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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莫怪深虑平生多面无限志,难控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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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bgsound src=".aynews../dFiles_8850/200807/%E4%B8%89%E7%94%9F%E7%9F%B3%E4%B8%89%E7%94%9F%E8%B7%AF.wma" loop="-1">本文配乐:三生石三生路

    alan - 三生石 三生路(OT:桜モダン)

    作詞:陈立志

    作曲:菊池一仁

    编曲∶tasuku

    囧 賴潤誠のLrC QQ:85860288 ★

    窗外寒星冷月隔着雾 长夜对残烛

    镜中愁容满面发未梳 素颜眉头蹙

    自古多情总被无情误 相思穿肠肚

    悠悠岁月几番寒暑 此去经年陌路

    三生石 三生路 三世情缘尘归土

    但相思 莫相负 再见时盼如故

    如花美眷谁人顾 浮生无你只是虚度

    似水流年惹人妒 人间有你却胜无数

    今生的我还在读 前世诀别的一纸书

    手握传世的信物 而你此刻身在何处

    没有你 不见你 未见你 芳心问谁吐

    没有你 满腹的心事向谁诉

    窗外寒星冷月隔着雾 长夜对残烛

    镜中愁容满面发未梳 素颜眉头蹙

    自古多情总被无情误 相思穿肠肚

    悠悠岁月几番寒暑 此去经年陌路

    三生石 三生路 三世情缘尘归土

    但相思 莫相负 再见时盼如故

    如花美眷谁人顾 浮生无你只是虚度

    似水流年惹人妒 人间有你却胜无数

    今生的我还在读 前世诀别的一纸书

    手握传世的信物 而你此刻身在何处

    只因你 让青史绝唱于千古

    alan - 三生石 三生路

    谁说莫把青春误 浮生无你只是虚度

    谁说莫把伊人负 人间有你却胜无数

    今生的我还在读 前世诀别的一纸书

    手握传世的信物 而你此刻身在何处

    今生的我还在读 前世诀别的一纸书

    可你转世的脸谱 究竟轮回在哪一户

    没有你 不见你 未见你 芳心问谁吐

    只因你 让青史绝唱于千古

    収録:心战 ~RED CLIFF ~

    発売日: 2008/06/18

    囧 賴潤誠のLrC QQ:85860288 ★

    潇潇树影飒飒风,冷月如霜剑如重。

    竹露沾衣不觉笑,思卿欲狂知情浓。

    谁叫红妆霸绿丛,美人爱花胜英雄。

    纵负一剑飘红术,唯只青空伴孤鸿。

    “濮大人这边走。”年轻的宫女引着路,把身着官袍的年轻男子引进寿延宫。

    乌纱方形官帽,青布盘纹官袍,濮历沐踏着拘谨的步子走进了这间无论何时总是笼着神秘色彩的宫殿。平日里总是烟雾缭绕的炼丹房照旧萦绕着一丝仙气儿,笼得到处都是一阵青烟,使得视线不是那么清晰。

    他心思颇重,脚步也就没法轻松,满心揣测着国师忽然请他入宫的意思。偏殿里传来了流水一样的琴声,哀婉幽怨,不细听还道是出自女子之手,但是隐隐约约的能够听出刚烈的意思来。

    濮历沐在音乐声传来的偏殿门口停住,引路的宫女入宫向国师禀报。琴声未断,一个温和的男声传来:“濮大人进来吧。”

    寿延宫的偏殿不似正殿金碧辉煌,反而像是个极普通的书斋。盘膝坐在榻上,国师身披着道袍正在抚琴,一旁燃着的熏香味道袭来,令人心神渐安。一个男童坐在国师的身边,兴致勃勃地看着国师的指法。

    濮历沐施礼道:“参见国师,参见六皇子。”

    “濮大人不必客气,坐过来吧。”国师停下了抚琴,阴柔无须的脸上一派平和,“我正在教六皇子抚琴,濮大人先旁观一会儿罢,莫要着急。”齐怵把身子往前探了探,好奇地看着濮历沐,露出了顽皮的笑容:“濮大人坐下吧。”

    濮历沐不好推辞,连连说着国师客气了,挨着国师坐在榻上。国师调试了弦,想了想,向着齐怵一笑,道:“我给你弹一首曲离骚罢。”说罢,便叙叙地弹了起来。齐怵大大的眼睛盯着国师的手,随后便闭了眼睛沉浸在琴声中。

    濮历沐没有想到国师这个修仙之人居然如此通晓音律,一曲”离骚”被演绎得荡气回肠,哀婉不绝,绵绵的不舍与悲哀之情隔着空气沁入人心。

    一曲终结,濮历沐忍不住叫了声好,转过头时却看到国师一脸严肃:“六殿下,屈子之心,尽在离骚之中,’长太息’是因为爱民,’怨灵修’是为了君王不明。望殿下能够领会。”

    齐怵露齿一笑:“国师说的意思我懂,《楚辞》我也是读过的。所以选臣应该有才且亲民,为君应该善于察纳雅言。”

    “甚善——”国师夸奖道:“不知殿下今日课业完成否?”

