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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此生长啸书写姻缘终有命,今世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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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唔……我跑来更新了,修真的地方,我没怎么看过,大家可别拍我。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bgsound src="dffD%F5%B5%C4%C4%D0%C8%CB.mp3" loop="-1">本文配乐:因缘

    绝色倾国再倾城,刀炉药槌淡血痕。

    电光火石骇心魄,雨过天青留真魂。

    锦瑟流年忆相见,今朝明日盼温存。

    我命由我不由天,不转乾坤不为人!

    灵鹤之血的传人承袭的不仅仅是一脉相承的血液,也遗传了一般的神仙气质,仙风道骨。

    相传灵鹤之血的传人祖上是与千年灵鹤一道修行的仙人,本是坚定了梅妻鹤子修行终身的信念,却不想终于是舍不得滚滚红尘,与凡人相恋结合。仙人与灵鹤告别,要将其放生自行修仙,却不料那灵鹤不忍离开,悲啼而死化为一颗血红灵丹。

    后来仙人的妻子因为重病垂危而服下了那颗灵丹,最终痊愈,后来十月怀胎生了孩子,自此灵鹤之血便传了下来。

    灵鹤之血传人天性自傲孤僻,表面清高却其实逃不脱感情羁绊。

    既然是仙人后代,又加以灵鹤血丹护身,自然也有异于常人的本事。比如说,灵鹤之血的传人天生精通玄学,仿佛是前生记忆,今世只要稍加学习便可以全部忆起。他们天生愈合能力强,再重的伤,伤口也能够往往瞬间愈合。灵鹤传人精通药物,世代经营药材生意,几代下来,不是富有四海,也是杏林大家。

    还有一个最奇特的本领:他们可以以自己的血做引,制成一门奇药——“金风玉露”。古人有诗云:“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这也是此药得名的原因。

    两个女子,若是服下同一服金风玉露,那么,如果日后她们生下的孩子在法阵完全的时候初次相见,就会一见倾心,互相倾慕,并且定然婚配。若是法阵不完,相识后也会纠缠一生,成为知己好友。

    许多达官贵人用此药为子女结下姻亲,虽然此药价格高昂,且作用时间长达几十年,可是这世上喜欢为子女定终身的父母竟是如此之多,因此灵鹤一脉凭此成为了许多达官贵人的座上宾。

    灵鹤一脉传至元朝时候已然衰落,原因是那一代的灵鹤传人不肯为蒙古贵族赤诺王献药,遭致杀身之祸。灵鹤一脉本就人丁稀少,经此荼毒,只剩了一支血脉隐姓埋名不再问杏林之事。

    后来高祖杨惑联军朱元璋灭元,再后来太祖建立大民王朝之后,灵鹤之血的传人重新经营药材生意,却再不为任何人配置“金风玉露”。时任族长的贺兴洋认为贺家私篡姻缘,导致招惹了天谴,才使贺家没落,因而禁止贺家人用此秘术为他人定姻缘。

    却不料终究有不听话的子孙破了家规,自然,若是没有这些也不必在此如此引述灵鹤一族的故事。

    “我是贺家长男的次子,从《家史记述》中得知原来自己家族竟有这种能力。”老人语带疲倦,似乎刚才的饱食仍旧没能将他从饥饿中解脱出来。

    “家中教习制药知识,却从来不提‘金风玉露’的制法,我很不服气,少年心性,便自己学会了。并且私自试验,我学会的那年是十五岁,真正成功却是在三十五岁。我安排的数十对服下“金风玉露”女子的子女按照法阵见面。果然成了!”老人抚摸着胳膊上的伤痕——都是他他割血做引留下的,叹息道:“然而我却是在二十岁时候恨上了这‘金风玉露’。”

    “家中偷偷学会这种制药的不仅仅有我,也有我的祖父。他中年时恋上了一户豪门的妙龄女儿,她的家族却没看上仅仅经商的祖父,为那女子与官员定下了婚姻。祖父割舍不下,配置了‘金风玉露’,设计让祖母与那女子服下,由此定下了子女姻亲。祖父大概想既然自己无法偿愿,便让子女为其了却心愿。”

    不料那女子婚后却是十多年未育,老人的祖父却已经是儿孙满堂。待那女子产下一个女婴,老人也已经出世了。

    “‘金风玉露’之所以能成效而且还不会失误到对任何子女都奏效,就是因为有法阵的限制。医术暗合玄学,仙术亦是衍生于玄学。”老人伤感道,“乾代表天,坤代表地,坎代表水,离代表火,震代表雷,艮代表山,巽代表风,兑代表沼泽。只有两人初次相见时候这些条件都符合才能使得‘金风玉露’起到效果。电闪雷鸣,风雨飘摇,山林沼泽之间的夜晚,才算是彻底符合了这几个条件。兑卦要求较细,洞穴也可替代。不过若是哪卦缺失,只要其中一方得了缺失那卦的疾病,也可奏效。”

    老人一口气话说得有些多,咳嗽起来,怜筝听得入迷,惊醒过来,急忙叫人送茶,站起身来轻抚着老人的背。老人摇摇头,挺起身子来继续说道:“祖父本已对儿女亲家一事不再抱有希望,故而并未安排完善法阵。却不想……机缘巧合,如此捉弄人……”老人眼中悲伤难已。

