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不配做戴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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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戴奇觉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只要隔得远，没有什么不能圆。
总体看下来，那一出出戏的效果还不错，他没有结婚、日子不断往前走、也没有和家里闹得不可开交，这三样都具备，说一句成功并不过分。
可是如今的局面让戴奇意识到，除了说实话，已经无路可走。
等待自己的是惊涛是雷霆还是谩骂，他也不得不承受，对方将有万语千言，而自己只有“七字真经”，这将注定是一场不平衡的较量。
“戴奇，不好意思，昨天给你打电话，那一瞬间我懵了。你放心，后面的事我不会打扰到你，我们各自料理。”
道歉的话只是随口，陆雪向戴奇摆明了立场，她不会再说谎，不会再用戏来养时光。哪怕洪水要将自己淹没，她也要先立一道闸，烦了、累了，不要再编了也不可调和了。
“我也是此意，保重。”
“保重。”
短暂的几秒钟，谁也没有挂电话，仿佛并肩一个战壕的战友，现在要各自去守一片阵地了。而他们也很明白，这一战过去将永远断开他们的交集。不存在之前那般朋友相处了，风平浪静之下都有机会选一种舒适，电光火石之后谁也不愿再碰光火。
这一通电话，或许是此生的最后一通。
戴奇面色平静，在整个戴家的群里发了一句话——
“都不要再张罗了，我已经离婚了。”
他明白自己接下来要面对什么，其实这十多年来，戴奇从来没有逃避，他只是用一次次的假象去应对家族棘手的问题，这一次也不例外，只是没有了编织假象的空间而已。
刚刚还你一言我一语接连不断喜庆表情的家族群，陡然间陷入冷峭。
“回来！你给我回来！”
戴得隆不多说一个字，但他每个字都像是咬着牙。
戴奇小时候的生活的地方，从前这里叫戴家堡，现在是戴家堡镇，最顶峰的时候，这里有六成以上都是姓戴的人。而今虽然人口外出的厉害，但戴家仍是第一大族，在这个镇子，戴家人很有威望。
戴奇上一次回来是三年前，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那一次回来不甚愉快，无论是亲戚还是小时候的玩伴，都不曾有第二个话题。小时候河沟里捉虾那些事懒得再提，还不如拿孩子举举例子，兴许还能刺激一下这小子。
这个出走多年的人啊，怎么就变得如此不谙世事了呢？说起话来，他什么都懂，那又为何最该懂的装作看不见呢？还是说在大地方待久了就变得自私了，只管眼前红火，不顾身后萧条？
他看我们，会不会只是脸上热忱，心里不定怎么藐视我们这些乡巴佬呢吧！真以为大地方、大人物、大事业、大未来，是真心的捧抬？
对戴奇来说，这些事情还上升不到对错，人都是用经历说话，自己这个多年在外的人，还能心无罅隙打成一片才显得更假。
这一次回来，情况无疑更糟，它也真的关乎对错。
戴奇还没来得及放下箱子，就来到了一处篱笆大院。
迎接他的，是一个规模甚大的阵仗。
戴家分为很多支，戴奇所在的这一支家主是戴奇的祖父戴世勋。除了在整个戴家堡的比较，支与支之间的对比显得更真实，男丁越多人气越旺，这个东西完全可以量化。比如我这一支男孙十二，开枝散叶成筐而计，你那一支男孙就仨，至今还没一个姓戴的重孙，这还用比？这东西也能压人一头，而且不需宣扬，沉默本身就是爆发。
戴世勋坐在正中的座位上，拄着一根手杖，眼中的愤怒压得戴奇的叔伯姑姑们一语不敢发。
“你活成了个什么东西！你要这么做，戴家的脊梁骨都要让人戳断了！”
戴奇没想到上来居然就如此激烈，好像自己十恶不赦刚从局子出来而后回乡请罪一般。
“你这算什么！六百道请柬发出去了！你可是我戴世勋的长孙啊！”