    齐怵摸摸头,嘿嘿笑着:“还差一篇《逍遥游》没背,这就去……”说着,起身下榻,向着濮历沐眨了眨眼睛:“濮大人陪国师说话吧,我去背东西去……”

    “六皇子慢走……”不等濮历沐把话说完,齐怵就溜进了偏殿旁边的一间暖阁看书去了。

    “好个聪明活泼的孩子。”濮历沐暗忖着,转了头看向国师,正看到国师温和看着齐怵离去的方向,心里合计:“人皆说国师司马昭之心,欲立幼主取而代之,却不想他对六皇子如此关爱。”想着不由得心惊,“他方才教的东西,六皇子总结出来的分明是帝王之道而不是为臣之德。”

    “六皇子天资聪颖,将来定成大器。”国师的声音悠悠传来,把濮历沐拉回现实,他惶然转身,“濮大人不必拘谨,喝茶吧。”

    “谢、谢国师。”濮历沐心中不安,隐隐有了些预感,端了茶送到嘴边,只是抿了一口:“六皇子在国师这里学习么?”

    “嗯,陛下让六皇子跟着我学一些道家的东西,我也喜欢教,所以就留着他学。”国师面色极其柔和,一点看不出平日里朝堂上的剑拔弩张和飘然物外。

    两人叙叙地说了些话,无非是问了问濮历沐在外游历的见闻,接着说了说宫廷里这两年发生的事情。公主大婚,驸马再娶,六皇子归来。

    “国师很喜欢六皇子啊。”濮历沐小心翼翼地说。

    “是的,”国师笑了笑,“濮大人可知,世人皆道我有不臣之心,然而我只是想要忠诚一人而已。”他眼中光芒闪烁,向濮历沐扫来。

    国师把话说得如此明显,叫濮历沐不由得心惊,他勉强一笑,没有说话,低头饮茶。

    见他不说话,国师勾了一抹笑,换了话题:“濮大人现在还是独身吧。”

    “是、是,不过幼年时候与人订了亲的。”濮历沐面色一红:“守丧未过,恐怕是要拖两年再成婚。”

    国师点了点头:“说的是。”他脸上笑意更甚:“其实我看濮大人的姻缘相当好,恐有登龙之势,没准还能成了帝王的乘龙快婿——所以,晚些成婚还是有好处的。”

    “国师玩笑了,”濮历沐赶紧澄清:“众所周知,当今天下,称得上公主的就两位,而且都已经婚配……国师还是不要开我的玩笑,历沐担当不起。”

    “缘分这回事,谁也说不清。”国师揉了揉太阳穴:“驸马,也不一定当得了一辈子驸马的……”

    ……

    夜色淡然,渐熄灭着诸多的灯火,洛阳开始静谧。今日是立秋了,虽然仍旧炎热,但是还是要求人们做些符合立秋的事情,农人白日里匆匆于田间忙碌,收割早稻。今年水灾影响颇大,是矣身为钦差的驸马爷和豫州太守亲自巡视各地农田,加以勉励。

    文书杨枫灵在安排了一系列的的政令,结束了巡视告慰之后,十分劳累,夜晚回到驿馆之后就立刻吩咐烧水沐浴。

    尤晋倒是不嫌自己的一身汗,打了个呵欠告个诺就闪回了自己的房间,一直垂着头,也不敢看堂上的女子。公主刚来那天,那个不开眼的驿官把怜筝公主安排到了“驸马钦差”尤晋的房间,公主回房时候摸到床上有个人,当时就怒了,也没管是谁,直接拉起来暴打一顿,叫了两个官兵进来把人事不省的尤晋拖到门外的草丛里去了。

    第二天枫灵从草丛里发现了尤晋,哭笑不得,立刻找到驿官给怜筝公主换房间。驿官为难了,按规矩公主应该住到行宫去,可是两个公主都赖在驿馆不肯搬,原本是将规格最高的两间屋子分给了尤晋和枫灵,公主比他二人地位更高,自然也不能亏待,于是按着本朝官员的忠诚的小心思把怜筝公主安排在了“驸马”卧室里,而将惜琴安排在了同等规格的另一厢房中。

    而他这小小驿馆,只有三间卧室规格最高……“让驸马住我的房间吧,我换房间。”好脾气的文书建议着,驿官正准备欣然领命的时候尤晋眼皮一跳,说道:“慢着,你的房间挨着我原来的房间,我原来的房间现在住着公主……”他眼皮跳得厉害:“没事……我和田谦一个规格的房间就好,随便找个房间给我好了……”

    于是,在驿官的疑惑不解中,“驸马”落荒而逃,以后见到怜筝就是一副耗子德行。一般看来,公主和白身的年轻男子的卧室毗邻,确实不妥,驿官本想再换,却被“驸马”制止了,说了些 “尤兄’风格高洁不会做苟且之事”,“公主为人谨慎敏行,更不会出什么岔子……”之类的话,终于是把这件事情定了。驿官莫名其妙,只得照办。