    巧合之下,老人遇上了那个祖父心爱之人的女儿,对她一见倾心。二人年龄相仿,也算是般配。加之贺家悬壶济世,名声益佳,朝中也有族人做了太医,故而两人亲事也就定下了。然而,老人并不是那应该奏效金风玉露的一代。

    机缘巧合。这四个字代替了一切不该发生的条件。那老人的未婚妻如何深陷山林,如何在电闪雷鸣之夜初次遇到了入山营救的老人的叔父,如何如何不必再说。结果就是,老人与那女子的缘分被“金风玉露”拆散了。洞房花烛夜,那女子成了老人的婶母。

    若不是祖父临终前的忏悔,老人这辈子也不会知道自己的姻缘是输在一味药上。

    “若是她逢着的是个良人,我也就不必抱憾终生了。”老人长叹道。老人叔父偏偏是个酒色财气,样样皆沾之徒。虽然家有貌美爱妻,却仍免不了在外沾花惹草,更是一掷千金,终于使得家境每况愈下。老人虽有接济,但终究长贫难顾,再加之叔父惹是生非,最终全家被仇家寻衅暗害了——包括老人爱过的婶母。

    此事不知怎的通过下人口杂传了出去,一时间“金风玉露”的名头重新响动了天下。而此时祖父已经去世,临终前由于愧疚,他烧了所有关于“金风玉露”的制方。于是,世上懂得如何制金风玉露的人,只剩了老人一个。

    三十岁时作为次子承袭了家业的老人开始变得冷酷无情。他不爱自己的妻子,却娶了她,只因为她与他最初的爱人容貌相似。

    “我一生制作了几百份金风玉露。”老人默默道,“将数百也许原本并不情愿的男女结为夫妇。也许他们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的姻缘是由父母和我决定了的。也许他们原先有别的爱人,却因为金风玉露而不得不放弃,爱上那个所谓”注定”的人。”

    “可笑的是,我明明也是它的受害者,却用它来害别人。”老人满目苍凉,声音发颤:“私篡婚姻,逆天而行,终究会遭报应。”

    老人的家族牵涉进了皇室的夺嫡之争中,被判处抄家灭门之罪,几代人积累下来的财产,一朝散尽,家破人亡,子嗣丧尽。而年过半百的老人却带着一个孙子逃过了一劫,隐姓埋名流落民间,因为不敢曝露真实身份,一代名医,只落了个游方郎中的下场。而幼孙也自幼身体瘦弱,终于病死。老人遂立誓再也不配置金风玉露,为先自己而去的子孙积德。

    “我做的最后一服金风玉露,是在二十年前。”老人回忆道,“在京城,一个少时我在扬州为她治过病的富家夫人认出了我,威逼我配置了一副金风玉露。”老人撸起袖子,找寻半天,叹道:“这便是那最后一道伤口。”

    接下来的这二十多年里,老人一直忍受着内心的折磨,他医术高明,却救不了自己的家人,体内有仙人之血,却做了不少逆天之事。终于他放弃了行医,穷困潦倒,沦为了乞丐。

    怜筝听得完全失了神,与其说这是老人的经历,还不如说这是个传说,她开始怀疑起老人的心智是否正常。”那么,老人家,”怜筝迟疑着问道,“‘金风玉露’结成的姻缘可有解开的法子?”

    “破解之法,我倒是试验过。”老人叹息道:“似乎只要让其中一方知道自己是因为金风玉露与那人结为婚姻即可。不过……”老人又是重重叹了一口气,“不过即使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改变。毕竟,人都是感情用事的主儿。”

    怜筝没再问,思忖片刻,笑了:“我才不信呢,老人家。”远远的集市已经快要散了,市集上的人笑呵呵的各自回家,牵着家人或者情人的手,一派天伦之乐的祥和。”人的命运,怎么会被一贴药改变?多年来的情谊,怎会为了个什么’金风玉露’轻易放弃?”怜筝恬然起身付了帐:“即使我的姻缘也是由’金风玉露’定下了,我也不会听任其摆布的。”

    老人看着怜筝的钱袋,若有所思,忽然露出了惊奇的神色——那上面有一个小小的枫叶形的玉饰,二十年前,他的最后一个定下了金风玉露的客人身上,也有一个这个东西。

    ……

    金陵平逸侯府。

    “笃笃”的叩门声响起,惊醒了门房,他揉着惺忪睡眼爬下床,打着呵欠把门闩拉开。

    “哟,杨圣小哥,您回来啦!”门房自然认得这位从前总是跟着驸马的书童,他谄笑着接过爱笙手里的缰绳,把马牵到了马厩里去。

    爱笙收起了脸上的倦容,漫不经心地走到了还燃着灯火的彻阁外,忍不住向里面看了看,窗户没关,摇曳的烛光下,隐约有一个纤细的身影立在书架旁,她不由得心里一跳,走到门跟前。

    “谁?”门里传出了那个轻柔温和的声音。爱笙急忙应道:“少爷,是我,杨圣回来了。”

    “进来吧。”里面的声音再次响起,略带倦意。爱笙心思起伏,轻轻推开了门。

    烛光下果然是一袭白衣的枫灵,手中执着一卷书。室内森森寒意袭来,看来是管家林尉怕主子热到专门置了冰块。

    爱笙满脸笑容,走到枫灵跟前儿去道了安,说:“少爷,我回来了。”

