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中文网 > 云宫计 > 第51章 两更

第51章 两更

推荐阅读:大魏读书人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盛唐风华银狐逆鳞续南明

八一中文网 www.byzw.cc,最快更新云宫计最新章节!

    琪芳恰一见阿沅,神色有些慌乱,低头回道:“前些日子尚衣局送来的制夏衣的布料,翠羽纱一样少了许多,约莫是管事太监又偷摸克扣了些,奴婢刚找他们理论了去。”

    阿沅凝视着琪芳许久,不动声色道:“不太过分就由他们去吧。刚在华音阁,大家商议下月太后生辰,众人合力绣一幅寿星赐桃图,本宫被分配到绣寿桃这块,你平日里绣工是咱们云台宫里最好的。你且随我来,看看应当如何绣才别致些?”

    说罢琪芳随她进了内堂,阿沅大致描绘了下寿桃的图样,随后提笔画了幅草图。半晌过后,将近午膳时分,阿沅遣采薇去准备膳食,轻轻放下几经修改的图样,看似随口对琪芳道:“一直听闻扬州绣娘甲天下,琪芳你虽不曾专攻绣艺,但眼光怕是也不必尚衣局那些姑姑们差了。”

    琪芳回道:“娘娘过誉了,奴婢不敢当。幼时街坊里住了好些绣娘,奴婢耳濡目染随手学了些罢了。”

    阿沅又道:“听闻你家中还有个小弟,算起来好像刚到弱冠之年,家中可一切安好?”

    琪芳颇有些窘迫,道:“有劳娘娘挂心,奴婢家中确有一小弟,与父母生活在扬州老家。”

    阿沅一边漫不经心的翻着桌上的图样,一边端详着琪芳的神色,道:“想必家中也生活不易,你身为长姐,也需时常接济下他们,莫让父母吃苦。”

    琪芳面露感激,道:“多谢娘娘挂念。宫中衣食无忧,并无太多花销,奴婢的例钱都攒着让同乡捎带回家的。”

    阿沅微微叹了口气:“宫女的分例每月也不多,也难为你了。”突然话锋一转,“不过即便再为难,也不该偷卖宫中物品,你可知若是被人告发,免不了走一趟掖庭,然后被打发出宫去。”

    琪芳一听,脸色大变,连忙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哭求:“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奴婢只是听珍宝馆的太监说,宫里的东西外面能卖个好价钱,才托他们把平日里娘娘赏的一些个首饰拿去换了些,奴婢绝不敢偷咱们宫的东西去卖的。”

    阿沅盯着琪芳的眼睛,半晌不语,然后缓缓道:“家中竟如此短缺用度么?本宫上次赏你的铁皮石斛,也算上是珍品,居然只换了十两银子。”说罢,起身从柜子中取出装着铁皮石斛的锦盒,轻轻搁在桌上。

    琪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石斛……奴婢不敢欺瞒娘娘。前几年家中还算过得去,但前年奴婢父亲得了重病,小弟又应试不中没有出路。奴婢想着多积攒些银子,给弟弟捐个小吏,也好有个稳定的差事,以后不必靠奴婢每月接济。”

    阿沅神色淡然:“我让采薇给你赎回来了。这石斛赶巧还未送出宫,其他首饰出宫的已经追回来了,有人问其你便说无心遗失罢了。至于家中有事,你以后对我明言便可。我虽然只是一介贵人,手里并不阔裕,但也绝不会让大家为难。你且去采薇那先预支了后三个月的例钱,想必应该够用了。”

    琪芳受宠若惊,连忙谢道:“多谢娘娘!多谢娘娘!”

    阿沅又道:“不过犯错也不能不罚,本宫交给你个为难的差事……”阿沅说着,看到琪芳的眼神有些惊慌,又宛然笑道:“你且去帮曹嬷嬷抓鬼好了。”

    话说曹清这边虽然对白衣鬼的事情有些眉目,然而实在过于胆小,不敢一人独自前去查看,才来求了阿沅,希望有个宫女陪伴前往。这边琪芳对阿沅感恩图报,便接了这差事。然而那良酝署的白衣鬼神出鬼没、行踪不定,两人多日蹲守,都一无所获。

    今夜初七,入夜时天空本还有半弯弦月,而后不知从哪飘来一片乌云,遮得天地昏暗。琪芳和曹清连日来蹲守,都有些精疲力尽,看这天色,曹清又打起来了退堂鼓:“琪芳姑娘,我看今晚那白衣鬼恐怕又不会出现了,咱们要不现在就回了吧,一会再晚些时候指不定下起雨来了。”