    自然,惜琴公主不知道其中始末,不然尤晋以后见了她也得变“耗子”。

    爱笙特意添加了药材在热水中,入浴之时药香如蝶,满室翩跹。枫灵坐在浴盆之中,热水浸入肌肤,丝丝清凉之意袭来,惬意非常。

    “少爷,水烫么?”爱笙轻声问道。“不烫,正合适。”枫灵笑着说道:“辛苦你了,爱笙。”

    爱笙摇了摇头,肃立一边。一时间,屋子中只有偶尔的水声和屋外的蝉鸣。

    “爱笙前阵子不辞而别,可是出了什么事情?”这静默叫枫灵相当不适宜,有人注视着,她也不好意思洁身,只好扯了话询问爱笙。

    爱笙沉默片刻,含笑说:“少爷莫要多想,只是老爷那里出了些事情。”

    “出事了么?”枫灵转过头,一脸关切,“师父怎么样?我爹怎么样?”

    “少爷放心,老爷和杨大人身体康泰,只是南边的‘枫行’的生意出了些问题,老爷和杨大人都南下处理去了。”爱笙顿了顿接着说:“如果不是因为这事儿,杨大人兴许会乔装到京城去看望少爷。”

    “可惜……”枫灵转了过去,没让爱笙看见自己的表情:“我还真是盼着能见爹一面,好多事情……都想问问他……欸,对了,‘枫行’出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这……爱笙也不清楚,老爷做事从来自有一派主张,我们也不好过问。”爱笙回答得很得体,却仍旧是什么信息都没有。

    枫灵换了个话题:“你们三个,怎么会同来的?”虽然七夕之夜枫灵已经详细问过惜琴,但是也许是出于习惯,也许是别的原因,她又向爱笙问了一遍。

    “是楚王向皇上递了折子……然后……”爱笙将她们来的始末仔细讲了讲。

    “本来同来的还有工部尚书李大人和一个公主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称他做老师的大夫,但是公主们嫌船慢,就挑了快马一路赶来的。”

    李逡来的事情,枫灵自然知道,是她请旨叫齐公贤派他下来的,为的是能够给一直任劳任怨的尤晋个名分——”‘被称作老师的大夫’?”枫灵咂摸了下这句话,问道:“公主最近在学医么?”

    “是的,我和田许回去之后就一直见着怜筝公主和惜琴公主都在读医书,平逸侯府俨然是个药香满室的医馆了……”爱笙满脸柔和的笑意。

    “呵呵……难得她们居然都做一样的事情……”说着,枫灵解下头上的发带,将一头乌发散开。爱笙蓦地低下了头,低声道:“爱笙在外面等候,少爷要热水的话叫我就好。”

    枫灵没有拦她,任她出去了。枫灵将身子往下沉了沉,让肩膀浸在水中。温热的水隔绝了空气,她兀自思索起来。

    她把皂角和香粉调和成的液体涂到头发上,思路渐渐清晰,又陷入疑惑……“如果真是这样,又怎么会如此?”她站起身来,走出浴盆,吹熄了灯,从别处取水洗净了头发,裸着身子,站在屏风后面。

    夜风渐凉,她身上的水汽蒸发离去,皮肤受了风的刺激而微微发干。她长发全湿,柔柔地搭在背上,窈窕的身子靠在浴盆上,胸口随呼吸起伏,黑暗中,只看得见她身体一个白色的轮廓。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情况完全不由我控制了呢?枫灵自嘲一般地想着,取下了搭在屏风上的布,慢慢擦拭滴水的头发。

    外人眼中的杨枫灵,聪明,美丽,温柔,善良。众人看到的杨悟民,彬彬有礼,风度翩翩,学富五车,忠君爱民。没有人看到过她的内心,所有的一切,最真实的不过是基于一点,自负。她是个自信到自负的人。很小的时候,她便是这样一个自负的人。她拥有别人不及的美貌和渊博的学识以及天生的聪明,又生在官宦人家,就算是家学渊源令她把儒教中的中庸与谦逊深入骨髓,可是还是造就了她自负的天性。

    枫灵喜欢掌控一切,所以喜欢和别人说话来获得信息并且分析其中的秘密,若是别人不愿意说,她也习惯了不追问,但是,这之后,无论是通过各种渠道,她都会把整件事情弄清楚。也许最后也没什么用,可是她喜欢这样。

    所以,她现在很恼火,尽管外人眼中的她,仍旧是一脸的平静温和。

    爱笙话语里明显的隐瞒令她不快了。爱笙知道她的一切,而她对爱笙,十分不了解,对于自己的师傅,甚至自己的父亲杨尚文,也是琢磨不透。加上最近莫名其妙的被人暗害,那间出事的民宅也在第二天被火烧得一干二净,一切的调查都是毫无成果,她心乱如麻。

    而且,迷题还在一个个跳出来,神秘的人物也在一个个出现在她面前,似乎有个秘密,他们都知道,只有她,被蒙在鼓里。

    她恨这种被操纵的感觉。

    所以她抓住了自己能够得到的每一点线索,分析,思考,得出结论。如同浮在水中的瓶子一般,答案近在眼前,又沉入深渊……

    她重新拨亮了灯,回到浴盆里,继续思索,面色平静温和。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情况完全不由我控制了呢?她脑中又一次闪过了这句话,心里微微地不安了起来。不经意地拂过左肩,明显的突起敢令她微微蹙了蹙眉头,继而又舒展开。

    她对惜琴的爱意的回应出乎她自己的意料,对付一切突发事情的手段也越来越莫名其妙。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她离京奔赴来洛阳的时候,是她接受了曹相的委任的瞬间,是她与惜琴的洞房花烛之夜,还是她不得不向爱上自己的女子坦白自己的身份之时?