这就不难理解为何他如此光火了，面子永远比天大，如此浅显的道理他早该明白。
“三十三的人了！指望你延子续孙，你在干什么！前前后后你都折腾多少回了！你还要怎么放纵！你有脸我没脸啊！”
话到这里，戴世勋扇了自己的耳光，一屋的儿女都吓坏了，有的抹起泪来。
戴奇也速速眨了眨眼，他是戴世勋最疼爱的孙儿，记得还没有上小学的时候，他挎着一个小筐拉着戴奇到街上买西瓜。一颗十几斤的大西瓜分成两半，一半给戴奇，另一半两个姐姐和两个妹妹分着吃。
那个时候，戴世勋也总向别人炫耀，他这个孙儿有多聪明，生僻字学得有多快。
而今就这么鼻对鼻子眼对眼，除了失望再无言。
从开始到现在，戴奇一直像个哑巴，这般场面让他不得不仔细回回神。
“戴奇，从前的事我们不再提，但这一次的婚礼你必须如期完成，腊月十五，必须一切照旧！”
听到这话，戴奇这时才明白了那般光火，原来是为了挽回，用最威的下马威让戴奇妥协。
“我做不到。”
此话一出，满场针落可闻，人们皱眉看着戴奇，像突然见到了一个陌生人。
“你怎么就做不到！”戴得隆呵斥出来，“你们之间的编排还少吗！戴奇！请你看看、你且看看！一大家子都在这里了，发出去的请柬泼出去的水，你到底要让大家怎样难堪！”
众目睽睽，戴奇就像个搞砸了一幕剧的小丑，高楼大厦都为你建起来了，求着你入住你还阻四推三，还配得上戴家人吗？
“我就是不想结婚。”
这就是戴奇的“七字真经”。
“我的孙儿呀！这叫话吗？”戴世勋突然老泪纵横，“不想结婚不代表不该结婚，不想结婚不代表不能结婚，人活着总不能只想着自己啊！”
这时候，戴奇的大姑也开口了，“小奇，这是你生活过的地方，有些事情你很清楚，你这么做是要让人笑话的啊！你本来就是个老大难，镇子里的人知道这些，咱家这个脸真的丢不起了呀！”
听者煞入心，“老大难”这样的话最终还是对准了戴奇，也把他的从前踩得稀碎。话说到这一步，戴奇意识到此局是何等的无解，这般冲突别说三言两语，就算三册五书也道之不尽。
戴奇抓着箱子的拉杆，看着眼前从前是那般熟悉的父辈们，“戴奇对不起戴家人，让大家丢脸了，但这场婚礼办不了。”
“你但凡用点心，事情怎么就圆不了，怎么就圆不了！你根本就不配做戴家人！”
“我不配。”
……
从前戴奇觉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只要隔得远，没有什么不能圆。
总体看下来，那一出出戏的效果还不错，他没有结婚、日子不断往前走、也没有和家里闹得不可开交，这三样都具备，说一句成功并不过分。
可是如今的局面让戴奇意识到，除了说实话，已经无路可走。
等待自己的是惊涛是雷霆还是谩骂，他也不得不承受，对方将有万语千言，而自己只有“七字真经”，这将注定是一场不平衡的较量。
“戴奇，不好意思，昨天给你打电话，那一瞬间我懵了。你放心，后面的事我不会打扰到你，我们各自料理。”
道歉的话只是随口，陆雪向戴奇摆明了立场，她不会再说谎，不会再用戏来养时光。哪怕洪水要将自己淹没，她也要先立一道闸，烦了、累了，不要再编了也不可调和了。
“我也是此意，保重。”
“保重。”
短暂的几秒钟，谁也没有挂电话，仿佛并肩一个战壕的战友，现在要各自去守一片阵地了。而他们也很明白，这一战过去将永远断开他们的交集。不存在之前那般朋友相处了，风平浪静之下都有机会选一种舒适，电光火石之后谁也不愿再碰光火。
这一通电话，或许是此生的最后一通。
戴奇面色平静，在整个戴家的群里发了一句话——
“都不要再张罗了，我已经离婚了。”
他明白自己接下来要面对什么，其实这十多年来，戴奇从来没有逃避，他只是用一次次的假象去应对家族棘手的问题，这一次也不例外，只是没有了编织假象的空间而已。
刚刚还你一言我一语接连不断喜庆表情的家族群，陡然间陷入冷峭。
“回来！你给我回来！”
戴得隆不多说一个字，但他每个字都像是咬着牙。
戴奇小时候的生活的地方，从前这里叫戴家堡，现在是戴家堡镇，最顶峰的时候，这里有六成以上都是姓戴的人。而今虽然人口外出的厉害，但戴家仍是第一大族，在这个镇子，戴家人很有威望。
