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章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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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玖之一行人到达顾家村的时候,正是正午吃饭的时间,路上的行人不多,不然陆玖之那豪华的马车招摇过市进了顾家村,一定会引起众人的议论纷纷。
不过早看见,晚看见也都一样,流言终归还是要四散起来的。
按照秦掌柜留下的路线图,他们很容易就找到了靠近村尾后山的楚明家。
因为天气逐渐变热,小厨房里闷热的很,顾朝早在前阵子就把吃饭的小桌子移到了院子里。
陆玖之的马车就停在楚明家院子的不远处,顾朝进进出出端菜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在顾家村,这样的马车太少见了,他瞅了好几眼,但是那马车就停在那里没动,也没有人下车。
顾朝也就只是心里疑惑下,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最近他的肚子开始变得明显了,楚明对他的限制也到了疯狂的地步,有时候他只是想站起来倒杯水,楚明都会像是竖起尾巴来的大狗一样,一定要跟在他的身边,前前后后的要照顾。
好像他是个没有自理能力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一样。
顾朝虽然嘴巴上埋怨着,但是心里还是觉得暖暖的,上一辈子一个人的孤单凄凉,早在和楚明的一起生活中,慢慢地被他遗忘了。
放置妥当了饭菜,顾朝拖着一把小椅子坐在小桌边上,拿着扇子有一扇没一扇的扇着风。楚明最近没上山,就在后面的田地里忙着,顾怀已经去喊他回来吃饭了,天气热,他是不是应该舀些清水,备着给他们擦汗洗手……
顾朝正想着,两人的脚步声,一轻一重的就从篱笆外面传来,还有两人嘻嘻哈哈的说话声,说的是顾怀刚才在田埂里看到的青蛙,呱呱呱的,顾怀想抓,可是他动作没有青蛙快,一个猛扑没抓到青蛙,反倒是他自己,差点就摔在了泥地里,还好楚明眼明手快的抓住了他的衣领。
“楚大哥,你的力气真大,居然一只手就把我提起来了,还提的那么高。”顾怀墨绿色的眼眸一闪闪的,带着崇拜的光芒看着楚明
楚明略微笑了笑,粗矿的脸上带着一脸的汗水,但是眼尾眉梢都飞扬着,“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也会跟我一样的。”
“真的吗?我也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吗?”顾怀一蹦一跳的走进了院子,还一直回头跟楚明聊着,脸庞上的稚气已经开始消退,渐渐地流露出少年的清隽模样。
“好了,别聊了,快过来洗手,可以吃饭了。”顾朝看着两人说说笑笑的模样,这份淡淡的喜悦也感染了他的心情,他从水缸倒水出来,又准备干巾,一条给顾怀,一条给楚明。
楚明手上还都是泥,就稍微蹲低了身体,侧过头,这样顾朝一抬手,高度刚刚好,他一点都不费力的给楚明擦汗。
顾怀对两人的亲密,早就见怪不怪了,自顾自的洗了手,擦干了坐到自己位置上,还催促道:“你们两个快一点啊,我都饿了。”
楚明跟顾朝相识一笑,“来了来了,开饭吧。”
三人都在餐桌边坐了下来,一人手里抓着一个面皮饼,吃着最常见的东西,聊着最普通的日常,但是三人的嘴角,都一直上扬着。
马车里,沈夕斜靠着坐在软垫上,远远的看着楚明家院子里发生的一切。
他的视线凝注在顾朝那张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脸上,再也没有移开过。原先或许还有些怀疑,但是看到顾朝本人之后,沈夕心中有了百分之百的认定。
这个跟自己长得完全一模一样的人,就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兄弟。
三岁的孩子应该有记忆吗?
沈夕不确定,但是他真的依稀的记得,那个时候,是有那么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跟他一起吃一起睡一起玩,那个时候不只是有他的阿爹,还有他的阿姆。
可是有一天,他的阿姆和那个一直跟他在一起的小娃娃不见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阿爹了。后来阿爹也走了,沈家大大小小的事情一直占据了沈夕生活的全部。
因为阿爹的疼爱,因为让人眼红的庞大资产,他一次又一次的被自家人逼到了生死边缘。
原来长大,原来孤单,是这样的,所以当沈夕再回头,偶尔想起那段儿时记忆,他有时候觉得,是不是是他自己在自欺欺人,想象着,编造出了那一段可能根本不存在的记忆。
直到……他的生命逐渐走向尽头,直到,陆玖之告诉他,他真的看到那样一个人,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沈夕这才完全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相信自己的记忆是真实存在的事实。
血脉相连,是一种很玄乎的东西。
比如现在的沈夕,只是远远的看着顾朝,那种流动着一样血液,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完全的从他心底里涌上来。
“玖之,这个人是我的弟弟。”沈夕的手向后伸,抓住了陆玖之的手。
陆玖之回握住,“你肯定?”
“恩,我肯定。”沈夕说完,还淡淡的笑了笑,“他过的很开心的样子,真好。”
从车窗透进的阳光,照在沈夕苍白如雪的脸颊上,他的皮肤仿佛是透明的一样,连阳光都可以穿透,而陆玖之的眼里,仿佛他会就这样的消散不见。
陆玖之抓着沈夕的手,更紧了些。
“玖之,”沈夕突然的转头看向陆玖之,脸上的笑容更大,双眼眯成了两条细缝,都快看不见了,愉悦的神色,在他脸上跳跃着。
陆玖之已经许久不曾见到过沈夕如此开怀的样子了,明明是应该一起开心的事情,但是陆玖之却觉得不安。
“嗯。”陆玖之应声。
“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我和他小时候玩过的游戏。”
沈夕是这样的兴致勃勃,陆玖之却是如此的惴惴不安,但是沈夕的要求,他什么时候不同意过了。
“什么游戏?”陆玖之问道。
“就是……”沈夕靠在陆玖之的耳边,将他想要玩的游戏内容,一字一句的统统告诉了陆玖之。
听着听着,陆玖之浓黑的双眉,越缩越紧。
“玖之,你会帮我的吧,我想玩这个游戏,玩最后一次。”沈夕笑着哀求着,话语温柔如蜜糖,带着浓浓的撒娇意味。
自从他们离开江南,一路向北之后,沈夕的确一天比一天开怀,但是他的身体……也是一天比一天差。
“好,我陪着你玩最后一次。”
就像沈夕笃定的一样,陆玖之不会拒绝,会答应他所有的要求。
***
许久,院子里的楚明、顾朝、顾怀三人已经吃完了午餐,三人分工明确,楚明收拾桌子,顾怀去洗碗,而顾朝,只要安安稳稳的坐在椅子上休息,不要妄图抢他们的工作就好了。
陆玖之在这个时候才下了马车,往楚明家的院子里走去。
陆玖之一靠近,顾朝马上就认出来了,这样天生带着贵气的人,他又怎么可能会忘记。
陆玖之也不是客气的人,他摇着折扇,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进了楚明家的院子,“顾兄弟,别来无恙啊。”
顾朝立马起身招呼着,“陆老板,您怎么到这来了?”
楚明和顾怀也都走了过来,他们是第一次见陆玖之,并不知道陆玖之的身份,但是看这人衣着打扮,和顾朝叫他老板,便也知道此人肯定身份不凡。
“别紧张,我只是出来留山玩水,正好路过而已。”陆玖之笑言。
顾朝心里却不信他说的,如果只是路过,为什么知道他住在这儿,显然是之前就打听过了。
两人客气的先寒暄了几句,陆玖之才渐渐地讲到了重点。
“我见你们顾家村山清水秀的,是个避世的好地方,我想在这多留几天,不知道顾兄弟知不知道哪家有空房,可以暂时出租的。”
听闻陆玖之的问题,顾朝心里稍一转,就想明白了,陆玖之肯定来之前就打听好了,他之前住的房子正空置着,如此委婉的询问也不过是客气而已。
顾朝想不出陆玖之到底有何目的,自己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人物而已,值得他一个富家江南的商贾花这么大的心思吗?