    也许,是从她意乱情迷地去吻一个女子的那一刻开始的,或者更早。

    ……

    怜筝迷迷糊糊地穿廊而过,闭着眼睛走路,口中念念有词:“云门,天府,侠白,尺泽,孔最,列缺,经渠……”一边念叨着,一边伸出左臂按着各个自己说到的经脉穴位的名字。

    “手太阴心经……”她吐了口气,换了右胳膊:“极泉,青灵,少海,灵道,通里……”

    这些个经脉的名称怪异却又带着几分仙气儿,此刻贺仲还在和窦慠同来的船上,这几日枫灵也不在驿馆,她只能看医术以作娱乐。眼见着就要到月半了,月亮也圆满起来,室外一地银光,照得树影婆娑,形如鬼魅。

    中元节快到了。在庭院中的怜筝打了个寒噤,收拾了书卷回房睡觉。

    “任脉……”她睁开眼睛,努力在眼前勾画出一个人的形状来,从唇下开始数起:“承浆。廉泉,天突,璇玑……”一边念叨着,一边在自己身上比划着位置。

    走到自己房门口的时候眼角余光看到院子里似乎有个人趴在石桌上,怜筝目不斜视,身上一抖,推开了房门。

    咦?我出门前好像吹了灯的?推开门的时候,怜筝才觉得了不对劲儿,扑面而来的一脸水汽也没能让她反应过来,她口中仍然念着:“中庭,鸠尾……”

    直到她转过身子看到了靠近床的屏风后面闪出来一个人,那个人也同样看到了她。两个人同时愣在原地,一时间竟然没有动作。

    怜筝没有做到”非礼勿视”,也没有做到”眼观鼻”,她的眼睛顺着那个人的身体任脉各个穴位浏览下来……”上脘,中脘,建里,下脘,水分,神阙……”

    杨枫灵面上发热,居然忘记了伸手去拿一旁的衣服,许久,她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公……公主……”

    “官园,中极,曲骨,会……会……会……”怜筝突然意识到自己在看什么,脸色“唰”的变白,尖叫一声,跑出了房间,迎面碰到了跑过来的爱笙,又是一声尖叫,跑回了隔壁自己的房间。

    杨枫灵也反应了过来,急忙抓过搭在屏风上的衣服,自己也闪到了屏风后面去……她后悔得牙齿打起颤来,自己应该在屏风后穿完衣服再走出去才对。

    爱笙目瞪口呆地看着怜筝一脸失魂落魄的模样跑回房间,再看看穿了衣服出来后的面色通红的杨枫灵,不由得暗暗骂了自己一句……

    跌跌撞撞地跑回房间后,怜筝终于体会到了浑身发热的概念。桌上壶里的凉茶恰到好处的发挥了作用,茶是好东西啊……败火。

    “紧张个什么……”把一壶茶倒光了之后,怜筝安慰自己:“她有的我也有……看了就看了……”慌慌张张地在桌子上摸了摸,找到了火折子,点亮了桌子上的烛台。

    漆黑的房间一下子亮了起来,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烛台下一只小小的鞋子。

    纤细的手指捏住鞋子的边缘,怜筝把它握在掌心,面上露出了疑惑却又怯怯的神色,或许,还有点好奇和欣喜。

    她就这样在烛光下把玩了许久,全然没注意到有人在门口注视她。

    怜筝进来时候太慌张,忘记了关房门,枫灵进来的时候心中窘迫,也就没有敲门,她倚门而立,看着全神贯注盯着那鞋子的怜筝,一时无话。

    “公主。”枫灵终于开了口,面带思索。

    怜筝一惊,转过身来,正对上了枫灵的眼睛,宛若秋水,波澜不惊,却又含有太多的深意。

    她轻轻地笑了:“原来,我早就见过你了。”

    枫灵很不见外地进了怜筝的房间,客气地微笑,坐下,从怜筝手里拿过那只鞋子:“当年我被师傅救回,不想路上遗落了一只,一双鞋子,就只剩下这一只了。居然又回到了公主手中。”

    “是到幽州出任太守的濮历沐拿来的……看你这么平静,似乎早就知道当年的那个人是我?”贝齿轻咬,怜筝心中莫名的恼怒,为什么她仍是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模样。

    低声浅笑,枫灵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狡黠:“公主猜我自然不好猜,但是我猜公主却是容易。皇后朝佛,五台山正封山,考究此物做工,实在不难猜出那个雨夜遇到的是你。”

    “那你为何一直不告诉我?”怜筝不喜她这般自信的模样,话一出口却连自己都觉得奇怪,就是,为何要告诉?告诉了又有什么用?她头脑纷乱,轰然间闪过一个词:金风玉露。

    枫灵一笑,没有回答,低头看着那鞋子:“这次你赶来洛阳就是为了证实这件事么?”

