感觉到他脸上那种叫人如沐春风般温暖。

    明玉也远远地朝六哥笑了笑,耳边就传来熟悉声音:“奴婢见过夫人、十三姑奶奶,给夫人、十三姑奶奶请安。”

    明玉忙迎上去,一把扶起顾妈妈:“不必多礼,妈妈怎么亲自来了?”

    顾妈妈笑道:“太太昨儿得了信儿,就高兴不得了,随即就叫人预备了马车,今儿一早就起来了,只是今儿家里事多,太太脱不了身亲自来接。奴婢也许久不曾见十三姑奶奶,想着来接能早些见到十三姑奶奶,就主动请缨跟着六爷来接。”

    说罢又朝秦氏见了个礼,“夫人一路劳乏。”

    寒暄几句,簇拥着上了岸。秦氏问起四太太情况,顾妈妈只说一切都好。等到了码头上,陈明贤过来见礼。这样近距离端详,才发觉陈明贤变了许多,心里就琢磨着不晓得明菲、明芳是不是也变了许多,还是嫡母四太太,那种想立刻见到她们心情愈发强烈。

    船上东西楚云飞早已安排了人手,陈明贤、顾妈妈也带了些人来,等到了码头上,便瞧见三辆马车,每辆马车旁都垂首立着一位婆子一位媳妇子,见她们行来齐齐见礼。码头上人来客往,终究不好外面站太久,顾妈妈亲自扶着秦氏上了马车,来扶明玉媳妇子明玉一眼还没认出来,等细细看了两眼,才惊喜地道:“是香莲姐姐!”

    香桃笑道:“可不是香莲!”

    “没想到都嫁人了!”眉清目秀香莲已做妇人打扮,开了脸看起来,“也漂亮了呢!”

    香莲微微红了脸,道:“十三姑奶奶说笑了,十三姑奶奶才真正大变样了!好像还长高了呢。”

    “如今你配了人,还太太身边服侍?”

    香莲摇头:“奴婢没太太屋里,不过府里吃闲饭罢了。”

    配了人就不能时时刻刻呆主子身边,屋里服侍自然不成,香莲才配人不久,又怕香桃打趣她,忙笑道:“十三姑奶奶坐好吧,太太一早就盼着,迟迟不见十三姑奶奶和楚夫人,不晓得多着急呢!”

    又道:“昨儿太太得了消息,就打发去给十姑奶奶说了一声,只怕这会子十姑奶奶也到了。”

    从码头到四太太他们住地方,其实算不得多远,明玉却觉得走了很久,但总算马车停了下来,就立即听到又人道:“到了,到了,去禀报夫人!”

    帘子撩起,婆子拿了垫脚凳放地上,又伸手扶了明玉一把,映入眼帘便是熟悉垂花门,蔡姨娘领着十来个丫头婆子迎上来,“夫人、十三姑奶奶总算到了!”

    说罢就打量起明玉来,上面穿着云霏妆花缎织海棠衣,下面穿着锦茜红明花百褶裙,梳着堕马鬓,斜斜插着一只金累丝嵌红珊瑚双鸾点翠步摇,瓜子脸上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红,面色红润,竟无一丝旅途劳累,反比之前叫人错不开眼。她不觉愣了愣,忙回过神来,笑着道:“太太已等候多时,请夫人、十三姑奶奶随奴婢来。”

    说着弯腰打了个“请”手势,秦氏微微点头,大家伙簇拥着往内宅去。刚到了四太太正院,就瞧见三五个丫头婆子簇拥着四太太从屋里迎出来。跟四太太身后还有明芳、明菲。

    秦氏三步并作两步走走过去,四太太也忙上前两步,道:“可把老姐姐盼来了!”

    明玉上前见了礼,不知为何,嗓音竟不可抑制地带着两分哽咽:“女儿给太太请安。”

    四太太端详着明玉笑道:“起来吧。”

    顾妈妈忙上前来扶,笑着朝四太太道:“先请十三姑奶奶、楚夫人进屋吧!”

    四太太连连点头,携了秦氏手,一边问路上情形,一边进了屋。明玉见明菲只笑眯眯看着自个儿,忙上前见了礼。明菲啐了一口,没好气地道:“当初咱们是如何约定,叫你去了常常写信来,你倒好,到了婆家就把我们姊妹都忘了。倘或不是我主动给你写信,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写了?”

    明玉忙赔了一脸讨好笑,明菲扭头佯装恼了,明芳就笑道:“两位姐姐先进屋吧。”

    秦氏与四太太已并列坐下,顾妈妈见明玉、明菲、明芳进来,忙与蔡姨娘等人搬了杌凳,三姊妹还像从前那样顺序坐下来。明玉这才细细端详明菲,半年多不见,明菲变化并不大,只是眉尖多了些倦意,人略瘦了几分,晓得赵家大奶奶丧礼还没结束,明菲这些日子也忙,今儿虽然回娘家,衣裳也没穿得太艳丽。

    又将目光落明芳身上,明芳明显长高了一些,面容也张开了,眉尖多了几分沉静。她打量她们时,明菲也毫不客气地上上下下打量明玉,后叹了一声道:“十三妹妹越长越漂亮,我们两个愈发没得比了。”

    蔡姨娘亲自奉了茶来,听明菲这样说,目光又落到明玉身上。总觉明玉与之前大有不同,言谈说话为大方,眉眼之间洋溢着从前没有自信,让整个人愈发明艳许多。而正欲四太太说话秦氏,听得这话,笑道:“我没有生得女儿,好容易有了这么一个,自然好好养着。”

    看向明玉目光,是毫不掩饰喜欢。

    正说着,又婆子撩起帘子进来禀报:“姨太太、潘大奶奶到了!”