    枫灵把书从脸前移开,俊逸不改,只是较之以前的温和多了几分调皮的笑容:“笙儿一路上辛苦了,田许那小子不懂得怜香惜玉,爱笙没有受苦吧。”

    爱笙摇摇头,心底浮起来几分感动。

    枫灵蓦地伸手拉过爱笙的手,轻轻摩挲着,叹道:“手背变黑了,看来是骑了不少时间的马。可怜我笙儿,如此精致的女子,要受这么些颠簸之苦。”她声音平稳,沙哑低沉,似乎心疼到了极致。

    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抽回自己的手,爱笙颇感惊讶,却又感动莫名,心绪狂乱,一颗心脏“通通”跳个不止。“少爷……”爱笙赧然垂首,“少爷不必担心爱笙,我、我已经习惯了长时间骑马。”

    枫灵笑了:“可是我可不情愿我的爱笙受这么多的罪。”说着,她稍一用力,便将爱笙拉进了自己怀中,躺在自己胳臂上。爱笙连声惊呼都来不及喊出,便已经被面前的人抱在怀中。

    爱笙本可以反抗,然而面前的人是杨枫灵,她做不到反抗。她眼见得枫灵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自己的心跳速度也越来越快,满世界只剩下了那心脏起伏的”咚咚”声——

    “住——住嘴!”书房的门被人踹开了,随着木头折断的声响,伴着少女愤怒的惊吼——的确很受惊的吼声——室内两个人同时侧过脸去,看到了满脸通红的怜筝公主。

    “窦、窦惜琴你玩够了没有!”怜筝不明白此刻自己的怒气到底是由于什么而引发的,是因为看到自己面前有“杨枫灵”在和别的女人亲热,还是因为惜琴的恶作剧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啊!”爱笙敏感地跳了起来,四处踅摸着,怯怯问道,“惜琴公主在哪里?”

    怜筝脸上红晕未散,爱笙脸上也是飞霞满天,室内只有一个人的脸上仍然是白白净净的——”枫灵”笑嘻嘻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仿佛很辛劳地转了转脖子,恶作剧的始作俑者终于恢复了她一向的骄傲而又慵懒的声调:“小杨圣,本公主就在这里。”说着,惜琴摘下了面上的面具。

    怜筝怒气冲天地指着惜琴说道:“你平时装成那个鬼驸马成天在府里头晃荡着吓人就可以了,大前天晚上突然跳到我卧室里吓得我从床上掉下来我也原谅你了,你、你怎么又跑来勾搭爱笙?”

    爱笙顿时意识到是怎么一回事,楚韶灵的易容术天下无双,既然如此,聪明的惜琴又怎么会学不会她母后的这一手绝活。可惜的是,某人很不恰当的将这手绝活用到了自己——或者说是枫灵身边的人身上。

    惜琴倒是一脸无所谓:“我随便扮成她的样子玩玩而已,”她露出了一抹坏笑,“没办法,我想她了呢。我易容技艺再好,毕竟你们认识她时日不短了,若是你们不想她也不至于这么容易上当!怜筝公主,你说呢?”的确……惜琴的手法毕竟生涩,声音模仿得还不是十分相像。

    怜筝吃了一噎,愤恨不已,说不出话来。她对乖巧的爱笙素有好感,所以不想看着她平白上当才特意跑出来捣乱,却不想被惜琴三句两句绕到了自己身上。

    “夜深了,本公主去睡了~~~”惜琴打着呵欠,穿着枫灵的衣服从爱笙和怜筝身边晃走回自己卧房去了。她本来只是想逗逗爱笙,不想爱笙也动了情,竟然连反抗都没有,更没有认出她来,正在她不好收场的时候,也亏得偷窥的怜筝跳出来解了她的围。

    书房里只剩下两个人,气氛颇为尴尬。

    “那个,爱笙……”怜筝迟疑着说。

    爱笙一惊,慌忙低头说道:“公主,爱笙方才从外面回来,十分劳累,这就去休息了,公主也早点睡。”说罢,不待怜筝答话,便从怜筝身边低着头出去了。

    怜筝讪讪地笑着,想起了方才“枫灵”怀里的爱笙面若桃花,于是又收了笑,眼睛一翻,恶声道:“我才不信你杨枫灵有那么大的魅力!”

    ……

    夜长梦多。杨四从前经常说这句话,夜长梦多。

    田许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刚刚回到京城,他没有送爱笙回府便直接潜入了丞相府。

    丞相府的后院自然是住人的地方,西边厢房是住府中女眷的地方。田许红着脸,咬着牙到了西厢处,凭着感觉去找那看起来最豪华的地方。却不料,所有房子都修得一个模样,根本分不出好坏来。

    “哪个才是曹小姐的卧室?”他问着自己,心里着急万分。天气本来就热,加上心急,身上出了一身又一身汗。在房顶上,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暗暗道了声不好,把怀里的物事抽了出来。

    黄色的信封被漆封得好好的,只是封皮十分湿润。”可别把信瓤湿了。不然我可怎的向杨大人交代。”田许心里越来越急,急得他失了原来的敏锐。

    一道白影“嗖”地擦过了田许的袖子,拿走了田许的信。那个影子在月光下冲着田许打了个呵欠——

    “田少侠别来无恙啊,深夜造访,有何贵干?”曹若冰笑语盈盈,两指夹信,插手而立:“难道是给我相府修屋顶来了么?”