    “也是,也不是……”怜筝慌乱地低了头,不知如何作答,枫灵说得应该是正确答案,可是她心中似乎还有别的解释。

    “其实皇家以往都有六月外出避暑的惯例,不过今年六月父皇身子不适,所以我们也都没有出行。这次借着楚王的折子,我也有了出游的借口——之所以来洛阳,我……我只是……想来洛阳看牡丹而已。”怜筝清咳一声,脑中关于金风玉露的种种说法挥之不去,只得随意扯了个缘由。

    “牡丹么?”枫灵一笑:“洛阳的牡丹春季才开啊,公主来的不是时候。”她把鞋子放下,拿了杯子想要倒茶,发现空空如也,只好做罢:“现在立秋了,怕是来洛阳看时令景物也只能看落叶了。”

    “你要喝茶么?”怜筝窘迫地端起面前的杯子,枫灵道了声谢,拿过怜筝的杯子把水喝尽了。

    电光火石般,怜筝脑海中闪过十年前的场景,历历在目,越想越心悸,不由自主地触了触自己的唇,却正巧枫灵放下杯子抬头看到了她的小动作,四目相接时,两人不约而同地把视线移开。

    尴尬且带了些许暧昧的情愫慢慢荡漾开来。两人看着不同的方向沉思,各怀心事。

    洛阳雨季未过,方才还是朦胧的月被红色的云遮住,天闷了起来,轰隆隆的,远远的,响起了个雷。怜筝眼中一闪,垂了头。

    风拂过烛台,火光一颤,令房间一暗,枫灵发出一声轻笑,那一声笑里包含了不少,有戏谑,也有关怀:“我现在已经不怕黑了,你却仍然害怕打雷。”她站起来,想要去寻个剪子,把蜡烛的捻子剪短,眼角余光一扫,看到一抹红色飘过门口。她没在意,继续在房间中寻找剪子。

    眼前的光忽然消失了,背后蓦地传来一阵温软触感,枫灵身子僵住了。

    怜筝离开了桌案,走到墙边环住了枫灵的腰,自己的头脑中一片空白,身上不住的发抖。枫灵脸上露出了不经意的笑,转过来抚着怜筝的肩,轻轻吻了她的额头,说道:“不怕,不怕……镇定下来。”

    枫灵柔和的胸怀显然能够让人安心,可是怜筝的心跳却跳得更快了,脑中仍然是无意识,她回忆着少年时候在徐菁芳的怀中撒娇的时光,回忆着自己为什么害怕打雷,回忆中缺失的东西渐渐回到头脑中……她突然挣开,退后一步看着杨枫灵,满面惊恐,不断摇着头,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枫灵不妨她这一挣,尴尬不已,讪讪地正准备说话,忽然一皱眉,腰间靑锋铮然出鞘。“谁!”她短喝一声,出了门。

    怜筝见她出去,知道是发现了有人潜入,急忙也跟着出门,却看到了立在旁边屋顶上一身蓝衣,头戴斗笠的男子。

    “叶寂然!”两人同时惊呼,不由自主的互相对视一眼。

    叶寂然本来打算悄然离开,没想到被枫灵发现了,地上两人又叫了自己名字,他略一思索,跳到地面上。远方又一个雷滚来,闷闷地响着,三人站成鼎立之形,各自无话。

    “叶兄……”枫灵心中思绪万千,猜不出方才的情景叶寂然看到了几分,叶寂然轻功高超,无声无息,自己也是看到外面树影有异才知道进来了人。心中一激灵,将许多事情合了起来。

    叶寂然面色平静,向杨枫灵抱了拳,道:“驸马爷,许久不见。”他转向怜筝:“公主,一切可安好?”

    两种问候方式让枫灵一窘,她讪讪说道:“我……我去倒杯茶。”

    她疾步走向厨房,脸上表情几经变换,终于平复了几分。

    院子中只剩下了叶寂然和怜筝两人,彼此都沉默。闷闷的雷声不断,一道惊闪骇人地劈下,怜筝抬头笑道:“叶大哥,进房间坐坐吧,眼见得要下雨了。”

    叶寂然坚毅的脸上少有地现出了一丝柔情:“不了,我只是来看看你,这就走……”他转过身,真气运转,就要上屋顶,又忽地一滞。背后没有传来挽留的声音,他只得苦笑着转头:“怜筝,若是你需要我帮助,尽管来找我。”他没再提当初说要带怜筝走的话,也不待怜筝说话,足一轻点,飞身离开。