    琪芳想着曹清之前说的传闻,白衣鬼都是子时附近出现,便道:“到子时也就半个时辰了,姑姑再忍着点,子时一到我们便回去,万一错过了也不好向娘娘交代。”

    曹清虽有些害怕,倒也没有多话,便应承了下来。两人起初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后来都有些困了,琪芳眯着眼睛,头一点一点,竟然瞌睡了过去。琪芳在梦中突然听闻曹清短促的低喊:“来了!来了!”,便猛的醒了过来。两人缩坐在良酝署后墙的背风处,琪芳身上裹着薄纱氅子御寒,耳边隐约听说断断续续的哭声,一下子吓的完全醒透了,仿佛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曹清在身边快速摇晃着琪芳的胳膊,道:“来了来了!恶鬼来了!我们可怎么办才好?”

    琪芳本也胆小,此时确不知怎么生出一股血气来:“不怕!我们去瞧瞧倒是谁在装神弄鬼!”说罢,扯下身上的纱氅,便起身来沿着墙角往正门去了。曹清想着阿沅拜托的事情,也是万般无奈,只好跟了过来。

    两人悄悄摸到良酝署正门,隔着残破的门板偷偷朝里瞧去。瞧了半晌,也没见见着鬼影。哭声时断时续,似乎是大堂传来的。两人无奈,又只好蹑手蹑脚地向大堂摸去。方到堂前,两人躲在檐住后朝内扫视。原来月色被阴云遮住,堂内晦暗不明。突然不知道哪里吹来一股妖风,阴云一下子挪了开去,月光透过破碎的瓦砾洒入大堂,映出一个白色的人影。

    那人似乎背坐在供桌上,供桌缺了一角,全靠倚靠在供台边才得以支撑。供台上是酿酒祖师爷杜康的泥像,许久没人打理,也是破败不堪。地上有些供奉的盆碟丢弃在旁,还有些瓜果早已干瘪成核状。

    那“白衣鬼”确是一身白衣,但早已肮脏不整,月光照映在上,白惨惨的有些渗人。他披着一头花白的头发,右手持一良酝署常用的打酒壶,在旁还有些许洒落在地,便这般低着头时醒时醉的哭着。

    琪芳和曹清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直接上去搭话,还是在观察一会去禀报阿沅。两人拿不定主意,正犹豫时,突然一只老鼠从曹清脚边窜了过去,曹清吓的一惊。堂中那“白衣鬼”似乎听见动静也醒了过来,缓缓转过头来,竟然还是头发,没有脸庞!鬼!果然是鬼!曹清一看,直接吓的瘫倒在地。

    琪芳虽也害怕,但还能强自持定。见躲不过了,便上前行了个礼:“奴婢云台宫琪芳,半夜路过此地听闻哭声,方过来查看,不想惊扰了阁下清静。”

    那“白衣鬼”没有动静,不久,琪芳才发现花白的头发后有一双浑浊的眼珠在注视着她,这才肯定眼前的确实是一个人。琪芳拉了曹清,低声道:“曹姑姑你起来吧,他是人,不是鬼。”

    “白衣鬼”放佛听到了她说话,喃喃道:“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是鬼,对,我是鬼!”说着提起酒壶朝嘴边凑去。

    曹清一听,整个人更加慌乱:“琪芳姑娘,他是鬼,真的是鬼!你快走吧别管我,去云台宫告诉贵人!”

    那“白衣鬼”一听“云台宫”,突然跳了起来:“云台宫?云台宫不是都空了么?云台宫还有谁?!”

    琪芳一看他要冲上前来,忙护住曹清,恭恭敬敬地答道:“阁下是谁?和云台宫又有何瓜葛?云台宫现在住的是沅贵人。”

    “白衣鬼”喃喃道:“沅贵人?沅贵人……我怎么不知道?从前住的那位贵妃没了以后,那宫里的人死的死,走的走,就空了。是了,现在有新人住进去了,对,应该是个新人。”

    琪芳有些小心的问道:“阁下认识兰贵妃娘娘?”

    ”白衣鬼”似乎有些糊涂,开始胡言乱语:“兰贵妃娘娘,敏妃娘娘……章氏!章氏啊!你不得好死!”语气到后面竟十分忿恨,仿佛于“章氏”有极大的仇怨。

    琪芳有些害怕,“章氏”现如今宫里有两位,一位是太后娘娘,一位便是敏贵妃娘娘,这两人无论哪位听到此番言论,面前这个“白衣鬼”都真的要“不得好死”了。

    琪芳惴惴的问道:“阁下到底有何冤屈?要半夜在这扮鬼?”