与其自己猜,不如就放在自己身边,好好盯紧了。
顾朝想着,就这样决定把之前自己住的房子暂借给了陆玖之,陆玖之给了一锭银子,出手大方的吓到了楚明和顾怀。
但是顾朝没收,说之前陆玖之下的订单,他已经赚了不少了,房子空着也是空在哪儿,陆玖之不嫌弃,愿意住已经好似给他面子了。
陆玖之也没再说什么,收起银子。
顾朝催顾怀去宁大夫家,他到了下午读书的时间了,而原本应该去地里的楚明接着顾朝回房的时机,跟他说,他也要一起去,这个陆玖之到底是什么来头,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他还不确定。
让顾朝一个人陪着他去,楚明不放心。
顾朝自己劝不过楚明,就随他了。
两人一同陪陆玖之去顾朝之前的房子,陆玖之的马车慢悠悠的跟着他们三人的后面。
顾朝几次回头看那辆马车,他终觉得有人在看他,可是陆玖之已经下车了,车上就只有车夫,应该没有别人了……
可是他的后背毛毛的,难道又是他多心了。
楚明察觉到他的怪异,以为他又是腰酸,也不介意陆玖之的目光,就伸手扶上他的腰,搀着他一起走。
顾朝有些不好意思,稍稍红了脸,但是没有拒绝。
房子顾朝定期都有来清理,还算是干净,被子枕头其他用品之类的东西,陆玖之说他的马车上都有,不用劳烦顾朝准备了。
顾朝知道自己家里的那些粗布棉麻的,陆玖之也看不上,也没多说,既然陆玖之自己有就更好。他就简单介绍了一下家里的环境。
“顾兄弟,恐怕还有一件事,需要麻烦你。”
“陆老板,您说?”
“我这次出门就带了一个车夫,我和车夫都不会做饭,这一日三餐,可能就要麻烦你了。食材什么我们都自己带了,可能需要你代为处理一下。”
“这个不麻烦,一些家常菜我还是我会做的。只是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顾兄弟既然能做出面煎饼这样的吃食,做一般普通食材,肯定更没问题,我对顾兄弟的手艺有信心。”
两人说定了吃饭的问题之后,顾朝就和楚明离开了。
直到两人走远之后,陆玖之从房间里走出,来到马车边,拉起了帘子,有些急切的问道:“怎么样,有没有觉得不舒服,没有闷道吧。”
为了防止顾朝看到沈夕,马车上所有的帘子都拉了下来,现在又是太阳最烈的午后,就算马车在宽敞,长时间空气不流通,还是会不舒服的。
“我没有这么脆弱的,你别担心。”沈夕的状态跟前几天比起来,的确不错,几个时辰了,还能坐着。
“他们已经走了,我先把东西搬到屋子里,你再下车。”
“嗯。”
陆玖之和车夫走进走出好些趟,才把所有的东西都搬进屋子摆设好,就算沈夕看起来精神不错,陆玖之还是没有让他下地,一个怀抱,就直接把人送到了房间里铺了软垫的床铺上。
沈夕浅浅的一笑,“你啊,真把我当瓷娃娃呢~”
“你啊~就是我的瓷娃娃。”陆玖之模仿着沈夕的口气,调侃道。
陆玖之心想,要是真能够让他这样护一生,那也是他最甜蜜的负荷,最大的福气。
沈夕慢慢的扭头,目光细细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这就是他们之前住的房子?”沈夕问道。
“恩,他没结亲前就一直住在一这里,”陆玖之沉吟了一下,还是说出了一个他十分顾忌的名字,“顾安生前,也住在这里的。”
顾安啊……
沈夕念着这个名字。
沈夕的阿爹一直说,他的阿姆早就死了。以前沈夕信的,可是自从知道顾朝的存在之后,他就不信了。
顾安不知道什么原因离开了沈家,可是他为什么只带走顾朝一个人,为什么要把他留在沈家。
对于顾安,沈夕心里是带着一点点恨意的,要是当初他也离开了沈家,就不会有他后面近十年生不如死的人生,说不定,他现在也能像顾朝一样,在顾家村,找到一个寻常人,已经结亲生娃了。
沈夕目光细细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他摸摸这儿,摸摸那儿,仿佛在寻找顾安和顾朝曾经生活过的痕迹。
跟他的生活如此的不一样,是这样的祥和平静,他……他……他真的好嫉妒。
***
顾朝和楚明回家的时候,恰好看到李今焦急的在他们家院子里来回踱步,看到他们两人的时候,李今总算是送了一口气。
“你们去哪儿了,怎么门都没关,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可吓死我了。”
顾朝有些木纳的看着李今慌张的模样,“怎么了,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我能出什么事啊,我是担心你出事,所以赶回来看看,看到你们没事就好了。今天我摆摊的时候,来了一个奇怪的人,指明说要找你。”
奇怪的人?
顾朝想了想:“你说的是不是穿的绸缎的,手里拿着一把折扇,长得很英俊贵气的一个人。”
“就是他就是他,怎么,你们已经见过了?”
“恩,他刚才来过了。李今,你别紧张,他是我的一个……朋友。”顾朝拍了拍李今的背,安抚道。
“我哪知道你会有这样的朋友啊,我看他的样子,还以为是来跟你讨债的呢。”李今这下彻底的送了一口气。
“讨债,哈哈。”顾朝不禁笑了出声,“他的钱多的十几辈子都花不光,怎么会跟我一个穷人来要钱。”
两人拿这事情说笑了好一会,顾朝心里也特别的温暖,当初只是随手救了一个人,可是李今如今,算是自己最贴心的朋友了。
***
陆玖之在顾家村的日子就这样的定下来,顾朝有几次曾经看到陆玖之在田埂边散步,也稍微信了一些他出来游山玩水的话,只是每次他去给陆玖之送饭的时候,他的车夫在门前就把他拦住了。
屋子的门关着,车夫也有意拦着他不让他进去,虽然他才是房子的主人,可是现在住在里面的人是陆玖之,他也不能强行闯入。
就这样保持着疑虑过了两三天。
直到那一天中午,顾朝照例去给陆玖之送饭,这一次,屋子的门敞开着,车夫不在门前。
顾朝却不敢进去了,他在门口敲了敲门。
“进来吧。”陆玖之出来招呼他进去。
在他进门之后,陆玖之就把门关了起来。
“东西放在桌……”
顾朝往里面走了几步,就看到曾经自己睡了的床铺之上,现在也正睡着一个人。
他看着那个人,那个人也一样看着他。
相比较于他的惊慌失措,那个人的表情看起来正常很多,嘴角还微微上翘,含着浅浅的笑意。
这个人是谁?!
他怎么会跟顾朝长的一模一样。(这个是林晚的心里独白)
他们之间是怎么关系,可是他的记忆为什么没有这个人,而他又为什么会跟陆玖之在一起,出现在这里?!
“看到我很震惊?”沈夕看着顾朝脸上忽白忽青的表情,觉得十分的精彩。
顾朝愣愣的来不及反应。
“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们会长得一模一样?”沈夕又问道。
“我们是……孪生……兄弟?!”顾朝毕竟还是带着一部分现代人的思想,双胞胎什么的他还是知道的。
他诧异的是,为什么顾朝的记忆没有这一块,而且顾安也从来都没有提过。
“果然是我的弟弟,你还不算笨吗?这么快就想到了。就算我们血缘关系再接近,除非一母同胞,不然不会相似到如此程度的。”沈夕也还在继续仔细的瞅着顾朝,他虽然观察顾朝好几天了,可是这么靠近的看还是第一次。
有一些只有他自己注意到的小细节,他都细细的看着。
比如他是左眼高还是右眼高,比如他的手指是食指比较长还是无名指比较长,他也在感叹,感叹造物主的神奇。
他们两人的相似程度,真的极近百分之百。
“你坐啊,别站着。”
沈夕一句话下,陆玖之已经搬了一把椅子过来。
可是顾朝一坐下,就在他还没有回神的时候,陆玖之已经动作干净利落的把他的双绑住,背再椅背后面。
“你干什么?你们这是要做什么?”顾朝的声音陡然拔尖着,他看到这个人还不到几分钟,还没搞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怎么……怎么就这样了。
“闭嘴!”冷冽的话飘过顾朝的耳边,冰冷的仿佛不带一丝感情。
而让顾朝诧异的是,说这话的人,居然是沈夕。
他看向沈夕,刚才还笑意盈盈对着自己说话的人,此刻已经笑容褪尽,眼眸中,脸庞上,凝着一层冰冷的寒霜。
“你最好控制住自己说话的音量,不然我把你的嘴也塞起来!”