    独自站在院中的怜筝,望着叶寂然离开的方向,轻叹一声,眼中朦朦,隐约有了雾气……

    雨终于落了下来,背负双剑男子气息骤乱,停在了树林中。拼命压制住的感情喷薄而出,一剑出鞘,男子在雨夜的树林中剑舞如蝶。

    舞动生风,雨点被剑气弹开,大雨滂沱中男子身上却依然干燥。漫天秋叶落下,被雨水打落,被剑锋击落,被剑气震落,一时潇潇木叶遮住了视线,男子大喝一声回手一拍,手中剑飞了出去,钉在树上。

    喘息着,男子直起身来,任雨水淋湿了发梢,滚落他的面庞:“出来吧,我不杀你。”撑着油纸伞,枫灵从被剑钉着的树后走出来,闪电掠过,照亮了她隽秀的面庞。

    “叶兄为何来去匆匆?”似乎是明知故问,枫灵仍然笑得很文雅。

    “驸马爷何故追踪叶某如此之远?”叶寂然走上前,拔下了剑:“夜深如此,大雨滂沱,又有惊雷,恐有险情,驸马还是回驿馆的好。”他转过身,向远处走去。

    “前日小可遇险,有劳叶兄相助,唤醒了我的家人。”枫灵注视着叶寂然的脸,轻声说道。

    叶寂然冷冷回首:“驸马果然聪明——不过也不必谢我,我也是受人之托。”他面上表情似笑非笑:“洛阳虽然凶险,于驸马而言却是个惊动红鸾的地方,驸马多加小心。”

    枫灵见他要走,急忙上前道:“叶兄可否告诉杨某是何人委托叶兄?又是何人那日谋害于我?”

    叶寂然不善说谎,立即说道:“委托我帮你的是苏诘,那日下毒的似乎是豫州太守府里的人。”话音刚落又是要走,背后传来的枫灵的声音。

    “叶兄……应该已经知道我是女子了吧。”枫灵的声音坦荡,没有犹豫。

    叶寂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当日与你一同为怜筝解毒,我只道你是练了阴柔的内功,没有深究,后来细细思索,终于了悟你是女子。”

    “那叶兄不觉今日所见奇怪么?”枫灵沉声问道,她不想叶寂然对怜筝有什么偏见或者非议。

    叶寂然哈哈大笑:“我叶寂然行事不问常规,不问缘由,不问感情,否则也做不了杀手。怪则怪之,由它!”

    笑着,他踏上旁边一棵树枝干,踏空而去。

    望着他背影,枫灵惊愕不已,百思不得其解。

    暴雨来得急,去得也快,枫灵满腹心思回到驿馆的时候,已然是云销雨霁,月上中天,朗照中庭,照着叶上滴下的雨水晶莹闪烁,一如泪水。

    月照沙林,林中仍是有人在舞剑,低沉的声音吟诵着不知是谁写下的诗句:谁叫红妆霸绿丛,美人爱花胜英雄……

    ……

    回房的时候,枫灵看到一袭红衣站在正对自己房门口的石桌前,念及方才,心中一震,急忙向着她走去,边走边说:“惜琴,这么晚了怎的还没睡?”

    没有转过头来,惜琴在听到她声音的一瞬就移步向着自己厢房的方向走去,似乎不想见她。枫灵摸摸额头,匆匆换了步子追上去,然而惜琴却是也加快了步伐。

    “惜琴,惜琴,你等等……欸……”毫无意外的一声”砰”,枫灵被挡在了门外。

    她轻轻敲着门,小心着四处看看怕被经过的下人看到,也压低了声音:“惜琴,惜琴,你怎么了?”

    里面没有回答,门闩也上上了,枫灵吞咽了一下,心中叫苦,自知这么站着容易被人看到,便点地上了屋顶。

    惜琴的房间与枫灵的相反,推开窗子,正可以看见月亮,枫灵弓着身子轻轻在房顶上走了几个来回,瞧见那窗是打开的,就在窗子的正上方处蹲下,抬头望望月亮。

    此时,惜琴也是在那窗口站着的,抬头看天的时候,不妨一颗泪珠滚落下来,无声地打在了窗框上。泪珠滴落,撞散,化作千万细小的一滴落下,再变散……最终陷入地面,浮在空中,再也看不见……

    一道白影落地,踩到了惜琴面前湿润的土地上,适时地抓住了惜琴想要合上窗户的手,身子一侧挤进了窄小的窗口,却因为无处落脚而就那么坐在了窗框上,叫惜琴哭笑不得,关窗关不上,杨枫灵也卡着进不来,自己的手还被抓着。

    枫灵挤出了个笑容说道:“惜琴……你让开些,让我进去。”惜琴一脸冰冷,面上泪痕未干,声音中也没有什么温度:“你来这里做什么?回你房间或者回怜筝房间去,再不济还有田谦、爱笙,你找尤晋我都没意见!”说着,素净的面上娥眉一蹙,就要挣开枫灵的手,腕上有了红痕。

    “胡说……我只想在这里住……”枫灵低声责怪着,松开了惜琴的手腕,“啧,我又不会伤你,何必挣得这么厉害——勒红了。”