    四太太忙叫请进来,又亲自起身去迎,明玉等人也随着起身。到了外面,就瞧见姨太太、潘大奶奶五六个丫头婆子簇拥下走来,一时进了屋落座,明玉上前见礼,姨太太拉着她手左看右看,略问几句路上可顺利等语,便给身边嬷嬷使了眼色,那嬷嬷随即呈上一对赤金凤尾簪,明玉推辞,姨太太道:“今儿算是你回门,这礼也不能不收。”

    明玉道了谢收下,又去见潘大奶奶,潘大奶奶给了一对手镯,明玉道了谢收下,就听到姨太太问:“怎么不见女婿?”

    话音刚落,就有婆子进来禀报:“十三姑爷进来请安。”

    四太太吩咐请进来,屋里众人齐齐朝门口望去,不多时就瞧见陈明贤与楚云飞并肩走进来,楚云飞朝四太太行了大礼,四太太赏了红包。虽大伙都相互认识,今儿却不同,四太太先介绍姨太太,楚云飞随明玉叫了姨妈。姨太太给了红包,又介绍潘大奶奶,楚云飞年纪虽比潘大奶奶大,可循着辈分还是要叫一声表嫂,潘大奶奶颇为不自,还了礼也给了红包。接着就是姊妹,楚云飞比明菲大多,但姐姐称呼也不能少。

    明菲还了礼,叹一声玩笑道:“真正不值,做姐姐就是不好,红包不小得要多给多少呢!”

    四太太笑骂了一句,明菲又笑道:“不过话说回来,被年纪大叫姐姐,我年纪好像也变大了。可模样到底年轻,岂不是说我红颜不老?”

    逗得大家都笑起来,等介绍完屋里人,又重安排了坐处。这一回明玉就挨着楚云飞坐下了。两个人,一个身材魁梧彪悍,看起来也十分凶。一个身姿玲珑,温婉如水。丫头重上了茶,两个人吃茶动作一致,坐对面明菲越看越觉得好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屋里一时无人说话,她笑声把大伙目光都引了过去,明菲把茶碗递给一旁丫头,就一手掩着嘴,一手指着对面两口子,笑道:“你们瞧她们是不是事先都商议好了?虽看起来是两个人,动作却像一个人呢!”

    众人望过去,明玉和楚云飞还端着茶碗吃茶,果然动作一模一样,连表情都大同小异,一时惹得大家伙都笑起来。

    明玉尴尬地红了脸,低下头去,楚云飞也颇为不自,几乎与明玉同时垂下头掩饰,结果惹得大家笑得厉害,连一向稳重陈明贤也笑了。

    笑了一阵,等大伙慢慢收住,四太太才看着两人说了些夫妻同心一类话,又朝陈明贤道:“带云哥去老爷哪儿吧。”

    秦氏与四太太、姨太太本是旧识,四太太倒罢了,一年前直估楚家小住,姨太太与秦氏也是近这几年才有了联系,只是这一回却是多年来秦氏第一次走出楚家,细算起来,竟二三十年没见面,三个人已有说不完话,越说越来劲儿。索性叫她们姊妹三个去侧间,丫头们备了茶点,顾妈妈领着她们去。

    “这几样点心都是十三姑奶奶爱吃,太太晓得十三姑奶奶回来,一早吩咐厨房做了出来。”又吩咐服侍小丫头打了热水来,三姊妹洗了手,就围着窗下暖塌坐下来,各自捡了一块吃起来。

    虽这样点心香桃、落英她们也时常做,这会子吃着味道却不同。明玉不觉微眯起眼,赞道:“还是家里做得好呢!”

    香桃听了就道:“姑奶奶这话说,莫非奴婢手艺那样差?”

    就问顾妈妈是谁做,顾妈妈说了个丫头名字,香桃佯装不满,“那还是奴婢教她呢,竟然强过师傅不成?”

    明菲就指着香桃道:“瞧这丫头被宠,竟然和主子摆起脸子来。”

    又朝顾妈妈道:“请了她们下去,这里可不敢叫她们服侍。”

    顾妈妈从善如流,笑道:“她们同十三姑奶奶一道回来,也是客人,外面耳房早备了茶水点心。”

    果真客客气气地请香桃、周嬷嬷也先去歇歇脚,等她们走了,明菲也把屋里服侍支推出去,正儿八经地盯着明玉看了半晌,看得明玉都紧张起来,她才问道:“妹丈待你可好?”