明明一脸苍白的躺在床上的人,此刻却散发着惊人的狠厉气息。
他沈夕,毕竟也是沈家曾经的家主,镇压了那群不断蠢蠢欲动的人,要是真没点气势和本事,怎么可能现在还把沈家抓在手里。
顾朝稳了稳情绪,他看看沈夕,又看看陆玖之,陆玖之也跟沈夕一样,他一直挂在脸上的那抹玩世不恭的笑容已经寻不到了。
他只是稍微沉了沉脸,双眸浓黑不见波澜,不像是要对他动手的模样,可是为什么要把他绑起来。
顾朝觉得自己现在起码是安全的,他应该尽量拖延时间,楚明还等着他回去吃饭,如果他一直没回去,楚明一定会来找他的。
“你们想做什么?”顾朝问。
“我们不想做什么,我的好弟弟。听说你的名字叫做顾朝?”
“恩。”
“你知道我叫什么吗?我叫做沈夕,夕阳的夕。阿姆还真是偏心啊,明明是我生在前面,可是你是‘朝’而我是‘夕’,你是东出朝阳,而我是西落夕阳吗?!呵呵,真是可笑!”沈夕说着,冷冷的哼笑了两声。
他目光再一次,凌厉的看向顾朝,“连他最后离开沈家,都只带走你一个,为什么带走的是你!为什么被留下来的是我!”
沈夕仿佛有一些抓狂,好像一下子就扑过来把顾朝撕碎一样。
沈夕说的太多的事情,顾朝虽然一无所知,但是他们毕竟是血脉相连的孪生兄弟,沈夕心中那一份沉重的哀怨,他仿佛也感觉到了。
沈夕愤愤的看着他,隐隐的,他双眸里好似泛起了水光。
“小夕……”陆玖之才一开口,却被沈夕一眼瞪了过去。
“顾朝,别说我不念兄弟之情,我们之间不曾相处也没有什么情不情,有些东西虽然不是你想欠我的,但是事实上你就是欠了我,现在我要把他拿回来。”沈夕说着,慢慢悠悠的下了床。
“你生病了吗?要不要找宁大夫看看。”顾朝突然冒出一句话来,他看着沈夕下床的样子,那种仿佛一下就会摔倒的虚弱,
“你都不担心你自己,还有心情来担心我?”沈夕又一次笑了,笑的十分的讽刺。“顾朝,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沈夕说的话,顾朝依旧是一头雾水。
直到陆玖之把他身上穿的衣服,一件一件的脱了下来,然后又把它一件一件的穿到了沈夕的身上。
他……他想做的是取代他!
顾朝脑海里突然的闪过一道光,他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一切。
虽然他还是不知道沈夕曾经经历过什么,可是沈夕对他的怨恨显而易见,沈夕被留在沈家之后过的不幸福也看得出来,所以……所以他来到顾家村,是来抢夺他的生活?
顾朝觉得自己推理的没有问题,可是他的生活有什么值得他嫉妒的吗?
没有锦衣玉食,没有成群的下人,每天都是田地和面馍馍,真的有什么事值得沈夕惦记的吗?
沈夕在一旁穿衣,他还准备一个软垫,是可以绑在肚子上的,来装作顾朝怀孕的样子,看来他是预谋已久的。
“你确定你可以吗?”陆玖之帮着他系好衣服的纽扣,他还是担心的沈夕的身体。
“没问题的。”沈夕点了点头,然后凑到陆玖之耳边,用极小的音量说,“你别担心,在这里帮我把他看住了,如果……如果我觉得不行了,我会收手的。”
但是陆玖之眉峰的褶皱还是叠的好深好深。
“我会量力而行的,我知道你还等着我回来呢。”沈夕踮着脚去,轻轻亲吻了一下陆玖之的脸颊。
“就让我任性最后一回吧。”
顾朝听不见沈夕说了什么,但是沈夕亲吻陆玖之的动作,他还是看的一清二楚。
这……这让他安了另一个心。
如果说他有什么值得沈夕嫉妒的,另一个可能就是楚明,楚明的好他是知道的,如果沈夕跟他是一样是明眼人,肯定会发现楚明的好。顾朝在心里也曾想过,他会不会来跟自己抢楚明的,但是又觉得自己这个念头十分可笑。
如今看到沈夕和陆玖之之间的亲密举止,他才算彻底排除了这个可能。
沈夕穿好衣服,又对着顾朝来来回回的又重新打量了一边。
然后从他们带来的箱子里面,拿出一盒类似胭脂的东西,他往自己脸上涂涂抹抹了好一阵,把他白得像纸的肤色终于增加一点深度。
这下是完全准备就绪了。
“我走了。”沈夕跟陆玖之说。
“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沈夕对着陆玖之嫣然一笑,终于出门了。
沈夕离开之后,陆玖之突然变得有些傻傻愣愣的,坐在一边发了好一会呆,等他回神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顾朝正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也不喊不叫的,他这幅模样,倒是把陆玖之逗笑了。
“我说你,也太没有危机意识了吧,就不怕我把你杀了吗?你都没想着要逃吗?”陆玖之问着顾朝。
“你不会杀我的。”顾朝说的相当的笃定。
陆玖之无声的笑了笑,他还真的不会杀他,他不会,沈夕也不会,这一切不过是他们在顾朝面前演的一场戏。
一场沈夕想玩的游戏。
陆玖之起身,给顾朝解绑,既然“犯人”都觉得自己没危险,他这个“绑匪”还演个p啊!
顾朝自由之后,也没有急着离开,反而是在原来的位置坐了下来。
“可以告诉我沈夕的事情吗?”他说。
陆玖之点了点头,“就算你不问,我本来就打算告诉你的。”
这个故事太长太长,沈夕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太多太多,足够让陆玖之讲上很久很久。
***
沈夕……不,应该是“顾朝”,出门后没多久,就看到脸上有些焦急之色的楚明从对面走过来,一看到他,楚明不禁加快了脚步,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饭都还没吃呢?你没饿到吧?”楚明有些急切的问着。
“没事,就是跟那人聊了一下,忘记了时间。”“顾朝”抬头对楚明笑了笑,他有点不适的摸了摸塞着垫子的肚子。
“是不是走太久,肚子不舒服,我扶着你走。”楚明已经很习惯了,大手一伸,就环在了“顾朝”的腰上,让他把身体重量的一半靠在他的身上。
一贴近楚明,楚明身上的汗臭味清晰可闻,“顾朝”不适的皱了皱眉,他低下头,强忍着打喷嚏的冲动。
“顾朝”的小动作,楚明净收眼底,他心里觉得有些怪异,但是还以为他是因为怀孕而身体难受,不由的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终于到了楚明家的院子里,“顾朝”一站定之后,就跟楚明走开两步远,呼吸着新鲜空气。
楚明又回看了“顾朝”几眼,才转身近进厨房,还一边跟顾怀说这话,“小怀,扶你哥哥坐下,我们吃饭了。”
顾怀听了马上冲到“顾朝”旁边,扶着他坐下,“等楚大哥把面馍馍拿出来,我们就可以吃饭了。”
“顾朝”瞥了一眼饭桌,三菜一汤,只有一盆腊肉是荤腥的,其他的都是山里的野菜,这比他想象的更……清苦。
楚明出来之后,三人总算是吃上了这段迟了很久的午饭。
楚明和顾怀两个人都大口大口的咬着,“顾朝”拿着筷子却无从下口,最后只咬了两口面馍馍,可是馍馍的质地粗糙,“顾朝”根本咽不下去。
楚明目光幽深的盯着他看,看的“顾朝”背脊都毛毛的,难道这么快就被他发现了,这个看起来五大三粗的男人,会有这个能力吗?
“怎么不吃了?是没有胃口吗?”楚明问道。
“顾朝”点了点头。
“没有胃口就别吃了,等一下我去宁大夫那里打听一下,什么东西比较开胃,又适合你吃,等你想吃了再吃。”
听了楚明的话,“顾朝”总算是送了一口气,立马放下筷子,他就这样坐着,静静的看着楚明和顾怀吃午饭,偶尔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期间,楚明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转来转去的,“顾朝”要求自己先保持镇定,不要自乱阵脚。
总算是吃完了午饭,“顾朝”站起来的时候突然的中心不稳,身体往后仰,还好楚明反应够快,马上撑住了他。
呼~吓死他了。
“顾朝”好不容易靠着楚明站稳了,可是他一抬头,对上的是楚明忽明忽暗的目光。
在他触不及防的时候,楚明伸手抚摸了一把他的肚子。
“你想干什么?”“顾朝”急的推开了他。
楚明突然地脸色一黑,一伸手就抓住了他的手腕不放,“是你想干什么吧!你是谁?顾朝么,顾朝在哪里?”
