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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81)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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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徐治中还在办公室里和几位同僚总结前线战报时,他的叔父徐局长便风尘仆仆、怒不可遏的出现在他面前。

    在那间采光很好的大办公室中,徐治中一语不发的坐着,认真的盯着会议桌上一个有些污浊的深蓝色玻璃烟灰缸。而站在他面前的徐局长正一腔盛怒的训斥着,那抑扬顿挫的声音,在静寂空旷的房间里产生了回响。

    “过年时你给我打电话,说你有女朋友了,是中学时的同学,留洋回来的女医生。我听了很欣慰,更是替你过世的父母开心,你都多大了,终于肯收收心娶妻成家了。之后你又说那小姐姓谭,就是你身边常带着的照片上的姑娘,我就知道这是趁了你的心,如了你的愿了,更是为你高兴。可是你怎么不告诉我呢!”说着,徐局长又把声音拔高了几度,“你怎么不告诉我,这姓谭的女人是结过婚、生过孩子的呢?也好在我有些朋友在京沪两地来往,我问了几句你的事,看人家吞吞吐吐我才起了疑心叫人查的,你看看你做的事,旁人在我面前都羞于启齿!”

    说着,徐局长瞪着眼睛吼了起来,“有多少名门闺秀、大家小姐,可着劲儿的让你挑,可你呢,居然给我找回一个这样的女人,有过丈夫孩子不说,还是上海滩上声名狼藉的黑帮头目的下堂妻,你这孩子一向有原则有分寸,怎么这一回,就自甘堕落的奔着下路上去了!你这样怎么对得起你父母的在天之灵!”啪的一声,徐局长拎起烟灰缸掼到地上,碎玻璃四溅,看着无动于衷的徐治中,徐局长出离愤怒的吼道,“孽障,说话!”

    徐治中抬头看了叔父一眼,他的眼中平静如水,温和坚定又不卑不亢,他的这双眼睛,像极了他的母亲。徐局长看着他的眼睛,虽是一腔怒火,却又没来由的悲从中来,失神片刻,他忽然大喊起来,“林子!”林副官推门而入,一个军礼,“局座!”“去,把那个姓谭的给我带来!”林副官怔了怔,转回头去问徐治中,“参谋长,要开您的车去接吗?去之前,用不用打个电话给谭小姐?”徐治中摆了摆手,林副官会意后便立正站好,转身出了门。

    徐局长见状恨得牙根直痒,颤着声恼怒道,“好啊,你们一个个的,翅膀都硬了!行,不劳烦你们,我自己去,我倒要见识见识,就这样赖上了你,这女人是如何的厚颜无耻!”

    “不,叔父,您不能这样去,”徐治中终于开了口,语意坚定的说,“现在我们的感情还不够稳定,我怕您说了重话,她会拒绝我,我不想自己这一年来的功夫白费,”看着叔父,他无奈道,“实际上,她没赖着我,是我赖着她!”

    徐局长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侄子,半晌后恼怒道,“混账东西,你这是中了邪了吧?”徐治中笑了笑,“大略是吧,中了十年了,总不好,恐怕到死才能解了这注邪,”说罢,他踯躅良久,靠在椅背上,幽幽的说,“有什么办法,我爱慕她,就如您爱慕母亲一般。”徐局长听这话一震,下意识的略退一步,不知所措的辩白道,“你,你胡说什么!”

    徐治中微微叹了口气,“汪家小姐上元节时与徐府庶出的二少爷因为一个灯谜而结缘,最终却阴错阳差的嫁给了徐府的嫡子,这件事在无锡街知巷闻,本不是什么秘密。我六岁那年父亲得急病过世,刚娶了婶母的你回来奔丧,临走前的那天你来和母亲辞行,我没见过那样的辞行,一句话都不说,两个人远远的望着就能哭的肝肠欲裂!我虽小,却已懂了些人情世故。因为这样的隐情,我当时心里很难过,后来大了些更觉得,倾慕一个有夫之妇,绝非坦荡君子所为,所以,我私心里,很有些看不起您!”

    “几年后母亲郁郁而终,我一直不愿随你去北平生活,也是因为对你心有芥蒂,不愿与你朝夕相处。然而,谁知老天爷惯于捉弄人,我读敬业中学情怀初动时喜欢上了一位姑娘,素未谋面时我便折服于她的笔墨才情,相见后我又倾心于她的容貌气韵,一个班级里相处久了我更着迷于她的谈吐品性。就在我单相思,爱她爱得无法自拔的时候,竟然得知她是早早结了婚,有了丈夫的!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和同学去她的家里看她女儿时,我还中了邪似的胡思乱想,我竟然在想,如果是我先遇见她,她一定是我的妻,她怀里的那个小婴孩就是我的女儿!”