    田许吓得三魂丢了七魄,几乎跌下房顶,但认清了是曹若冰,方才安下心来,涩声道:“曹小姐玩笑了,属下不才,我是来送信的,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小姐的住房——”他话锋一转,“您手里的那封信,是杨大人给您的。”他这才注意到曹若冰只着了一身雪白的中衣,连忙转过了脸。

    “是么……”曹若冰口气软了下来,眸子深沉静谧:“是他给我的啊。”今日恰是月半,挂在空里的婵娟又圆又亮,正正照在了信封上几个字:若冰亲启。

    接着,田许听到了小心翼翼的拆封声。

    时间似乎停止了,曹若冰正在借着月光读信,田许不知所措,只得偏过了身子去揣测那信的内容。其实,什么都不必猜。

    不知道过了多久,曹若冰发出了一声冷笑。她狠狠的将那封厚厚的信揉成了团,又狠狠地将它抛了出去,田许大惊失色,忙地一个转身,接住了纸团费力低声说道:“小姐不要冲动,这信要是被人看到了可不是小事。”

    “看吧看吧!我巴不得把事情闹大!我巴不得那个什么少主人现在就死在我面前!”曹若冰几乎失控,声音大了起来:“说什么思念,说什么愧疚,说什么要补偿!最后都变成了要我去保护那个人!凭什么?他喜欢做奴才,就一定要拉上我?”曹若冰脸上凄然,泪如雨下,“十八年来我过得如何,他又怎么能知道……”

    田许不知所措,手里拿着那信团,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他不会安慰人,也不会表达自己心思。他怜惜面前的女子命运多舛,可是又不得不坚持自己的忠诚:“若冰小姐……杨大人……杨大人其实很关心你,他,他本来是要亲自来的……可是又出了事情……老爷家里只有少主人一条血脉,杨大人他、他也是不得已……”说着,田许声音又低了几分。

    “血脉……血脉顶个屁用!”曹若冰变得粗鲁起来,她现在气血翻腾,恨意重生,泪水默默地流着,一点也不想哭出声音来。这点倒是和枫灵相似得很,哭的时候只让自己看见,连听见都不许。

    田许默然,从怀里掏出了火折子:“若冰小姐,这信怎么都不能让别人看见,我得毁了……”

    话音未落,田许只觉得自己手上一痛,火折子被突然近前的曹若冰踢飞,手里的信团也被曹若冰夺走。

    “我的信,还轮不到别人为我处理!”她揪住了田许的领子,强迫对方看着自己,然后又低低道:“滚!从相府滚回侯府去!换班的时间快到了,一会儿就有兵丁到这里巡逻。”

    田许讷讷地点了头,纵身跳过丞相府的高墙,蓦然回过头来看了看那个站在月下的瘦削女子,看到她似乎将手里的信重又展开,不由得心中苦涩起来。

    ……

    行程将近半个月,总算是到了豫州。

    枫灵沿着还算坚固的堤坝走过一遭,皱了皱眉,对田谦说道:“南边北边堤坝明显修的不一样。”田谦笑道:“师妹你看,南边的田都是散的,一块一块的,北边的田是连成一片的。”

    枫灵细心看去。果然如此,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师妹有所不知,南边的多数是百姓自己的田地,主人不同,所有者众多,自然不甚工整,所以一块一块,是散的;而北边的是豪门大户官宦人家的田地,自然是阡陌成片。官员们多数讨好那些个富豪,所以,就算是修河堤也是先将这边的用最好的材料修好,再用些边角料去加固南边的河岸。”

    “竟是如此?”枫灵心中忿然,想及当年幽州旱灾之时父亲杨尚文率先将水渠接入平民田地之中,对富绅的谄媚完全不予理会,不由得感慨起了官场众生百态。田谦低头攥了把土,道:“这里还好,毕竟还能修一修,孟津之下却是不知如何是好了。河床变厚,堤坝年年加高,却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枫灵登上一处堤坝,向远处望去,连日暴雨,今日鲜见的有了个晴天,昏黄的河水滚滚东去,壮观而又苍凉。

    这条河流过的是这片土地最干涸的地方,孕育了一批最坚强的人。华夏族从这条河的旁边崛起,建立家园,繁衍后代,它弯弯曲曲,有的转弯处竟是成了细细的一股,却仍旧支持着延续下来,滚滚东流。

    “现在又是怎的成了侵吞百姓财产,吞噬万物生灵的猛兽了。”枫灵倒抽了口气,心中骇然。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一个头戴方巾的书生吟着诗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晃过枫灵,险些从堤坝上掉了下去。“兄台小心!”枫灵拽着他胳膊把他拉了上来。那书生抬头看了一眼枫灵,忽地露出了一抹笑:“河伯啊河伯,这么多年你总算是显灵了。”

    枫灵蓦地闻到了一股子酒气,心中顿时有了不满。田谦立即跑了过来,将手一伸,整个身子横着插进两人之间,直接接住了瘫倒下去的儒生。“这小子,大白天的喝了这么多酒。”田谦嘟囔着,把他拖下了堤坝。