“楚大哥,你干什么,抓着哥哥干什么?”顾怀不知道突然怎么,为什么楚大哥和哥哥之前好像吵架了一样。
楚明一开始只是觉得这个“顾朝”很奇怪,明明跟之前长得一模一样,但是很多小动作小细节却截然不同,这不是他认识的顾朝。
当他最后抚上“顾朝”的肚子的时候,掌心的触感清晰的告诉她,这个人不是顾朝。
沈夕闻言,马上就知道自己的伪装被识破了,可是他没想到,会这么的快。
“以前,阿爹阿姆要辨别我们的时候,都要看好一会,有的时候还会认错,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发现了我不是顾朝。看来,你真的是很喜欢他呢?这样,我就放心了。”
沈夕说完,最后笑了笑,笑容里,带着是欣慰和安心。
他也不挣扎,任由楚明凶狠的掐着他的手腕,反正……反正他也没力气。
楚明觉得自己根本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这个“顾朝”突然就软了下去,他没办法的放开他的手,看着他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陆玖之来的时候,就看到沈夕倒在地上,而楚明却像是傻了一样的站在旁边,他立马冲了过去,狠狠的瞪一眼楚明,然后一把就把沈夕报了起来,往回走。
“小夕,小夕,你怎么样了?怎么突然就晕过去了呢?”陆玖之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凝重。
跟在他身后一起来的顾朝,马上跟顾怀说道,“小怀,快点去叫宁大夫过来,就去我们以前的家。”
顾怀转头左看看右看看,为什么哥哥变成了两个。
顾朝推了他一把,又跟他说了一遍,“快去,回来跟你解释。”
顾怀总算是跑开了,可是院子里还一样傻站着另一个人呢,顾朝走到楚明身边,伸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真傻了啊,回神了吗?”
“他……你……”楚明觉得自己说不清楚,又不放心,然后伸手按在顾朝的底子上,掌心下的温度,这才彻底的让他安了心,伸手紧紧的顾朝抱住!
“你就是靠这样知道他不是我的吗?”顾朝问道,其实他在一旁又偷看到一点,但是他还是想听楚明自己说。
“不是这一点,还有其他很多很多。”
“可惜现在没时间了,等晚上,我要听你一点一点慢慢的说。”
顾朝拉着楚明往陆玖之的方向走,在路上只是简单的说一下那个人叫做沈夕,是自己孪生哥哥,至于具体是来干什么的,他也不知道。
楚明突然想起来沈夕晕过去之前,最后说的那句话。
看来,你真的是很喜欢他呢?这样,我就放心了……
还有他那个时候的眼神。
当时楚明不懂,现在他好像有点懂了。
“他会不会是向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楚明告诉了顾朝,沈夕说过的那些话,然后袒露出自己的理解。
顾朝突然的眼眶一酸,这个就是沈夕想玩这场变身游戏的真真目的吗?。
***
宁大夫来了,但是宁大夫又走了,他只是摇头,连药方都没开。
陆玖之早就知道了这样的结果,他散尽千金请来的名医,都治不好沈夕,更何况是宁大夫这样的乡野大夫。
沈夕的身体早在一年前就彻底的垮了,他身体里的五脏六腑因为沈家人的一次一次的下毒,早就开始溃烂了。
江南第一名医断言沈夕活不过半年,他能侥幸活到如今,靠的是陆玖之不断用那些珍贵药物给他续命。
到了顾家村之后,沈夕的精神看起来一天比一天好,但是陆玖之的心情却一天比一天糟糕,他知道不是沈夕的病开始好了,而是因为另一个原因。
回光返照。
***
沈夕出现的消息不知道是谁发现的,一下子在顾家村炸开了锅。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诶,没见过双胞胎的顾家村村民都好奇着。
当消息传到村长顾城那的时候,顾城突然开始翻箱倒柜,从书柜的最里面,翻出一份书信来。
他拿了书信之后,急急忙忙的就冲出家门,去找了顾朝。
“朝哥儿,这封书信是你阿姆很早之前就留在我这儿的,你阿姆是个有远见的人,他说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顾家村了,就把这封书信交给你,虽然你现在没走,但是我相信,是倒了你看这份信的时间了。”顾城是这样跟顾朝说的。
顾朝拿着那封信,心里觉得沉甸甸的,这里面,应该就藏着他跟沈夕关系的真相。
书信里说道,当年顾安去了江南,跟沈夕的阿爹一见钟情,两人私定终身。可是顾安在跟沈夕阿爹结亲之后,才知道他在别的地方已经结过一次亲,而且还有孩子。
顾安想走,可是那个时候他刚怀孕,为了孩子,他原谅了他一次,决定留下来。
当开始,沈夕的阿爹却一心一意的爱顾安,可是日子久了,沈夕的阿爹的劣根性又变得蠢蠢欲动,开始在外面拈花惹草。
顾安可以原谅他一次,却没办法原谅他第二次。
顾安带着两个孩子想走,可是最后上路的时候却被沈夕的阿爹发现了,顾安在马车上,沈夕的阿爹要抓他下来,求他别走,可是顾安没被拽下去,被拽下去的是沈夕。
顾安不然不舍,但是如果这次没走成,估计就没有下次的机会了,他咬了咬牙,就带着顾朝一个人走了。
这就是顾朝和沈夕分开的真相。
***
屋子里,沈夕躺在床上,看着站在床边的陆玖之和顾朝,他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但是他还是有很多话想说。
“顾朝,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我记得,三岁前,我们经常玩一个游戏,就是我扮你,你扮我,让阿爹和阿姆猜一猜,我们到底是谁。只要他们猜错了,就要给我们买糖吃。”
沈夕说着,仿佛回想起来这样的场景,笑的好开心。
顾朝努力的眨巴着眼睛,没让眼泪流下来。
他伸手抓住沈夕的手,告诉他另一个事情。
“你的名字,不是夕阳的夕,阿姆的书信里,写的是珍惜的惜。”
至于后来沈惜为什么变成了沈夕,或许是沈夕的阿爹,对往日情怀的追忆吧,悔不当初。
沈夕听了只是无所谓的笑了笑,他不是真的在乎这些,他跟顾朝说的那些怨恨的话里面,真真假假他自己都不分清。
他现在唯一在乎的,只就剩下陆玖之了。
沈夕看着陆玖之说。
“如果我死了,把我跟阿姆葬在一起,我活的时候没有跟阿姆在一起,我死了,不想再孤零零的一个人了,我相信阿姆一定会在下面等我的,他还没又看见过长大后的我呢。”
“好。”陆玖之的声音好低沉好低沉,他只能发出简单的单音节,怕自己说太多,哽咽的情绪就会控制不住。
小夕,不会希望他哭的……
就算到了现在,陆玖之还是不断的为沈夕考虑着。
“玖之,你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你第一次来沈家的时候,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跟我说了什么?”
“我记得,我说‘这个小哥儿是我的,我要把他带回家去。’”
顾朝拉了拉楚明的袖子,楚明回头,楚明的眼眸里也泛着一层水汽,像是被陆玖之和沈夕之间的生离死别感染了,两人默默地对视了一会,然后伸手拉住对方的手。
他们十指紧扣。
仿佛再说,你能健健康康的活着,真好。
***
那天晚上,沈夕睡着了之后再也没有醒过来。
第二天,陆玖之没有开门,顾朝静静在门口站了一会,然后安静的转身离开。
第三天,陆玖之抱着沈夕出来,问顾朝说:“顾安葬在哪里?”