    “也就从那时起,我开始理解您了,甚至于,我更加的同情您、心疼您。所以我读大学时去了北平,生活在您身边,我接受您给予我的一切,因我知,这既是您对侄子的疼爱,更是您一腔痴情的寄托!”

    徐局长听了这一番话,缓缓背过身去,面对墙站了很久,徐治中也再没说话,过了很长时间,徐局长抬头看见墙上玻璃框里镶的一幅字,写得是心学大家王阳明的一句话——“此心光明,亦复何言?”几个斗大的字,写得磊落洒脱,一气呵成,自有一段飘逸坦荡的态度。这幅字叫徐局长哀戚的心略略舒展了些,下意识的去看落款的印章,章上篆刻出的名字却叫他很吃了一惊。

    指着这幅字,徐局长回过头一脸惊诧的问,“这,这是她写的?”徐治中郑重的点了点头,脸上,有遮掩不住的自豪神色。徐局长皱着眉,讷讷自语,“我还当是个男人写的。”徐治中听罢,会心一笑。

    之前几千年,此后一百年,多少女人以为凭着自己一副好皮囊和男人浓情蜜意时的几句痴情话,便可以嫁入高门,一生无虞。可是,你自己没那么高,又怎么能嫁得那么高,过得那么稳?

    爱情可以不自量力,婚姻却要量力而行。

    徐局长在沪盘桓数日,叔侄二人相处时,都不约而同的避过了家事,只说说时局、谈谈文史。

    一个黄昏时分,准备次日启程回北平的徐局长来到军队驻地,汽车刚进院子时,就听见楼里隐隐飘出琴声,悠扬婉转,细细听来竟是小阮,中间还伴着断断续续的笛声。这久违的声音像是流淌在人心灵深处,唤起了人到暮年的徐局长那些尘封的记忆与情怀。

    徐局长缓步走到楼上,在徐治中那间光线极佳的办公室前,夕阳金黄色的光芒从宽大的玻璃窗投在地上,在这光影的正中间,一个身着青白旗袍的女子背对着门弹着小阮,赤金的光笼在她纤细的背影上,轻灵动人的乐声缓缓从她指间流淌出来,那份清雅乖觉,抚慰着徐局长沧桑悲怆的心。坐在她对面的徐治中手握长笛,聚精会神的听着。一曲罢,抬头看见门口的叔父,徐治中连忙把手里的长笛放下,站起身指着门外,笑着对谭央说,“央央,这位是我叔父!”

    谭央不知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那位鬓角斑白的老人,在看见转过身的谭央以及她手里的小阮后,连忙侧过脸,拭了拭眼角的泪。

    一个凉风扑面的夏夜,谭央坐在灯下翻着小儿科的书,徐治中来找她,也不进门,站在门口笑着说,“又在看书吧?走,出去和我转转!”“这个时候了,去哪儿?”徐治中扶着楼梯往下边走边说,“舍下。”

    房子离谭央的医院不远,一进大门就是排布规整的西式庭院,一座新刷了白石灰的洋楼立在庭院中,石灰的味道飘在空气里,是微微刺鼻的崭新气息。这样一座洋房整洁美丽,恰如它的主人,开阔轩敞,不染纤尘。

    院子里倚着墙放着一块大匾,被红绒布遮着,徐治中看着这匾低声问,“央央,猜猜寒舍叫什么名字?”谭央想都不想,笑着说,“徐府吧,你这人骨子里老派,才不会把自己的家叫公馆呢。”徐治中伸出手,本是要去揭匾上的布,听了谭央的话便收回手,假愠道,“别人说我老派也就罢了,你还来说我!你比我还老派些,你自己不知道吗?我叔父临走时还感叹,果真是钟灵毓秀,怪胎一对。”谭央听罢略笑笑,也不说话。徐治中一面在前面引路,一面气馁道,“我都不愿意同你说了,我这房子的名字,比徐府还老派!”

    谭央进了徐治中的房子里,不禁笑了起来,好老派的陈设,红木的桌案椅柜,因屋中格局是西式的,地上也铺了红漆的木地板,雪白的墙面上挂了很大一幅色彩明艳的画,几盏电灯照下来,屋中明亮干净,这房间得了中式摆设的精髓,端方大气,却又用了西式的架子,避过了旧房子的陈腐阴暗。如此的中西合璧,很叫人叹服,这大抵是西风东渐后堪称楷模的宅子了。

    刚来上海,岁数小时,很喜欢洋式的家俬陈设,年轻时贪新恋巧爱舒适。如今已近而立之年,谭央倒越发的喜欢起这些中规中矩的老式红木家具,叫人觉得不急不躁,沉稳有底气,很像是她同里的家,亲切又合人心意。

    楼上最大的房间是书房,四面墙是博古架,放着古玩字画,中间是一排排高高的书架,还配着梯子,像是西方的图书馆,临窗摆着供人写字作画的书案,旁边还有个写字台。看得出,徐治中对这间书房狠下了一番功夫,所以很有几分得意的问,“央央,我这书房怎样?”谭央点头,“嗯,很像是你的房间,物似主人型。”“噢?那我是个什么型?”见徐治中兴味浓厚的追问,谭央认真的想了想,直视他的眼睛,一板一眼的说,“学达中西,温儒刚直!”