    “说起来,怎么这么轻易就能走上堤坝?”枫灵四下望了望,道:“一个守堤的士兵都没有么?”书生抬头看着枫灵,哈哈笑道:“那两个、那两个守堤的蠢货被我灌、灌倒了。”说完,他陡然神色一变,推开了田谦,跌跌撞撞到了坝边,呕吐起来。

    枫灵此时也看到了守堤的人的凉棚,果然是有两个醉倒的兵卒,她面上一沉,心中不悦,念及危险,便下了堤将他二人拍醒。

    这边田谦没法子,只好提着醉醺醺的书生跟着枫灵下了堤坝。

    枫灵酒量惊人,自己也醉过,却不喜欢别人大白天的喝醉。所以这次好人做到底,带着那书生进了茶楼,要给他醒酒。那儒生喝了几盏醒酒茶,眼神就逐渐清明起来。枫灵正欲了解此地风土与水情,也就自然地与那书生攀谈。

    “晚生姓尤名晋,字子进。”书生自我介绍着,嘬了口茶,轻轻摇了摇手边的扇子:“敢问兄台高姓大名?”田谦心中不忿,心想:“你不如叫‘自尽’好了。”正计较着,枫灵温婉的声音飘飘传来。

    “小可姓杨,单名彻,没有字号,排行第三,尤兄叫我杨三就好。”枫灵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这个行走民间时候化用的名字,她离京时候已经想好了。

    “哗啦”一声响,田谦的茶杯落地碎了,他慌张地低下头去拣地上的碎片,悄悄斜眼观察着只是瞥了他一眼然后仍旧谈笑风生的枫灵,不寒而栗。

    “杨彻……杨三……那一天终究快来了么……”田谦不由得握紧了手里茶杯残片,掌心割出了血来。

    茶楼里进来了几个人,周遭看了一过就坐到了角落里的位置,叫了一壶清茶几碟干果,慢慢品着。其中一人面上带了个银制的面具,似乎是为了避人,可是反而更加引人瞩目,他身边坐了个英气勃勃的男子,一身天骄气质,似乎是个有功名在身的人。

    枫灵好奇,眼光向着那几人坐着的位置一扫,又转过头继续和尤晋说话。

    戴面具的人紧紧盯着枫灵的背影,目光深邃,忙又收回,低头喝茶。英气勃勃的男子却是在枫灵回眸之后,便一直看着她,直到田谦扫来一个阴郁的眼神,他才轻咳一声,继续喝茶。

    ……

    金陵城,秦淮岸。

    怜筝无聊地躺在“小疯”背上,随意地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中穿行。她连续几日宿在平逸侯府,也是连续几日在外游逛不曾回宫了。皇帝既然准了怜筝和惜琴住在宫外,自然短时间内不会过问女儿的踪迹。况且最近监视“枫行”,关注“青衣门”动态,加之高丽战争形势突变,需要皇帝齐公贤下功夫的事儿,还真是不少,也就不去管怜筝了。

    可是怜筝现在却是无聊了。她自幼生长在京城,对这京城的大街小巷自然是玩遍了的,怎么玩都没有意思了。想要出城吧,守城的官员已经把她熟悉到化成灰儿都认得出来的地步了,自从上次她无缘无故失踪了一个月,皇帝下令守城官员就算是连亲娘都不认得也得认得他们的公主奶奶,怜筝没有皇帝的旨意绝对不可能出城。

    所以,此刻无聊的怜筝只好听天由命地任”小疯”带着她走过那一条条路,而她只是仰着头看着明晃晃的天空,什么也不去想。

    那个姓杨的走了好像快有半个月了。可惜的是,就算什么都不想,她还是想起来某个不该想的人物。怜筝咬咬牙,暗自说道:“齐怜筝,你长点出息,没事别想那个混蛋。”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混蛋”已然成了杨枫灵在怜筝心目中的代名词。

    “小疯”突然停下来不走了,而怜筝是在晕眩好久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坐骑不再前进了,于是拍了拍“小疯”的驴头笑道:“懒驴,累了?”

    她没有睁开眼睛,但是耳边流来了一阵琵琶响,她忍不住睁开了眼,正好看到那块牌匾:“怀柔苑”。

    她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去年的这个地方,心思一动,翻身下驴,进了怀柔苑。

    老鸨正在楼前招揽客人,听到身后有脚步声,顿时又一次心花怒放转过身来唤道:“客官你可来……”“了”字尚未出口,口型就定住了。怜筝笑嘻嘻地说:“老大妈,下午好啊。”

    老鸨没敢答话,只赔着笑脸说道:“这位姑娘,你家老爷今儿没来这里。你个姑娘家,来这里不方便……”怜筝抬手想敲,这才想起自己的铁骨扇因下棋输给了杨枫灵,手里什么都没带,于是袖手收了回来,一脸严肃道:“本少爷是来听曲子的,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再叫我姑娘,小心我叫我家‘小疯’踢你!”

    经过上次一会,老鸨情知面前这位身份不凡,也不敢得罪,只得让开,放怜筝进去,还专门吩咐找了个雅间儿。

    不用说,今儿个弹曲儿的又是明紫鸢,不然也不可能会把怜筝招进来。不知怎的,她一听见这曲儿就想起来那日云妃生日时候太子找来弹奏的琵琶女,心里不由得一沉。若是那日太子老哥是流连于此,那么事情可就不妙了。她寻思着,叫了壶茶,右手打着拍子闭眼欣赏曲子。

    一曲终了,意犹未尽。怜筝忍不住推开门,叫了个小厮,说:“我请明小姐弹曲儿。”小厮赔了笑脸说道:“这位小……公子,我们明小姐不给单独的客人弹奏的。”怜筝勃然大怒,说道:“上次我来的时候她不是正给一个白衣公子独奏么?”