    白衣鬼突然哭道:“我有何冤屈?我没有冤屈!我好好的活着,能有什么冤屈!那些个有冤屈的亡魂,全都归了天了。章氏,害了我们良酝署数十条人命,他们有冤,有冤又能怎样!”

    琪芳道:“阁下凭什么说章氏害了良酝署,良酝署毒害太后,意图谋反,事发被连诛罢了。”

    白衣鬼大怒道:“什么毒害太后,全是栽赃!送给长宁宫的每一壶酒老奴都亲自尝过,要是有毒,我早就进地府了。都是章氏,章氏这贱人害我,都是章氏!”

    琪芳又道:“阁下口口声声说章氏害你,太后娘娘位高权贵,为何要害你们良酝署?阁下所说,未免有些没道理。”

    白衣鬼似乎有些恼怒琪芳不相信他,突然跳上前一步,脑子变得清楚起来:“怎么不是章氏!那日本公见她私会酒监银杏,要在酒里下毒害云台宫的芙美人。我当时听了害怕连忙走开了,谁想丢了块良酝署的腰牌被她捡去。隔日便来我良酝署查是谁的腰牌,我想她是皇上的妃嫔,即便告发她也没真凭实据,皇上怎么会相信一个小小良酝署酒丞?只好装作不知混弄过去。谁料想!谁料想!不过月余,便冤枉我们良酝署谋害太后,连芙美人的死也算在我们头上,我良酝署居然满堂尽诛,只剩下我孤家寡人!为什么!为什么皇上要留我一条老命!良酝署都完了,还要酒丞何用!我活着有什么用!不,不,我活着就是为了诅咒章氏!诅咒她不得好死!”

    白衣鬼前半段清醒起来吐词清楚,后面又有些疯癫。不过这下琪芳却是有些清楚了,这白衣鬼原来就是被皇上赦免的良酝署酒丞,良酝署满堂连诛,只剩他一人。当日皇上见名册,“徐连云”,想起他常年给云台宫酿造兰妃最喜爱的“桂花酿”,心一软,便提笔把名字划去。于是这位徐公公便一人苟活在这良酝署,良酝署重建时新来的酒丞张公公嫌他晦气,便把他丢到后院去烧火了。

    这下事情就全部明白了。曹清说的“白衣鬼”便是这位徐公公,他口中的章氏也不是太后,而是敏贵妃。而且他还亲眼目睹敏贵妃私会银杏要她毒害芙美人,芙美人最后确实中毒身亡,想必也是他们最后得手,却一起栽赃到良酝署头上。

    白衣鬼本就有些醉了,加上年纪略大,一番激动的言辞之后竟然昏睡过去。琪芳探了探他的鼻息还算平稳,估摸着应该没有大碍,便拉起还有些脚软的曹清,两人一起合力将白衣鬼挪到大堂背风处,又扯了掉落的帷幔来给他盖上。

    安置妥当之后,曹清终于相信这不是鬼是人,之后便心结尽消,重新振作了起来。琪芳也立马回去将今晚听到的言语尽数告知阿沅。

    阿沅反复确认了三次白衣鬼的言辞,方才遣退了琪芳。此时已近寅时,阿沅完全没有了睡意,躺在床上辗转。暮春的夜晚因着阴雨绵绵,依然让人觉得有些凉意,但阿沅的身子反倒因为内心的激动而有些燥热。

    这下子都弄明白了。采芙一早封了芙美人,后来由于时常受到如霜的欺凌,便与姐姐生分了。而这银杏正是采芙的同乡,想来她奉了章菁菁之命,也经常趁着与采芙叙旧的机会在其中挑唆离间。姐姐被害去世后,敏贵妃又要银杏去毒害采芙。这事情说给旁人听确实没有道理,但在阿沅听来,便有了理由。

    采芙一定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才招来杀身之祸!再联想起当年莫名其妙突然出现在姐姐眼前的信物,当然不可能是卫瀚自己放的,必定是云台宫有人趁旁人不备偷偷放进云台宫寝殿。如果这些都是采芙做的,那一切便融会贯通了。然后便是姐姐遇害,参与此事的人全都被灭了口,银杏即便依然为敏贵妃做事毒害了采芙,也终于没有逃过一死。

    这个恶毒的女人!阿沅想到这既有些兴奋,却又不免有些担忧。她虽然得知了姐姐去世的前因后果,却不能将卫瀚一事告知皇帝。那么她要怎样去说呢?还要让皇帝相信,那个怀着龙嗣的敏贵妃才是罪魁祸首?