陆玖之亲手把沈夕下葬,除了立了一块墓碑之外,没有其他什么形式,一切都安安静静的。
陆玖之又在顾朝的屋子里一连住了五天,顾朝每次来看他,陆玖之都沉着脸,坐在床头,抚摸着沈夕曾经睡过的软垫,仿佛上面还带着沈夕的温度。
沈夕头七,陆玖之一个人在屋子里说了好多话,好像有人在跟他交谈一样。
顾朝眼睁睁的看着曾经那样华丽的人,一日一日的消沉下去,他心里急,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办。
头七隔天,陆玖之前来跟顾朝告别,他要回去了,会江南。
顾朝送他走,来时,他的马车装的满满的,都是沈夕要用要穿要吃的,可是他走了,却什么东西都没带回去。
只有他和车夫,两个人上路。
“楚明,我相信他会回来的。”
“我也相信,我们把他们的东西好好收着,等他回来。”
*本文完*
陆玖之一行人到达顾家村的时候,正是正午吃饭的时间,路上的行人不多,不然陆玖之那豪华的马车招摇过市进了顾家村,一定会引起众人的议论纷纷。
不过早看见,晚看见也都一样,流言终归还是要四散起来的。
按照秦掌柜留下的路线图,他们很容易就找到了靠近村尾后山的楚明家。
因为天气逐渐变热,小厨房里闷热的很,顾朝早在前阵子就把吃饭的小桌子移到了院子里。
陆玖之的马车就停在楚明家院子的不远处,顾朝进进出出端菜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在顾家村,这样的马车太少见了,他瞅了好几眼,但是那马车就停在那里没动,也没有人下车。
顾朝也就只是心里疑惑下,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最近他的肚子开始变得明显了,楚明对他的限制也到了疯狂的地步,有时候他只是想站起来倒杯水,楚明都会像是竖起尾巴来的大狗一样,一定要跟在他的身边,前前后后的要照顾。
好像他是个没有自理能力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一样。
顾朝虽然嘴巴上埋怨着,但是心里还是觉得暖暖的,上一辈子一个人的孤单凄凉,早在和楚明的一起生活中,慢慢地被他遗忘了。
放置妥当了饭菜,顾朝拖着一把小椅子坐在小桌边上,拿着扇子有一扇没一扇的扇着风。楚明最近没上山,就在后面的田地里忙着,顾怀已经去喊他回来吃饭了,天气热,他是不是应该舀些清水,备着给他们擦汗洗手……
顾朝正想着,两人的脚步声,一轻一重的就从篱笆外面传来,还有两人嘻嘻哈哈的说话声,说的是顾怀刚才在田埂里看到的青蛙,呱呱呱的,顾怀想抓,可是他动作没有青蛙快,一个猛扑没抓到青蛙,反倒是他自己,差点就摔在了泥地里,还好楚明眼明手快的抓住了他的衣领。
“楚大哥,你的力气真大,居然一只手就把我提起来了,还提的那么高。”顾怀墨绿色的眼眸一闪闪的,带着崇拜的光芒看着楚明
楚明略微笑了笑,粗矿的脸上带着一脸的汗水,但是眼尾眉梢都飞扬着,“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也会跟我一样的。”
“真的吗?我也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吗?”顾怀一蹦一跳的走进了院子,还一直回头跟楚明聊着,脸庞上的稚气已经开始消退,渐渐地流露出少年的清隽模样。
“好了,别聊了,快过来洗手,可以吃饭了。”顾朝看着两人说说笑笑的模样,这份淡淡的喜悦也感染了他的心情,他从水缸倒水出来,又准备干巾,一条给顾怀,一条给楚明。
楚明手上还都是泥,就稍微蹲低了身体,侧过头,这样顾朝一抬手,高度刚刚好,他一点都不费力的给楚明擦汗。
顾怀对两人的亲密,早就见怪不怪了,自顾自的洗了手,擦干了坐到自己位置上,还催促道:“你们两个快一点啊,我都饿了。”
楚明跟顾朝相识一笑,“来了来了,开饭吧。”
三人都在餐桌边坐了下来,一人手里抓着一个面皮饼,吃着最常见的东西,聊着最普通的日常,但是三人的嘴角,都一直上扬着。
马车里,沈夕斜靠着坐在软垫上,远远的看着楚明家院子里发生的一切。
他的视线凝注在顾朝那张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脸上,再也没有移开过。原先或许还有些怀疑,但是看到顾朝本人之后,沈夕心中有了百分之百的认定。
这个跟自己长得完全一模一样的人,就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兄弟。
三岁的孩子应该有记忆吗?
沈夕不确定,但是他真的依稀的记得,那个时候,是有那么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跟他一起吃一起睡一起玩,那个时候不只是有他的阿爹,还有他的阿姆。
可是有一天,他的阿姆和那个一直跟他在一起的小娃娃不见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阿爹了。后来阿爹也走了,沈家大大小小的事情一直占据了沈夕生活的全部。
因为阿爹的疼爱,因为让人眼红的庞大资产,他一次又一次的被自家人逼到了生死边缘。
原来长大,原来孤单,是这样的,所以当沈夕再回头,偶尔想起那段儿时记忆,他有时候觉得,是不是是他自己在自欺欺人,想象着,编造出了那一段可能根本不存在的记忆。
直到……他的生命逐渐走向尽头,直到,陆玖之告诉他,他真的看到那样一个人,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沈夕这才完全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相信自己的记忆是真实存在的事实。
血脉相连,是一种很玄乎的东西。
比如现在的沈夕,只是远远的看着顾朝,那种流动着一样血液,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完全的从他心底里涌上来。
“玖之,这个人是我的弟弟。”沈夕的手向后伸,抓住了陆玖之的手。
陆玖之回握住,“你肯定?”
“恩,我肯定。”沈夕说完,还淡淡的笑了笑,“他过的很开心的样子,真好。”
从车窗透进的阳光,照在沈夕苍白如雪的脸颊上,他的皮肤仿佛是透明的一样,连阳光都可以穿透,而陆玖之的眼里,仿佛他会就这样的消散不见。
陆玖之抓着沈夕的手,更紧了些。
“玖之,”沈夕突然的转头看向陆玖之,脸上的笑容更大,双眼眯成了两条细缝,都快看不见了,愉悦的神色,在他脸上跳跃着。
陆玖之已经许久不曾见到过沈夕如此开怀的样子了,明明是应该一起开心的事情,但是陆玖之却觉得不安。
“嗯。”陆玖之应声。
“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我和他小时候玩过的游戏。”
沈夕是这样的兴致勃勃,陆玖之却是如此的惴惴不安,但是沈夕的要求,他什么时候不同意过了。
“什么游戏?”陆玖之问道。
“就是……”沈夕靠在陆玖之的耳边,将他想要玩的游戏内容,一字一句的统统告诉了陆玖之。
听着听着,陆玖之浓黑的双眉,越缩越紧。
“玖之,你会帮我的吧,我想玩这个游戏,玩最后一次。”沈夕笑着哀求着,话语温柔如蜜糖,带着浓浓的撒娇意味。
自从他们离开江南,一路向北之后,沈夕的确一天比一天开怀,但是他的身体……也是一天比一天差。
“好,我陪着你玩最后一次。”
就像沈夕笃定的一样,陆玖之不会拒绝,会答应他所有的要求。
***
许久,院子里的楚明、顾朝、顾怀三人已经吃完了午餐,三人分工明确,楚明收拾桌子,顾怀去洗碗,而顾朝,只要安安稳稳的坐在椅子上休息,不要妄图抢他们的工作就好了。
陆玖之在这个时候才下了马车,往楚明家的院子里走去。
陆玖之一靠近,顾朝马上就认出来了,这样天生带着贵气的人,他又怎么可能会忘记。
陆玖之也不是客气的人,他摇着折扇,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进了楚明家的院子,“顾兄弟,别来无恙啊。”
顾朝立马起身招呼着,“陆老板,您怎么到这来了?”
楚明和顾怀也都走了过来,他们是第一次见陆玖之,并不知道陆玖之的身份,但是看这人衣着打扮,和顾朝叫他老板,便也知道此人肯定身份不凡。
“别紧张,我只是出来留山玩水,正好路过而已。”陆玖之笑言。
顾朝心里却不信他说的,如果只是路过,为什么知道他住在这儿,显然是之前就打听过了。
两人客气的先寒暄了几句,陆玖之才渐渐地讲到了重点。
“我见你们顾家村山清水秀的,是个避世的好地方,我想在这多留几天,不知道顾兄弟知不知道哪家有空房,可以暂时出租的。”
听闻陆玖之的问题,顾朝心里稍一转,就想明白了,陆玖之肯定来之前就打听好了,他之前住的房子正空置着,如此委婉的询问也不过是客气而已。
顾朝想不出陆玖之到底有何目的,自己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人物而已,值得他一个富家江南的商贾花这么大的心思吗?