戴奇上一次回来是三年前，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那一次回来不甚愉快，无论是亲戚还是小时候的玩伴，都不曾有第二个话题。小时候河沟里捉虾那些事懒得再提，还不如拿孩子举举例子，兴许还能刺激一下这小子。
这个出走多年的人啊，怎么就变得如此不谙世事了呢？说起话来，他什么都懂，那又为何最该懂的装作看不见呢？还是说在大地方待久了就变得自私了，只管眼前红火，不顾身后萧条？
他看我们，会不会只是脸上热忱，心里不定怎么藐视我们这些乡巴佬呢吧！真以为大地方、大人物、大事业、大未来，是真心的捧抬？
对戴奇来说，这些事情还上升不到对错，人都是用经历说话，自己这个多年在外的人，还能心无罅隙打成一片才显得更假。
这一次回来，情况无疑更糟，它也真的关乎对错。
戴奇还没来得及放下箱子，就来到了一处篱笆大院。
迎接他的，是一个规模甚大的阵仗。
戴家分为很多支，戴奇所在的这一支家主是戴奇的祖父戴世勋。除了在整个戴家堡的比较，支与支之间的对比显得更真实，男丁越多人气越旺，这个东西完全可以量化。比如我这一支男孙十二，开枝散叶成筐而计，你那一支男孙就仨，至今还没一个姓戴的重孙，这还用比？这东西也能压人一头，而且不需宣扬，沉默本身就是爆发。
戴世勋坐在正中的座位上，拄着一根手杖，眼中的愤怒压得戴奇的叔伯姑姑们一语不敢发。
“你活成了个什么东西！你要这么做，戴家的脊梁骨都要让人戳断了！”
戴奇没想到上来居然就如此激烈，好像自己十恶不赦刚从局子出来而后回乡请罪一般。
“你这算什么！六百道请柬发出去了！你可是我戴世勋的长孙啊！”
这就不难理解为何他如此光火了，面子永远比天大，如此浅显的道理他早该明白。
“三十三的人了！指望你延子续孙，你在干什么！前前后后你都折腾多少回了！你还要怎么放纵！你有脸我没脸啊！”
话到这里，戴世勋扇了自己的耳光，一屋的儿女都吓坏了，有的抹起泪来。
戴奇也速速眨了眨眼，他是戴世勋最疼爱的孙儿，记得还没有上小学的时候，他挎着一个小筐拉着戴奇到街上买西瓜。一颗十几斤的大西瓜分成两半，一半给戴奇，另一半两个姐姐和两个妹妹分着吃。
那个时候，戴世勋也总向别人炫耀，他这个孙儿有多聪明，生僻字学得有多快。
而今就这么鼻对鼻子眼对眼，除了失望再无言。
从开始到现在，戴奇一直像个哑巴，这般场面让他不得不仔细回回神。
“戴奇，从前的事我们不再提，但这一次的婚礼你必须如期完成，腊月十五，必须一切照旧！”
听到这话，戴奇这时才明白了那般光火，原来是为了挽回，用最威的下马威让戴奇妥协。
“我做不到。”
此话一出，满场针落可闻，人们皱眉看着戴奇，像突然见到了一个陌生人。
“你怎么就做不到！”戴得隆呵斥出来，“你们之间的编排还少吗！戴奇！请你看看、你且看看！一大家子都在这里了，发出去的请柬泼出去的水，你到底要让大家怎样难堪！”
众目睽睽，戴奇就像个搞砸了一幕剧的小丑，高楼大厦都为你建起来了，求着你入住你还阻四推三，还配得上戴家人吗？
“我就是不想结婚。”
这就是戴奇的“七字真经”。
“我的孙儿呀！这叫话吗？”戴世勋突然老泪纵横，“不想结婚不代表不该结婚，不想结婚不代表不能结婚，人活着总不能只想着自己啊！”
这时候，戴奇的大姑也开口了，“小奇，这是你生活过的地方，有些事情你很清楚，你这么做是要让人笑话的啊！你本来就是个老大难，镇子里的人知道这些，咱家这个脸真的丢不起了呀！”
听者煞入心，“老大难”这样的话最终还是对准了戴奇，也把他的从前踩得稀碎。话说到这一步，戴奇意识到此局是何等的无解，这般冲突别说三言两语，就算三册五书也道之不尽。
戴奇抓着箱子的拉杆，看着眼前从前是那般熟悉的父辈们，“戴奇对不起戴家人，让大家丢脸了，但这场婚礼办不了。”
“你但凡用点心，事情怎么就圆不了，怎么就圆不了！你根本就不配做戴家人！”
“我不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