    小厮面上表情未变,暧昧地说:“那位公子……他特殊……”

    怜筝一呆,顿时满心的复杂滋味,想到了惜琴和枫灵,她不由得赌气小声道:“我才不信你杨枫灵有那么大的魅力!”说完自己又是一愣。

    她想要发火,忽然忆起当日太子同她说的话,好像是想为这女子赎身,而今已经过了半年,怎的还是没有着落?

    随着流水般的琵琶声又一次响起,怜筝听声寻去,意识到是个包间儿里传来的声音。她目光寻到那地方,面色阴沉,问那小厮道:“那么那个包间儿里有几个人听曲?”

    小厮心里一紧,来不及撒谎,结巴道:“一、一个。”怜筝眼神高深起来,冷笑着回了房,倒叫那小厮摸不着头脑了。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那琵琶响停止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怜筝突然从房间里跳出来,径直向着那个她看着不顺眼了半天的包间儿走去,一路上的小厮见她气势汹汹,竟然都愣着没拦住她。

    等到有人反应过来去追她的时候,她已经把门给踹开了——近来性子暴躁起来的的怜筝爱上了踹门这个活儿。

    正拥在一起的男女想必没有料到跳出来了个碍事的,都是一惊,待两人同时看清来人之后又都是一惧。同时怜筝也看见了两个人的面孔。

    “是你!”三个人同时脱口而出。

    匆匆跑过来的曹陵师看到这个光景,心里明白了,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皇兄……怎么会是你……真的是你……”怜筝看着齐恒惊慌失措的脸,不由得一阵揪心。

    躺在齐恒怀里的明紫鸢把脸转到了一边去。

    东郊竹林,是片如诗如画的地方,环境清幽宜人,且无人来此居住,若不是挨着皇城太近,倒真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蓝衣的年轻男子剑舞翩跹,出手快若闪电。刹那之间挺剑冲上竹梢,却又在一转眼俯冲下来,将一棵壮年的成竹劈成几片散落开来。竹叶流动在他四周的风中,粘在了他的披风上。他没有去管,只是任着自己的剑如游龙一般穿梭在竹林之间,步履潇洒,挥洒自如,整个人和手中的剑融为一体。

    在一旁看了许久的青袍男子忽地一笑,一张精致而漂亮的面庞仿佛是一幅画。他身形瘦削,脸庞稍尖,微微带了些阴柔,眼神里却是无比的刚强。苏诘,无疑是天下第一的美男子。这种将男人的阳刚与女子的阴柔结合起来的美,实在是一般人莫能匹敌。自然,男装的枫灵肯定是把他给压制住了,不然他也不会郁闷。

    苏诘迅速抽出了背上的剑,仿着那蓝衣男子的动作,快速冲天又急速降落,将又一棵无辜的竹子分做了几片,然后舞了一套同样的剑法。他迎风而立,面色平静素雅。

    蓝衣男子把剑收回,插入背上的剑鞘,此刻他背负双剑,一身肃杀,似乎心事重重。“你是谁?”他问着面前这个不请自来、而且还懂得他的剑法的男人。

    苏诘拱手道:“在下扬州苏诘,师从青衣道长的弟子。师侄苏诘见过师叔祖。”

    蓝衣男子颜色一冷,问道:“你竟然知道我和你是一派的?”他思忖一阵,蓦地恍然大悟:“‘苏’!你是苏伯卿的儿子?”

    苏诘点头道:“正是——令师姐乔悦颜……是我的祖母。”

    “江湖人中知道我师从何人的还真是鲜有,哼哼。”叶寂然冷笑着转身,“谁能想到所谓‘北叶南苏’,天下两大剑客,居然同是是出自忘尘观一门。”他自幼被白彻拣走扔给乔悦颜抚养,偶尔得到白彻授业教导,加上杨岚悉心指导,这才练成了天下间数一数二的剑术。

    “师叔祖当年因为与岚祖母矛盾而出走,赌气做了这么些年的杀手,祖母与岚祖母都十分为师叔祖担心。”苏诘迟疑了一阵,斟酌着用词。

    “陈年往事,多说无益。”叶寂然冷漠的眸子微微有些融化,他是被那两个女子抚养长大的,对他而言,那两人如母亲无异,“你究竟想说什么?”

    苏诘长叹了一口气道:“我身为一国使臣,不可能随意出京城。我希望你可以去洛阳,保护驸马杨悟民。”

    叶寂然脸色一变,突然长剑再次出鞘,“哗啦啦”又是砍倒了一片竹子,恨恨说道:“一个两个都是这样。”说罢头也不回跳上竹梢,消失不见。

    苏诘微微讶异,正觉奇怪,这才看到了一身冰蓝衣的曹若冰站得远远地摇头叹息:“别怪他,一天被两次叫去做同一件事,去保护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谁都不会高兴。”她无奈地耸耸肩:“不过别担心,我说的话,他就算是死也会听。”看着苏诘一脸愕然色神色,若冰调侃一笑:“见到叶寂然你就作揖。乖徒孙,你见到我,是不是也得行个礼啊?”