与其自己猜,不如就放在自己身边,好好盯紧了。
顾朝想着,就这样决定把之前自己住的房子暂借给了陆玖之,陆玖之给了一锭银子,出手大方的吓到了楚明和顾怀。
但是顾朝没收,说之前陆玖之下的订单,他已经赚了不少了,房子空着也是空在哪儿,陆玖之不嫌弃,愿意住已经好似给他面子了。
陆玖之也没再说什么,收起银子。
顾朝催顾怀去宁大夫家,他到了下午读书的时间了,而原本应该去地里的楚明接着顾朝回房的时机,跟他说,他也要一起去,这个陆玖之到底是什么来头,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他还不确定。
让顾朝一个人陪着他去,楚明不放心。
顾朝自己劝不过楚明,就随他了。
两人一同陪陆玖之去顾朝之前的房子,陆玖之的马车慢悠悠的跟着他们三人的后面。
顾朝几次回头看那辆马车,他终觉得有人在看他,可是陆玖之已经下车了,车上就只有车夫,应该没有别人了……
可是他的后背毛毛的,难道又是他多心了。
楚明察觉到他的怪异,以为他又是腰酸,也不介意陆玖之的目光,就伸手扶上他的腰,搀着他一起走。
顾朝有些不好意思,稍稍红了脸,但是没有拒绝。
房子顾朝定期都有来清理,还算是干净,被子枕头其他用品之类的东西,陆玖之说他的马车上都有,不用劳烦顾朝准备了。
顾朝知道自己家里的那些粗布棉麻的,陆玖之也看不上,也没多说,既然陆玖之自己有就更好。他就简单介绍了一下家里的环境。
“顾兄弟,恐怕还有一件事,需要麻烦你。”
“陆老板,您说?”
“我这次出门就带了一个车夫,我和车夫都不会做饭,这一日三餐,可能就要麻烦你了。食材什么我们都自己带了,可能需要你代为处理一下。”
“这个不麻烦,一些家常菜我还是我会做的。只是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顾兄弟既然能做出面煎饼这样的吃食,做一般普通食材,肯定更没问题,我对顾兄弟的手艺有信心。”
两人说定了吃饭的问题之后,顾朝就和楚明离开了。
直到两人走远之后,陆玖之从房间里走出,来到马车边,拉起了帘子,有些急切的问道:“怎么样,有没有觉得不舒服,没有闷道吧。”
为了防止顾朝看到沈夕,马车上所有的帘子都拉了下来,现在又是太阳最烈的午后,就算马车在宽敞,长时间空气不流通,还是会不舒服的。
“我没有这么脆弱的,你别担心。”沈夕的状态跟前几天比起来,的确不错,几个时辰了,还能坐着。
“他们已经走了,我先把东西搬到屋子里,你再下车。”
“嗯。”
陆玖之和车夫走进走出好些趟,才把所有的东西都搬进屋子摆设好,就算沈夕看起来精神不错,陆玖之还是没有让他下地,一个怀抱,就直接把人送到了房间里铺了软垫的床铺上。
沈夕浅浅的一笑,“你啊,真把我当瓷娃娃呢~”
“你啊~就是我的瓷娃娃。”陆玖之模仿着沈夕的口气,调侃道。
陆玖之心想,要是真能够让他这样护一生,那也是他最甜蜜的负荷,最大的福气。
沈夕慢慢的扭头,目光细细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这就是他们之前住的房子?”沈夕问道。
“恩,他没结亲前就一直住在一这里,”陆玖之沉吟了一下,还是说出了一个他十分顾忌的名字,“顾安生前,也住在这里的。”
顾安啊……
沈夕念着这个名字。
沈夕的阿爹一直说,他的阿姆早就死了。以前沈夕信的,可是自从知道顾朝的存在之后,他就不信了。
顾安不知道什么原因离开了沈家,可是他为什么只带走顾朝一个人,为什么要把他留在沈家。
对于顾安,沈夕心里是带着一点点恨意的,要是当初他也离开了沈家,就不会有他后面近十年生不如死的人生,说不定,他现在也能像顾朝一样,在顾家村,找到一个寻常人,已经结亲生娃了。
沈夕目光细细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他摸摸这儿,摸摸那儿,仿佛在寻找顾安和顾朝曾经生活过的痕迹。
跟他的生活如此的不一样,是这样的祥和平静,他……他……他真的好嫉妒。
***
顾朝和楚明回家的时候,恰好看到李今焦急的在他们家院子里来回踱步,看到他们两人的时候,李今总算是送了一口气。
“你们去哪儿了,怎么门都没关,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可吓死我了。”
顾朝有些木纳的看着李今慌张的模样,“怎么了,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我能出什么事啊,我是担心你出事,所以赶回来看看,看到你们没事就好了。今天我摆摊的时候,来了一个奇怪的人,指明说要找你。”
奇怪的人?
顾朝想了想:“你说的是不是穿的绸缎的,手里拿着一把折扇,长得很英俊贵气的一个人。”
“就是他就是他,怎么,你们已经见过了?”
“恩,他刚才来过了。李今,你别紧张,他是我的一个……朋友。”顾朝拍了拍李今的背,安抚道。
“我哪知道你会有这样的朋友啊,我看他的样子,还以为是来跟你讨债的呢。”李今这下彻底的送了一口气。
“讨债,哈哈。”顾朝不禁笑了出声,“他的钱多的十几辈子都花不光,怎么会跟我一个穷人来要钱。”
两人拿这事情说笑了好一会,顾朝心里也特别的温暖,当初只是随手救了一个人,可是李今如今,算是自己最贴心的朋友了。
***
陆玖之在顾家村的日子就这样的定下来,顾朝有几次曾经看到陆玖之在田埂边散步,也稍微信了一些他出来游山玩水的话,只是每次他去给陆玖之送饭的时候,他的车夫在门前就把他拦住了。
屋子的门关着,车夫也有意拦着他不让他进去,虽然他才是房子的主人,可是现在住在里面的人是陆玖之,他也不能强行闯入。
就这样保持着疑虑过了两三天。
直到那一天中午,顾朝照例去给陆玖之送饭,这一次,屋子的门敞开着,车夫不在门前。
顾朝却不敢进去了,他在门口敲了敲门。
“进来吧。”陆玖之出来招呼他进去。
在他进门之后,陆玖之就把门关了起来。
“东西放在桌……”
顾朝往里面走了几步,就看到曾经自己睡了的床铺之上,现在也正睡着一个人。
他看着那个人,那个人也一样看着他。
相比较于他的惊慌失措,那个人的表情看起来正常很多,嘴角还微微上翘,含着浅浅的笑意。
这个人是谁?!
他怎么会跟顾朝长的一模一样。(这个是林晚的心里独白)
他们之间是怎么关系,可是他的记忆为什么没有这个人,而他又为什么会跟陆玖之在一起,出现在这里?!
“看到我很震惊?”沈夕看着顾朝脸上忽白忽青的表情,觉得十分的精彩。
顾朝愣愣的来不及反应。
“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们会长得一模一样?”沈夕又问道。
“我们是……孪生……兄弟?!”顾朝毕竟还是带着一部分现代人的思想,双胞胎什么的他还是知道的。
他诧异的是,为什么顾朝的记忆没有这一块,而且顾安也从来都没有提过。
“果然是我的弟弟,你还不算笨吗?这么快就想到了。就算我们血缘关系再接近,除非一母同胞,不然不会相似到如此程度的。”沈夕也还在继续仔细的瞅着顾朝,他虽然观察顾朝好几天了,可是这么靠近的看还是第一次。
有一些只有他自己注意到的小细节,他都细细的看着。
比如他是左眼高还是右眼高,比如他的手指是食指比较长还是无名指比较长,他也在感叹,感叹造物主的神奇。
他们两人的相似程度,真的极近百分之百。
“你坐啊,别站着。”
沈夕一句话下,陆玖之已经搬了一把椅子过来。
可是顾朝一坐下,就在他还没有回神的时候,陆玖之已经动作干净利落的把他的双绑住,背再椅背后面。
“你干什么?你们这是要做什么?”顾朝的声音陡然拔尖着,他看到这个人还不到几分钟,还没搞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怎么……怎么就这样了。
“闭嘴!”冷冽的话飘过顾朝的耳边,冰冷的仿佛不带一丝感情。
而让顾朝诧异的是,说这话的人,居然是沈夕。
他看向沈夕,刚才还笑意盈盈对着自己说话的人,此刻已经笑容褪尽,眼眸中,脸庞上,凝着一层冰冷的寒霜。
“你最好控制住自己说话的音量,不然我把你的嘴也塞起来!”