    惜琴冷哼一声,转身回到床上坐着,枫灵急忙钻了进来,探头看了看,把窗合上。

    她走到惜琴面前,心里阵阵撕痛,脸上却是平静:“你哭了。”惜琴把脸转向床里,枫灵则是坐到她身边,环着她的肩,努力把她的脸转向自己。果然,又一颗泪珠落下,晶莹无暇,落得无声无息。

    枫灵十岁之后哭的时候也似惜琴这般,只是流泪,不出声音。万般凄苦也只是随眼泪一起流入心底,不肯被他人瞧见、听见。这哭法貌似坚强,实则脆弱不堪,她深知这一点。

    叹息一声,枫灵凑上前去,吮去了那颗泪,却被惜琴推开——“你才吻过了别人,别来碰我!”惜琴站起身来,走到桌旁,突然攥紧了拳头,骨节”咯咯”直响。

    枫灵不知如何作答,笑得无奈苍凉:“好大酸气……”枫灵也站起来,强拉起惜琴,盯着她的脸,此时惜琴面上已然是玉著两行,泪涌如泉。惜琴心中愤然,被强制着拉起,反手便要打枫灵,却最后收了力,只在她脸上轻轻掴了一掌,停在她脸颊,轻轻摩挲。惜琴停住了流泪,讶然地仰头看着枫灵。

    “不一样,那个吻不一样……”枫灵喉头一哽,脸上仍是微笑,眼中却噙满了泪,粼粼如秋波,终于流下,落在了惜琴手上。

    “你哭什么?”惜琴又气又笑,又是心疼:“你哭个什么……我还没哭够你就哭,不许哭……”说着用袖口轻轻擦拭着枫灵的泪。

    枫灵拉下她的手,蔼然含笑,把惜琴抱紧,拥在胸口:“我不哭……你也别赶我就是……”

    情况终于完全失控了,吹熄桌上的灯的一刻,枫灵想。忽地,她一笑,罢了,罢了,死活一遭,失控就失控吧……

    蝉鸣了残夏,秋夜谢莲花。冬未至,远天涯,**度年华。

    京城濮府,天刚破晓。

    带着凉气儿的晨风钻进了领口,仿佛钻进了一条冰冷的蛇。熟睡中的男子抓了个空,收了伸出的双臂环在自己肩头,希望给自己一丝暖意。清晨的冰冷却不愿意放过他,从他的背部进行了攻击,直到他终于因为身体的颤抖醒过来。

    “啊!”失声惊叫着,濮历沐从床上坐了起来,额角冷汗涔涔,身上寒意入骨。他摸了摸床上,没有找到被单。“也许是刚睡的时候太热,被我踢床下了。”他心里稍稍镇静,从地上捞起被单放在床上,自己穿鞋走了下来。

    “又做了那个奇怪的梦了。”濮历沐皱了皱眉,看看窗外的景色。天刚刚有了变亮的意味,景物的轮廓也开始变得清晰,几声鸟鸣不时传入耳中,意味着夜将结束。毫无疑问,北国的初秋的晨是最舒服的时段,不热不燥,尤其这几日下了几场雨,时不时的有阵快意的风,令人精神一振。

    红色与白色交织在一起,黑色的甲胄冰冷的箭。头脑中突然一炸,濮历沐赶紧重新睁开眼,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头,唤了下人端来洗漱用的水,简单收拾了下,便换上朝服进宫上朝去了。出门前经过书房时,他心里一阵波动,今日,好像是中元节了。

    他整了整衣冠,坐上轿子,身体随着轿子的起伏而晃动。“停轿!”他突然喝了一声。轿夫们慌忙落轿。

    还在府门口望着他的管家见状赶紧上前询问:“二少爷,怎么了?”

    尽管现在濮历沐已经是濮府当之无愧的“老爷”——他父兄已经不在了——可是老管家濮恭还是喜欢这么称呼濮历沐。

    “今晚回来要祭祖,纸钱,香烛都准备好了么?”掀开轿帘,濮历沐露出了一张平静的脸。

    濮恭露出了憨实的神色:“二少爷放心,备好了。”

    “那就好。”濮历沐放下轿帘:“起轿。”轿子晃晃悠悠地起来,向着宫廷行去。

    外放三年,濮历沐当过兖州刺史,做过冀州司马,任过幽州太守,又在益州游历了一个月,回到京城,已然是物是人非。父兄横死于刺客之手,他形单影只,茕茕孑立,心中恨意也无处发泄,只有默默纪念,来了却心中的那一分凄然。

    刺客……荆政团……惜琴公主……他脑海里反复重叠着这几个词,心中一丝怅然。

    ……

    皇家的游舫,船行得是挺慢,可是没有慢到惜琴和怜筝一起形容的那般,只是到的日子有点叫人渗得慌,七月十五,中元节。

    早早起来,就已经在路上见到了不少的灰堆儿,中华之礼节,对逝者的缅怀的纪念往往用的是这种法子,烧纸钱,做法,上坟。

    枫灵不信怪力乱神,但是该做的礼节总该做,往年在幽州城的时候,杨尚文都带着她给杨家祖先上香祭拜,并且会为枫灵的母亲斋戒一日,这也成了习惯,所以清早起来她只喝了一碗白粥。