    “我去看祖母的时候怎么从未见过这两个活宝?”仍然是一脸冷矜,苏诘转身离开了竹林。

    ……

    “却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豫州,事情如此之多。”枫灵轻叹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本来是喝茶的,可惜她和尤晋聊得太投入,直接转战到了酒楼,请吃了晚饭。此刻日已西沉,天色不早了。

    枫灵手臂微颤,想起了方才尤晋说的话。

    “枫行”因为囤积居奇而被禁止经营,等待处理。豫州太守因为帮助富豪而疏忽保护百姓,致使水灾之中百姓的损失尤为惨重。官兵调度不力,重灾区根本无法营救,历年因水灾而死的百姓多达几十万。受灾的地方自然不只是豫州,整个黄土覆盖的北方都会受到影响,北方粮食不足,自然也会影响到东边和南部的供应。

    “年年水灾,就没有个一劳永逸的法子么!”千万事情较之起来,枫灵还是看重人命。水灾生生吞噬了那么多的生灵令她齿寒,心中不快。

    “法子,当然有。”尤晋伸出一根手指,抵在自己的鼻尖。

    同样是那根手指,他蘸了酒在桌面上画出了个黄河的形状来,又几笔画出了个长江来,他自从年少便研究水利,对大大小小的河道形状相当熟悉。

    “当年李冰父子在修的都江堰水利如何?”尤晋笑道,他不待枫灵回答,自己又兀自说了下去:“结果是平定一方,安抚万民,造成了巴蜀之地的‘天府之国’。变蛟龙为顺兽,化腐朽为神奇,其功绩,可谓千古绝唱。”

    “子进兄是说,也要仿着都江堰修一个?”枫灵盯着他的眼睛,好奇地问。

    他摆了摆手:“迂腐,迂腐。黄河和那长江地方不同,流程不同,流量不同,处处不同,又怎么可同样处理——我的意思是说,再凶狠的灾害,有人来干预,总能够解决!万事虽为天定,亦在人为,现在黄河的问题不是‘治’而是官员‘不治’!”

    枫灵一凛,顿时明白了几分:“子进兄的意思是,现在黄河治理只是单一修坝而没有选择一劳永逸的治理法子,是因为官员不希望‘年年闹水灾’的黄河平息,而使朝廷少拨了赈灾款?”

    尤晋嘿然一笑:“杨三弟果然聪明——”他四下看了看,重新蘸酒勾勒了黄河的模样,指点到:“若想黄河止息,须得上游筑坝,下游清淤,奈何现在人力物力不够通达,光是这个清淤怕就是要耗尽几十年,就算是从今年开始施行我的法子,我有生之年,也不知能否看到黄河清明的那一天。沿岸须得种树植草,培土固本,方才是个真正解决之法。上古书籍中记载的黄河沿岸,乃是水草丰美的地方,奈何豫州百姓贫困,伐树生财,导致水土滚滚东流,终于成淤堵塞,导致一年年水情不断。”他叹了一声,摇了摇头:“历任豫州太守鲜见的有几个好的,今年倒是个新上任的年轻官吏,还未见得有什么大作为,救济灾民那里,倒是做了些事情,可是却无端端把经常施粥行善的‘枫行’”给封了,实在是耐人寻味。”

    枫灵仔细听着,眼中烁烁光芒闪耀,突然也把手蘸了酒,在桌面上画了起来:“年少时候父亲曾经遇过来这里游学的布赖颠国人,长得金发蓝眼,高高大大,语言奇特。他说在西方有个低地国家,唤作‘尼德兰’,因为临海低地,所以年年国土下陷。结果本国人民为了救亡图存,填海造地。利用他国家特制的风车吸水排水,这才使得国家没有灭亡。而且他们用风车建造了许多工厂,使得国民不致饥寒。”记忆中那布赖颠人给的图画印象太深刻,枫灵只简单勾勒了几下,一个风车雏形现在两人面前。

    尤晋大喜道:“北地多风,此种物事,若是用来作动力,定然是好的。杨三弟果然是见多识广,小生佩服,佩服!”他高兴地手舞足蹈,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子进兄谬赞了。其实我华夏种种惊奇之物事,定然胜那蛮夷之邦千百倍,只不过代代君王皆是以农为本,就算是前朝开始重视商业,今上也仍是更关注农本经营。我民间诸多物事,至今仍如宝玉蒙尘,未有人来发觉其功效啊。”枫灵忽地一声长叹,回想起了小时候看到的农家用一个池子里沤出的气体来点火,竟然可以凭空燃起而不需柴木,于是又将此事与尤晋说了。

    “那事情我也知道的,只是不知晓是个什么原理,那气体应当是腐烂之物沤生的,若是用这东西燃烧,定然可以省下不少柴木……”

    两人越说越投机,不觉已是深夜。

    枫灵不欲叫收拾桌子的小二为难,便叫了尤晋进了自己卧房接着秉烛夜谈,田谦虽然不情愿可也不敢不从,只得摆了一张冷脸进了卧室一动不动地盯着尤晋。

    尤晋酒量不小,越说话越多,说得田谦站着睡着了,连耐心最好、爱听他说的枫灵都忍不住困了。她感慨道:“子进兄如此多才,却怎的至今还是个白身?”