    明玉想到刚才被大伙取笑,不觉红了脸,轻轻点了点下巴。明菲却蹙着眉头:“妹丈看起来很凶,只怕脾气不好呢。你虽看起来没什么脾气,真惹毛了,也是不服软,我还真有些担心呢!”

    楚云飞现看起来好像没有从前那么凶了,明玉记得从前莲月、莲蓉他跟前都不敢言谈,其他人见了他大气不敢出。

    “其实,相公他和面上瞧去不同,他脾气也很好。”

    明菲将信将疑,明玉晓得明菲素来待她极好,是真心实意关心自个儿,又愈发肯定地道:“相公脾气一点儿也不坏,相反,很多事我都要依靠他呢。嫁给他倒是我福气,从前想也没想过能嫁去这样婆家。”

    没想到明菲“扑哧”一声笑出来,打趣道:“果然嫁了人不一样,我还想着他若待你不好,就好好找他算账,好歹他也叫我一声姐姐,没想到你这样维护他。”

    明玉又红了脸,嗔怪道:“姐姐就会拿我打趣,姐姐不也嫁了人?”

    明菲笑容略有不自,见明芳只静坐着听她们说话,就笑着朝明玉道:“你不晓得,十五妹妹也定了亲事。”

    明芳闻言低下头去,双颊浮现两团红晕,明玉笑道:“哪里不晓得,孙嬷嬷给我说过呢!我就想十五妹妹及笄前回来,就不会错过十五妹妹及笄礼。”

    明芳愈发不好意思起来,只把脑袋低低垂下去,正说着,蔡姨娘从外面进来。

    明玉、明菲起身相迎,蔡姨娘忙惶恐道:“不敢当,正屋顾妈妈服侍,我就想着怕这里丫头不周全,进来瞧瞧。”

    明菲请蔡姨娘也坐下来,蔡姨娘推辞就暖塌边杌凳上坐下,看着明玉笑道:“真正女大十八变,不过大半年不见,十三姑奶奶就变得比从前标致了。”

    明玉客气道:“姨娘说笑,我瞧来,十五妹妹叫人错不开眼呢!”

    蔡姨娘原爱听奉承话,嘴里客气,脸上笑容却洋溢着得意。楚家是富贵,终究是商户发迹,明芳定下这门亲事,是真正书香大族。对方虽是庶出,却是自小养嫡母身边,嫡母又只养了两个姑娘,家里其他庶出兄弟却不能等同比较,何况他自个儿也争气,如今才二十岁,已是举子了,春闱结束还没放榜,眼下还不晓得结果,可对方一表人才……

    心里这样想着,笑容愈发多了。明玉问起明芳婚事,蔡姨娘便滔滔不绝说了一通,说得明芳脸红到耳根子地下,未了她很有感触地道:“也亏得咱们太太,小姐们便是去了婆家也是享福,我还有九泉之下傅姐姐,能遇上太太不晓得是几辈子修来福气。”

    说了一会儿闲话,就有人来寻蔡姨娘,蔡姨娘忙起身告退。

    她走了明芳就松了口气,看着明菲和明玉讪讪笑道:“姨娘就这样性子。”

    明芳有个好归宿,明玉、明菲都替她高兴,可对方是庶出,又没有嫡子,想来家里也乱很。只是。明菲和明玉也都晓得,明芳虽不善言谈,看起来没有存感,好像什么都听蔡姨娘,其实也是有主见人。

    午饭摆四太太正院一间略大厢房,一共两桌,四太太、姨太太等人坐了主桌,自有蔡姨娘那一桌服侍。潘大奶奶、明玉、明菲、明芳四人坐了一桌,因是午饭,秦氏、明玉又坐了几天船,各人面前不过倒了一杯门面酒应景,都没怎么吃酒。

    饭后移步到正屋,四太太问起外头情况,顾妈妈才刚从外面回来,笑道:“老爷、六爷、两位姑爷、潘大爷还吃酒呢,五爷也来了,奴婢已叫厨房又做了几个菜送去。”

    四太太微微点头,明玉没想到五爷竟然来了。三太太、五奶奶她们早几天就回了京都,不晓得明珠事到底怎么样?只是眼下却不是说这个话时候。

    倒是明菲,明玉低声问她:“今儿你不急着回去?”

    “一会子就要走,你也晓得我们家事,不过今儿我婆婆晓得你们来了,大嫂事另请了堂叔家嫂子来料理。”

    明玉晓得,明菲还没嫁过去之前赵大奶奶就卧病床,根本没法子主持中馈,府里事是赵夫人打理,另有二房长子媳妇帮忙。

    话虽如此,明玉道:“还是早些回去才好,没得叫人说闲话。”

    明菲点头:“你也不会急着走,咱们要说话也于这一天两天。”

    停灵七七十九天,明玉算了算日子,过两天便是六七了,明玉也要去吊唁。虽上回瞧着赵大奶奶已没了人形,终究能说能笑,是个活生生人,一转眼却……</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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