    清道夫们清水扫街,为了远道而来的皇子和官员,枫灵却是提前在运河旁住了一晚,成为了最早迎接他们的人。本来怜筝和惜琴也打算住在运河边上,无奈运河边只有一间房子堪堪住得了人,所以她们也万分遗憾地住到了为皇室准备的行宫里,在那里为楚王接风。

    楚王窦慠和工部尚书李逡到达行宫见到尤晋版驸马的时候,脸色颇为拘谨,心下悄悄做了个比较——果然还是杨悟民适合公主。之所以独身一人去接这两人也是由于这个原因,枫灵提前打好了招呼,叫这两人配合自己演戏。一个是二舅哥,一个是关系不错的同袍,也都好说话。

    豫州太守邵俊林在行宫处摆下宴席,邀请几位皇亲国戚,而杨枫灵作为一个白身的文书,只是拉着李逡回了驿馆,详细讲起了最近治水的心得。

    “尤兄这几日代我职责,颇为辛苦,此次治水,他功不可没。”枫灵摆开图纸,向李逡介绍新设的堤坝和小段治理的设想:“……黄河水情复杂,若得治理,不是一日之功,必须有个精通精巧设计的人长年于此经营,才能最终绝了水患。”枫灵正色道。

    李逡手抚图纸,啧啧不已:“思虑之精巧,实在叫人激赏,驸马爷果然是天赋异禀,济世的人才!”

    “李大人过誉了,这些主要是尤兄的构思,我只是从旁相助而已。”枫灵把功劳都推给了尤晋:“只可惜他还是个白身……我身负陛下密旨,几日后怕是得白龙鱼服到西南去一趟,那时尤兄只能独自在此管理治水——这也是我向陛下将李大人请来的原因。”

    李逡了然道:“驸马爷放心,驸马爷不在豫州的时间,我定然帮助尤晋履行好职责,待驸马归来后我与你一同上书保举尤晋为官。”

    枫灵微笑点头,欣然说道:“多谢李大人。”

    “不客气不客气,驸马忧国忧民,身兼数任,李某只帮得上这些小忙——”李逡客套着说了几句,突然一滞,说,“驸马你与那尤晋换了身份,晚上就寝的话……”他红了脸,没再说。

    “李大人不必担心……”枫灵嘴角一弯,心道这李逡果然老实,“行宫房间甚多。”

    “咳咳……李某想多了……驸马莫怪,驸马莫怪……”李逡慌张地抓起一杯茶,转过身去。

    田谦从书房外面进来,行了礼,说:“主子,今晚行宫设宴,您和李大人得去。”

    “嗯,好,我换了衣服就去,你把轿子准备好。”枫灵向李逡告了欠,回房换衣服去了。

    ……

    “师傅……唉……”从贺仲到达行宫见到怜筝开始,怜筝就经常这样的欲言又止,令贺仲摸不到头脑。

    “公主究竟有什么话要说?尽管说吧。”贺仲微笑着,不知为什么,对怜筝很是宽容,也许是怀有一丝愧疚。

    “师傅……如何就知道这两个人一定是金风玉露结成的姻缘?”吞吞吐吐了半晌,怜筝终于把话说了出来。

    “一般来说,金风玉露不会失效……所以只要是成亲的人的母亲服下了金风玉露,那两人就应该是结了金风玉露的契约的。”贺仲叹了口气,又是关于”金风玉露”的问题。

    “不是……是如果不知道那人母亲是否服了金风玉露,如何断定他身上有’金风玉露’之契?”怜筝想把话说清楚,却又觉得不知从何说起,叹了口气:“算了吧……我说不明白……”

    见到她沮丧的模样,贺仲摇了摇头,露出一丝苦笑。

    ……

    盘桓的纸灰儿升起,飘落一旁,眼前的火灼热的喷来,几乎燎了眉毛,他皱了皱眉,往后退去,又重新上前。

    这是父兄去世后的第一个中元节,濮恭买了许多纸钱,濮历沐推了族亲的宴席邀请,独自在府中烧纸。

    袅袅青烟中,他回忆去了少年时候的许多事情,不由得眼眶湿润,若不是身旁还有家丁下人,他定然会当场落泪。

    送走了作法的道士,濮历沐长叹一声,回了书房。他幼年丧母,濮相一直不曾再娶,大哥濮历行也是尚未婚配,偌大的府中,只有了他一个人。

    他毫无目的的在各个书架下走来走去,翻阅着每一本有着父亲的批阅的书。此刻只有他一个人,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泪流满面。

    他把书一本本的拿了下来,摊在桌上,每一本都有回忆在里面。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沾湿了短须,他没有去管。

    突然,把书挪开的书架上,一个铁质的盒子露在了眼前,他一阵惊讶,把那个盒子拿了下来。

    【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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