    徐治中先是一愣,随即干咳了两声,拿捏不住的大笑开来,“本来还想谦虚两句,不过得意忘形了,欢喜得晚上都要睡不着觉了!”说罢,徐治中笑着转身出了书房,自语道,“房子也罢,人也好,评价如此之高,可见你是喜欢的。”

    临要走的时候,徐治中打开楼下客厅对面的房门,里面是个开阔异常的大厅,除了靠墙摆的一溜儿椅子,里面空无一物。徐治中带着谭央走进去,轻声问,“知道是干什么用得吗?”谭央看着门正对面拉起的深红色法兰绒帘子,笑言,“一般来讲,这样的屋子都是用来办舞会的,你最不喜跳舞。必是在帘子后面挂了地图,用这大屋子开会。”徐治中叹了口气,无奈道,“原来在你心中,我是个这样无趣的人。”

    说着,他拉来一把椅子,把谭央摁在上面坐好,接着他走过去拉开帘子,帘后面是四扇高大的玻璃门,渐次打开大门,房子的整个后园映入眼底,那是中国式的园林,亭台水榭,假山池塘。门前的便是一个长方形的亭子,亭子垫得颇高,两侧都有台阶,上面挂着一排灯笼,将亭子中间照的很亮。所以,与其说是亭子,倒不如说是戏台,夏日清风吹过,灯笼里的光随风摇曳,影影绰绰看出后面层叠的花木山石,这出景致仿佛随时唱得出一段《游园惊梦》。

    徐治中手搭在谭央身后的椅背上,闲适而自然的温声说道,“这是唱堂会的。”

    他们离开时,谭央先上了车,跟在后面的徐治中信手拽开了匾上面的红布。汽车转弯出去时车灯晃到了上面,红檀木底上的两个绿色的大字——随园,字迹也是谭央的,是从她旧日练笔的习作上拓下来的。

    徐治中是个难得的聪明人,在与谭央的相处中,他渐渐的把握住了分寸与节奏,不温不火又不露声色的控制住了这段感情的局面。

    在福寿斋吃过饭后,毕庆堂又和谭央打起了交道,尚算是平和自然,谭央去接女儿时,他们也会有说有笑的聊天,甚至于言覃生日那天,一家三口还出去吃了饭。在这期间,毕庆堂做了很多努力,创造了很多机会,可是这些积极的作为却收效甚微,他与谭央之间始终隔着一堵厚厚的玻璃墙,咫尺之间,清晰可见,却又遥不可及。

    毕庆堂决定送言覃去学校上学,这里面最大的原因是看着女儿孤零零的成日里和一只猫玩,和猫说话,很有些可怜。再有这也是谭央的想法,这里面暗含了向她示好叫她开心的意思。而且,他现在也很担心言覃不分时候的闯进他的房间。更巧的是,毕庆堂找到一家很合适的学校,纯正的教会小学,全是洋人老师,学生也少,百十来个孩子,有一半都是外国小孩,其余的中国孩子,自然更是背景深厚,家境大有可观。所以这所学校戒备森严,安全上的顾虑也小些。

    那天清晨,女儿第一天上学,毕庆堂和谭央在大门外看着女儿被老师领了进去,那个高个子的英国女人牵着言覃的手,更显得孩子小胳膊小手的,伶仃可怜。这两年言覃懂事不少,是个聪明乖巧的小姑娘,所以虽说去学校这个陌生的环境她不大愿意,却也不哭不闹,被领着走远时一步一回头的看着父母,那一脸的委屈听话的样子,更叫人心疼了。

    女儿还没走进楼里,毕庆堂就反悔了,他觉得自己这主意真是蠢透了,竟然一个箭步上去就要拍铁栅栏的大门。谭央见状连忙扯住了他的袖口,“你这是干什么,咱们能活一百岁吗?她虽是个孩子,也迟早有一天离了咱们独自过活,我们总有一日要把她当做个大人看。”这话毕庆堂虽是听进去了,却还是嘴硬的还口道,“偏你道理多,你可不要把囡囡教的同你一样,离了谁都不怕!”说着,他牵强的笑了笑,回手抓住了谭央扯在他袖口上的手,“你说,你要是没有那么大的主意就好了。”

    谭央一语不发的抽回自己的手,转过身扶着门上的铁栅栏,良久,凄苦一笑,“还不都是因为我主意大。”毕庆堂听了她的话一愣,不错,他毕庆堂不会甘心于娶一个懦弱没主见的太太,而她谭央也是因为小小年纪就拿得稳自己的主意才会一意孤行的嫁给他,而如今,他又怪她太有主意了。

    毕庆堂在谭央身后枯站了很久,继而转身离开。谭央从刚刚的情绪中缓过神来,就又挂念起初进校门的女儿了。在大门口望眼欲穿也看不到言覃,谭央有些担心起来。没过多久,毕庆堂在后面叫她,“小妹,跟我来!”