    无论如何,都要为姐姐报仇!

    翌日一早,阿沅草草穿戴了一番,等到早朝结束后,便匆匆前往羲和殿求见皇上。然而在殿前叫石泉通传之后,得到的答复却是皇上正在议事,暂时无法脱身,让阿沅回云台宫去等他。

    阿沅虽然犹有不甘,也只能暂且回宫等待。

    就在阿沅满心焦急如蚁噬时,采薇走了进来。阿沅立马站起来:“可是皇上来了?”采薇屈身回话:“回娘娘的话,是杨尚书的夫人进宫来了,上回定的就是今日。内侍省刚来人通传,再有半个时辰杨夫人就该到了。”

    阿沅一听才想起来,姨母定的今天入宫,连日忙着查姐姐的事,险些给忘了。于是赶紧起来唤了琪芳和采薇一起来更衣,又重新装扮了一番。插上一支简单的碧玉钗,穿的越蓝色撒花织金缠枝纹宫裙,随后又让采薇去吩咐小厨房准备姨母平日爱吃的膳食。都是小时候记忆里的,也不知道这么多年姨母口味变没变。

    如此到了午时,阿沅终于见到了杨夫人。

    杨夫人白氏本该是四十岁左右的妇人,昔年美貌,曾与自己的母亲并称京城双姝。如今看上去却如同花甲一般,满头斑驳,鬓角竟已经全白!阿沅看着,不禁心酸不已。

    不过杨夫人今日却是气色不错。甫一见阿沅,她显得有些吃惊,一时间陷入怔仲恍惚。不过短暂的伤感,杨夫人似乎很快适应回过神来。一番寒暄之后,杨夫人看着云台宫的布置,和昔年杨慕芝在时完全相同,心有感触,终于缓缓开口道:“听闻小主从前和慕芝结义金兰,如今慕芝虽已不在了,在臣妇眼中,小主便如慕芝一般。”

    阿沅连忙起手,持晚辈礼,回道:“夫人是义姊的母亲,自然也是就是我的长辈。”

    正好膳食已经准备妥当,阿沅便于杨夫人一起用膳。席间说起此次进宫的缘由,杨夫人道:“原本臣妇是不该进宫来的,毕竟慕芝已经去世两年多了。”她泪盈于睫,举手投足隐隐有当年风华之态,“不过自打慕芝进宫后,家里人便难见她一面,如今也不会再见到她,其实也没什么两样。容臣妇说句不得当的话,这会儿见了小主,依稀间仿佛慕芝还在世。咱们念着她,她便还在吧。”

    阿沅口中本含着一枚珍珠白玉虾球,听完杨夫人的一席话,已哽咽到无法出声,眼泪扑扑地掉落在月蓝罗裙上。

    杨夫人神色一黯,忙安慰道:“好孩子,不哭了不哭了,好好我们不说了,先吃饭先吃饭。”

    阿沅片刻之后终于平静了下来,才缓缓道:“其实皇上让夫人入宫,是希望让我带些话给杨大人。毕竟姐姐曾经是皇上的贵妃,大家都是一家人,不论后宫还是前朝,都该一心。前些日子,皇上见杨大人似乎有些灰心,萌生了退意,所以才让我来劝劝大人和夫人,事到如今,进则功成,退则身陨。还希望杨大人勉力些。”

    杨夫人有些犹豫不决,沉吟了片刻,又道:“前些日子家夫身体有些不适,不过现在已经大好了,自然当为皇上尽忠。”

    两人又聊起一些阿沅进宫的原因,阿沅最终忍住没有将真实原因告知,只道是机缘巧合。再闲话些家常,一个时辰很快就到了,杨夫人也须离宫。两人依依分别,此时杨夫人又忍不住掉了些眼泪。

    庭院晦暗如常,久久寂而无声。

    凝望着杨夫人萧索的背影,阿沅不禁攥紧了拳,指节咯咯作响,心中对那个女人的恨意亦是愈加难平。

本站推荐:魅王宠妻:鬼医纨绔妃神医毒妃兽黑狂妃:皇叔逆天宠神医嫡女误惹妖孽王爷:废材逆天四小姐好色婶子绝色毒医:腹黑蛇王溺宠妻明朝败家子3岁小萌宝:神医娘亲,又跑啦!嫂子的诱惑

云宫计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八一中文网只为原作者弥左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弥左并收藏云宫计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