明明一脸苍白的躺在床上的人,此刻却散发着惊人的狠厉气息。
他沈夕,毕竟也是沈家曾经的家主,镇压了那群不断蠢蠢欲动的人,要是真没点气势和本事,怎么可能现在还把沈家抓在手里。
顾朝稳了稳情绪,他看看沈夕,又看看陆玖之,陆玖之也跟沈夕一样,他一直挂在脸上的那抹玩世不恭的笑容已经寻不到了。
他只是稍微沉了沉脸,双眸浓黑不见波澜,不像是要对他动手的模样,可是为什么要把他绑起来。
顾朝觉得自己现在起码是安全的,他应该尽量拖延时间,楚明还等着他回去吃饭,如果他一直没回去,楚明一定会来找他的。
“你们想做什么?”顾朝问。
“我们不想做什么,我的好弟弟。听说你的名字叫做顾朝?”
“恩。”
“你知道我叫什么吗?我叫做沈夕,夕阳的夕。阿姆还真是偏心啊,明明是我生在前面,可是你是‘朝’而我是‘夕’,你是东出朝阳,而我是西落夕阳吗?!呵呵,真是可笑!”沈夕说着,冷冷的哼笑了两声。
他目光再一次,凌厉的看向顾朝,“连他最后离开沈家,都只带走你一个,为什么带走的是你!为什么被留下来的是我!”
沈夕仿佛有一些抓狂,好像一下子就扑过来把顾朝撕碎一样。
沈夕说的太多的事情,顾朝虽然一无所知,但是他们毕竟是血脉相连的孪生兄弟,沈夕心中那一份沉重的哀怨,他仿佛也感觉到了。
沈夕愤愤的看着他,隐隐的,他双眸里好似泛起了水光。
“小夕……”陆玖之才一开口,却被沈夕一眼瞪了过去。
“顾朝,别说我不念兄弟之情,我们之间不曾相处也没有什么情不情,有些东西虽然不是你想欠我的,但是事实上你就是欠了我,现在我要把他拿回来。”沈夕说着,慢慢悠悠的下了床。
“你生病了吗?要不要找宁大夫看看。”顾朝突然冒出一句话来,他看着沈夕下床的样子,那种仿佛一下就会摔倒的虚弱,
“你都不担心你自己,还有心情来担心我?”沈夕又一次笑了,笑的十分的讽刺。“顾朝,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沈夕说的话,顾朝依旧是一头雾水。
直到陆玖之把他身上穿的衣服,一件一件的脱了下来,然后又把它一件一件的穿到了沈夕的身上。
他……他想做的是取代他!
顾朝脑海里突然的闪过一道光,他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一切。
虽然他还是不知道沈夕曾经经历过什么,可是沈夕对他的怨恨显而易见,沈夕被留在沈家之后过的不幸福也看得出来,所以……所以他来到顾家村,是来抢夺他的生活?
顾朝觉得自己推理的没有问题,可是他的生活有什么值得他嫉妒的吗?
没有锦衣玉食,没有成群的下人,每天都是田地和面馍馍,真的有什么事值得沈夕惦记的吗?
沈夕在一旁穿衣,他还准备一个软垫,是可以绑在肚子上的,来装作顾朝怀孕的样子,看来他是预谋已久的。
“你确定你可以吗?”陆玖之帮着他系好衣服的纽扣,他还是担心的沈夕的身体。
“没问题的。”沈夕点了点头,然后凑到陆玖之耳边,用极小的音量说,“你别担心,在这里帮我把他看住了,如果……如果我觉得不行了,我会收手的。”
但是陆玖之眉峰的褶皱还是叠的好深好深。
“我会量力而行的,我知道你还等着我回来呢。”沈夕踮着脚去,轻轻亲吻了一下陆玖之的脸颊。
“就让我任性最后一回吧。”
顾朝听不见沈夕说了什么,但是沈夕亲吻陆玖之的动作,他还是看的一清二楚。
这……这让他安了另一个心。
如果说他有什么值得沈夕嫉妒的,另一个可能就是楚明,楚明的好他是知道的,如果沈夕跟他是一样是明眼人,肯定会发现楚明的好。顾朝在心里也曾想过,他会不会来跟自己抢楚明的,但是又觉得自己这个念头十分可笑。
如今看到沈夕和陆玖之之间的亲密举止,他才算彻底排除了这个可能。
沈夕穿好衣服,又对着顾朝来来回回的又重新打量了一边。
然后从他们带来的箱子里面,拿出一盒类似胭脂的东西,他往自己脸上涂涂抹抹了好一阵,把他白得像纸的肤色终于增加一点深度。
这下是完全准备就绪了。
“我走了。”沈夕跟陆玖之说。
“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沈夕对着陆玖之嫣然一笑,终于出门了。
沈夕离开之后,陆玖之突然变得有些傻傻愣愣的,坐在一边发了好一会呆,等他回神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顾朝正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也不喊不叫的,他这幅模样,倒是把陆玖之逗笑了。
“我说你,也太没有危机意识了吧,就不怕我把你杀了吗?你都没想着要逃吗?”陆玖之问着顾朝。
“你不会杀我的。”顾朝说的相当的笃定。
陆玖之无声的笑了笑,他还真的不会杀他,他不会,沈夕也不会,这一切不过是他们在顾朝面前演的一场戏。
一场沈夕想玩的游戏。
陆玖之起身,给顾朝解绑,既然“犯人”都觉得自己没危险,他这个“绑匪”还演个p啊!
顾朝自由之后,也没有急着离开,反而是在原来的位置坐了下来。
“可以告诉我沈夕的事情吗?”他说。
陆玖之点了点头,“就算你不问,我本来就打算告诉你的。”
这个故事太长太长,沈夕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太多太多,足够让陆玖之讲上很久很久。
***
沈夕……不,应该是“顾朝”,出门后没多久,就看到脸上有些焦急之色的楚明从对面走过来,一看到他,楚明不禁加快了脚步,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饭都还没吃呢?你没饿到吧?”楚明有些急切的问着。
“没事,就是跟那人聊了一下,忘记了时间。”“顾朝”抬头对楚明笑了笑,他有点不适的摸了摸塞着垫子的肚子。
“是不是走太久,肚子不舒服,我扶着你走。”楚明已经很习惯了,大手一伸,就环在了“顾朝”的腰上,让他把身体重量的一半靠在他的身上。
一贴近楚明,楚明身上的汗臭味清晰可闻,“顾朝”不适的皱了皱眉,他低下头,强忍着打喷嚏的冲动。
“顾朝”的小动作,楚明净收眼底,他心里觉得有些怪异,但是还以为他是因为怀孕而身体难受,不由的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终于到了楚明家的院子里,“顾朝”一站定之后,就跟楚明走开两步远,呼吸着新鲜空气。
楚明又回看了“顾朝”几眼,才转身近进厨房,还一边跟顾怀说这话,“小怀,扶你哥哥坐下,我们吃饭了。”
顾怀听了马上冲到“顾朝”旁边,扶着他坐下,“等楚大哥把面馍馍拿出来,我们就可以吃饭了。”
“顾朝”瞥了一眼饭桌,三菜一汤,只有一盆腊肉是荤腥的,其他的都是山里的野菜,这比他想象的更……清苦。
楚明出来之后,三人总算是吃上了这段迟了很久的午饭。
楚明和顾怀两个人都大口大口的咬着,“顾朝”拿着筷子却无从下口,最后只咬了两口面馍馍,可是馍馍的质地粗糙,“顾朝”根本咽不下去。
楚明目光幽深的盯着他看,看的“顾朝”背脊都毛毛的,难道这么快就被他发现了,这个看起来五大三粗的男人,会有这个能力吗?
“怎么不吃了?是没有胃口吗?”楚明问道。
“顾朝”点了点头。
“没有胃口就别吃了,等一下我去宁大夫那里打听一下,什么东西比较开胃,又适合你吃,等你想吃了再吃。”
听了楚明的话,“顾朝”总算是送了一口气,立马放下筷子,他就这样坐着,静静的看着楚明和顾怀吃午饭,偶尔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期间,楚明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转来转去的,“顾朝”要求自己先保持镇定,不要自乱阵脚。
总算是吃完了午饭,“顾朝”站起来的时候突然的中心不稳,身体往后仰,还好楚明反应够快,马上撑住了他。
呼~吓死他了。
“顾朝”好不容易靠着楚明站稳了,可是他一抬头,对上的是楚明忽明忽暗的目光。
在他触不及防的时候,楚明伸手抚摸了一把他的肚子。
“你想干什么?”“顾朝”急的推开了他。
楚明突然地脸色一黑,一伸手就抓住了他的手腕不放,“是你想干什么吧!你是谁?顾朝么,顾朝在哪里?”