    谭央回头看见毕庆堂跟在一个老修女的后面向她招手,就快走几步跟了上去。老修女带他们顺着围墙走,在学校背面的围墙上用钥匙打开扇小门,放他们进去。毕庆堂混惯了租界洋场,会说些英文,便亲亲热热和那外国修女道了谢,那个满是皱纹一脸严肃的修女还对他笑了笑。

    “不是说这个学校管得比总统府还严,外人不能随便进去的吗?”谭央不解的问。毕庆堂无所谓的一笑,自嘲道,“我这人最大的长处就是方法多,对女人尤甚。不过呢,你大概不是个女人。”

    他们透过教室的窗户看见言覃背对着他们坐在凳子上,还没上课,班级里那二十来个孩子三五一伙的玩闹着,只言覃,一动不动,孤零零的坐在角落,那个小小的身影啊,叫做父母的心悬了起来,满腹酸涩,倒像是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

    几个小女孩拍着皮球,一个棕色头发的小姑娘不小心把球拍脱了手,皮球滚到了言覃的脚边。言覃偏着头想了想,就蹲下捡起球还给她们,自己也站在旁边看起来。那几个小女孩又拍了一圈,轮到棕发女孩时,她把球递给了言覃,言覃拿着球生涩的拍起来,只拍了两下,球就飞了。棕发女孩跑出去帮她把球捡回来,两个小姑娘相视而笑。

    窗外,谭央和毕庆堂不约而同的舒了口气,相视而笑。

    孩子,总在你意料之外的独立、勇敢。怀着一样的心境,坐在回去的汽车上,毕庆堂和谭央欣慰、感慨,同时还有隐隐的失落。毕庆堂还很不是滋味的掰着手指头和谭央算起来,“囡囡八岁了,包括在你肚子里的那年,只一次离开过我,就是那年送你去德国留学的那次。从今往后就不一样喽,我白天都不大见得到她了!”谭央略笑笑,“她长大了嘛,没准以后还去出去留洋读书呢!”毕庆堂冷哼一声,“那怎么行,我可不放心!”“没什么不放心的,大不了我出去陪她两年!”

    毕庆堂听了她的话,心中竟难过起来,涩涩道,“若我也能去,就好了!”谭央见状忙宽慰道,“你在上海这么大的买卖,哪里就放得下,出得去呀。”毕庆堂却并不领情,不依不饶的急切追问着,“那若我能放得下呢?小妹,我放得下这些,就能同你们去吗?”谭央艰难的摇了摇头,转过脸看向车窗外,泪珠便在眼眶里打起转儿来。毕庆堂见她摇头,心中的苦痛难于言表。原来他们之间的那道宽大的沟壑,是用再多爱,再长的时间也填不平的!

    他将头靠在座椅上,漫无目的的看向外面。这时候,车经过一处崭新的洋房,大门外一块古色古香的牌匾,上书大大的两个字——“随园”。毕庆堂一腔的憋闷哀痛无处排遣,他想都不想的随口说道,“方雅姐的歌厅里新来了位小姐,歌唱得好极了,缠着我让我出钱给她拍电影,我说无缘无故凭什么叫我捧你做影星,她便和我撒娇说,那你做我大哥好不好!”紧接着,他负气般的追问,“小妹,你说我该不该答应她?”

    谭央听了他的话后紧紧攥着自己的手腕,几度要开口都发不出声来,就当毕庆堂要抬起手搂住谭央的肩说,小妹,我只要你,只要你的时候。谭央忽然开了口,“那姑娘无论是做什么的,怎样的性格,只要她一心待你就好。”

    他宁愿自己忍着痛,也不愿看她后半生孤零零一个人,她又何尝不是呢!

    谭央在医院下车时,正看见医院对面那栋小楼门前的夹竹桃开得正好,那是和毕公馆一样的花,又是一年了。谭央的心中渐渐的明晰了,在这日复一日的平淡流年里,迟早有一天,她会坐到随园里看堂会,而她的大哥也会有一位美艳娇媚的女子陪伴左右。

    这是一九三七年六月底的盛夏,数天后,也就是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驻华日军悍然发动“卢沟桥事变”,全面抗日由此爆发。这场战争击碎了人们一厢情愿以为的平淡流年,更影响了无数中国人的人生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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