    “谁知道呢,哈哈哈哈。”尤晋自嘲般地笑着:“我写的文章入不了考官法眼,我也懒得入他的眼。我认识一位神医,与我一般,也是屡试不第,可是人家立志从医,立即便成了扬名四海的仁心圣手。我也许是考试不成,但是,我若为豫州太守,三十年,给我三十年,我定让黄河成了鱼米之乡!”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若我是今上,我定然让尤兄来担任这个豫州太守!”枫灵一笑,将杯中酒饮尽。尤晋哈哈笑着,一边说着杨三弟你醉了,一边敲起了酒杯,唱了起来:“长铗归来兮,食无鱼。 长铗归来兮,出无车。长铗归来兮,无以为家。 长铗归来兮,食无鱼。长铗归来兮,出无车。食呀食无鱼,出呀出无车。饮无美酒醉,睡无美人妻。”

    他声音低沉,和着这曲子竟然是十分和谐,枫灵今日大喜,喝了不少酒,加上多日来没能睡好,渐渐的有些不支,何况旁边还有人唱这首曲子,她慢慢伏在桌上,睡着了。

    唱了十几遍之后,尤晋才发现旁边的杨彻已经睡着,不由得又是一笑:“和我喝酒不醉的人还真是未能有过,来来来,为兄扶你上床去……”说着,便晃晃悠悠地扶起枫灵,向着床边走去。

    田谦突然惊醒,一眼就看到了尤晋的动作,登时怒不可遏,上前一步拉住了尤晋,狠狠掴了他一个耳光,尤晋被打翻到了一边,一脸的莫名其妙。枫灵一下子没有了支撑,顺势一倒,恰被田谦接住。

    “又喝这么多……”田谦叹了一声,忽然听到“嘶啦”一声响,觉得了耳后生风,赶紧把枫灵扔到床上,身形一闪,躲过了身后刺过来的一剑。随后他急忙拔剑护在床边。

    枫灵此时已然清醒,赫然见到面前三个黑衣人,而尤晋被打到了一边也是一脸惊愕,旁边纸窗已破,显然是那三个人进来的地方。

    田谦沉着挥剑,与三人周旋,不多时便斩杀了其中一人。另两人见见势不妙,赶紧背着同伴的尸首跳窗离去。

    “田谦,不要追!”枫灵喝住了想要追出去的田谦。她看到田谦剑上的血迹顺着剑尖流下,确信了方才一干打杀不是自己幻觉。

    “那几人来刺杀我的?”枫灵心中没有头绪,“若是杀我的话,是因为知道我是钦差么?”她顿时觉得脊背生寒,恨意顿生,“看来我这洛阳之行,不是那么简单啊。”枫灵无奈地摇了摇头,又蓦然想起了“枫行”的事情,又暗自忖道:“也不知道,师父他将如何处理这些事。”

    又是半晌,她才记起还坐在地上的尤晋,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尤兄起来吧,夜已经深了,不如尤兄就在我的床上就寝了吧,杨三我伏案而眠即可。”

    在田谦阴狠目光的注视下,尤晋慌忙摇了摇头,跑到隔壁去睡了。

    “师妹,明日要去洛阳的太守府,今夜的事情不简单,你看……”田谦悄然近前,低声说道。

    “不用担心,”笑得依旧温和,枫灵道,:“我不会有事的,何况那边还有个尤晋。”

    洛阳豫州太守府。

    只穿了一身单衣的豫州太守邵俊林从卧室里走到正堂,一脸不满,身上还带着**的味道。他是个年轻男人,一脸的英气勃勃,一身的天骄气质,气势惊人,叫人过目难忘。

    厅堂前的两个人跪得战战兢兢,他们身旁还躺着一具穿着黑衣的同伴的尸首。

    “失败了么?”邵俊林一脸阴郁,看着自己侍卫的尸体。

    ……

    御书房里灯火摇曳,齐公贤命人加了一盏灯。果然,人老了眼神就不济了。

    齐恒在一旁恭恭敬敬地站着,把已经阅过的折子放在一边。齐公贤顺手抄起一本翻开来阅读批注,不住地点头。齐恒松了口气,身上的压迫感减轻了许多。

    “恒儿近来评价事情的眼光老练了许多,有进步,有进步。”齐公贤赞许地评价着,颇为满意。

    “都是父皇教导得好,儿臣不敢不努力。”齐恒也露出了一个笑容,回应齐公贤。

    看完了最后一本折子,齐公贤叫了茶,状似随意地问道:“恒儿最近似乎经常去听子虚上人讲道,效果如何?可是得悉了道长真法?”

    齐恒一时紧张,不知如何作答,过了许久才慢吞吞说道:“上人所讲,博大精深,儿臣资质愚钝,只能领会少许,方知‘道’乃无名之门,还需要细心再去研究才是。”

    沉默许久,齐公贤道:“如此甚好,吾儿应知,学无止境。百工居肆,各有各的长处,多学那些长处自然是无害的,就是千万别学错了东西,学了短儿。”

    “上次那个琵琶女的事情,你始终不肯给父皇我个交代,那么也好,朕便不问了。”齐恒脸色大变,齐公贤站起身来厉目看向齐恒:“你身为天朝太子,应当怎么做,父皇不想再多说。夜深了,你下去吧。”

    齐恒急忙告了安,退下了。

    【金风玉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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