“楚大哥,你干什么,抓着哥哥干什么?”顾怀不知道突然怎么,为什么楚大哥和哥哥之前好像吵架了一样。
楚明一开始只是觉得这个“顾朝”很奇怪,明明跟之前长得一模一样,但是很多小动作小细节却截然不同,这不是他认识的顾朝。
当他最后抚上“顾朝”的肚子的时候,掌心的触感清晰的告诉她,这个人不是顾朝。
沈夕闻言,马上就知道自己的伪装被识破了,可是他没想到,会这么的快。
“以前,阿爹阿姆要辨别我们的时候,都要看好一会,有的时候还会认错,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发现了我不是顾朝。看来,你真的是很喜欢他呢?这样,我就放心了。”
沈夕说完,最后笑了笑,笑容里,带着是欣慰和安心。
他也不挣扎,任由楚明凶狠的掐着他的手腕,反正……反正他也没力气。
楚明觉得自己根本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这个“顾朝”突然就软了下去,他没办法的放开他的手,看着他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陆玖之来的时候,就看到沈夕倒在地上,而楚明却像是傻了一样的站在旁边,他立马冲了过去,狠狠的瞪一眼楚明,然后一把就把沈夕报了起来,往回走。
“小夕,小夕,你怎么样了?怎么突然就晕过去了呢?”陆玖之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凝重。
跟在他身后一起来的顾朝,马上跟顾怀说道,“小怀,快点去叫宁大夫过来,就去我们以前的家。”
顾怀转头左看看右看看,为什么哥哥变成了两个。
顾朝推了他一把,又跟他说了一遍,“快去,回来跟你解释。”
顾怀总算是跑开了,可是院子里还一样傻站着另一个人呢,顾朝走到楚明身边,伸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真傻了啊,回神了吗?”
“他……你……”楚明觉得自己说不清楚,又不放心,然后伸手按在顾朝的底子上,掌心下的温度,这才彻底的让他安了心,伸手紧紧的顾朝抱住!
“你就是靠这样知道他不是我的吗?”顾朝问道,其实他在一旁又偷看到一点,但是他还是想听楚明自己说。
“不是这一点,还有其他很多很多。”
“可惜现在没时间了,等晚上,我要听你一点一点慢慢的说。”
顾朝拉着楚明往陆玖之的方向走,在路上只是简单的说一下那个人叫做沈夕,是自己孪生哥哥,至于具体是来干什么的,他也不知道。
楚明突然想起来沈夕晕过去之前,最后说的那句话。
看来,你真的是很喜欢他呢?这样,我就放心了……
还有他那个时候的眼神。
当时楚明不懂,现在他好像有点懂了。
“他会不会是向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楚明告诉了顾朝,沈夕说过的那些话,然后袒露出自己的理解。
顾朝突然的眼眶一酸,这个就是沈夕想玩这场变身游戏的真真目的吗?。
***
宁大夫来了,但是宁大夫又走了,他只是摇头,连药方都没开。
陆玖之早就知道了这样的结果,他散尽千金请来的名医,都治不好沈夕,更何况是宁大夫这样的乡野大夫。
沈夕的身体早在一年前就彻底的垮了,他身体里的五脏六腑因为沈家人的一次一次的下毒,早就开始溃烂了。
江南第一名医断言沈夕活不过半年,他能侥幸活到如今,靠的是陆玖之不断用那些珍贵药物给他续命。
到了顾家村之后,沈夕的精神看起来一天比一天好,但是陆玖之的心情却一天比一天糟糕,他知道不是沈夕的病开始好了,而是因为另一个原因。
回光返照。
***
沈夕出现的消息不知道是谁发现的,一下子在顾家村炸开了锅。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诶,没见过双胞胎的顾家村村民都好奇着。
当消息传到村长顾城那的时候,顾城突然开始翻箱倒柜,从书柜的最里面,翻出一份书信来。
他拿了书信之后,急急忙忙的就冲出家门,去找了顾朝。
“朝哥儿,这封书信是你阿姆很早之前就留在我这儿的,你阿姆是个有远见的人,他说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顾家村了,就把这封书信交给你,虽然你现在没走,但是我相信,是倒了你看这份信的时间了。”顾城是这样跟顾朝说的。
顾朝拿着那封信,心里觉得沉甸甸的,这里面,应该就藏着他跟沈夕关系的真相。
书信里说道,当年顾安去了江南,跟沈夕的阿爹一见钟情,两人私定终身。可是顾安在跟沈夕阿爹结亲之后,才知道他在别的地方已经结过一次亲,而且还有孩子。
顾安想走,可是那个时候他刚怀孕,为了孩子,他原谅了他一次,决定留下来。
当开始,沈夕的阿爹却一心一意的爱顾安,可是日子久了,沈夕的阿爹的劣根性又变得蠢蠢欲动,开始在外面拈花惹草。
顾安可以原谅他一次,却没办法原谅他第二次。
顾安带着两个孩子想走,可是最后上路的时候却被沈夕的阿爹发现了,顾安在马车上,沈夕的阿爹要抓他下来,求他别走,可是顾安没被拽下去,被拽下去的是沈夕。
顾安不然不舍,但是如果这次没走成,估计就没有下次的机会了,他咬了咬牙,就带着顾朝一个人走了。
这就是顾朝和沈夕分开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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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沈夕躺在床上,看着站在床边的陆玖之和顾朝,他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但是他还是有很多话想说。
“顾朝,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我记得,三岁前,我们经常玩一个游戏,就是我扮你,你扮我,让阿爹和阿姆猜一猜,我们到底是谁。只要他们猜错了,就要给我们买糖吃。”
沈夕说着,仿佛回想起来这样的场景,笑的好开心。
顾朝努力的眨巴着眼睛,没让眼泪流下来。
他伸手抓住沈夕的手,告诉他另一个事情。
“你的名字,不是夕阳的夕,阿姆的书信里,写的是珍惜的惜。”
至于后来沈惜为什么变成了沈夕,或许是沈夕的阿爹,对往日情怀的追忆吧,悔不当初。
沈夕听了只是无所谓的笑了笑,他不是真的在乎这些,他跟顾朝说的那些怨恨的话里面,真真假假他自己都不分清。
他现在唯一在乎的,只就剩下陆玖之了。
沈夕看着陆玖之说。
“如果我死了,把我跟阿姆葬在一起,我活的时候没有跟阿姆在一起,我死了,不想再孤零零的一个人了,我相信阿姆一定会在下面等我的,他还没又看见过长大后的我呢。”
“好。”陆玖之的声音好低沉好低沉,他只能发出简单的单音节,怕自己说太多,哽咽的情绪就会控制不住。
小夕,不会希望他哭的……
就算到了现在,陆玖之还是不断的为沈夕考虑着。
“玖之,你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你第一次来沈家的时候,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跟我说了什么?”
“我记得,我说‘这个小哥儿是我的,我要把他带回家去。’”
顾朝拉了拉楚明的袖子,楚明回头,楚明的眼眸里也泛着一层水汽,像是被陆玖之和沈夕之间的生离死别感染了,两人默默地对视了一会,然后伸手拉住对方的手。
他们十指紧扣。
仿佛再说,你能健健康康的活着,真好。
***
那天晚上,沈夕睡着了之后再也没有醒过来。
第二天,陆玖之没有开门,顾朝静静在门口站了一会,然后安静的转身离开。
第三天,陆玖之抱着沈夕出来,问顾朝说:“顾安葬在哪里?”
陆玖之亲手把沈夕下葬,除了立了一块墓碑之外,没有其他什么形式,一切都安安静静的。
陆玖之又在顾朝的屋子里一连住了五天,顾朝每次来看他,陆玖之都沉着脸,坐在床头,抚摸着沈夕曾经睡过的软垫,仿佛上面还带着沈夕的温度。
沈夕头七,陆玖之一个人在屋子里说了好多话,好像有人在跟他交谈一样。
顾朝眼睁睁的看着曾经那样华丽的人,一日一日的消沉下去,他心里急,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办。
头七隔天,陆玖之前来跟顾朝告别,他要回去了,会江南。
顾朝送他走,来时,他的马车装的满满的,都是沈夕要用要穿要吃的,可是他走了,却什么东西都没带回去。
只有他和车夫,两个人上路。
“楚明,我相信他会回来的。”
“我也相信,我们把他们的东西好好收着,等他回来。”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