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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朝露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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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回朝露殿

    次日,卢姝宁来到朝露殿复命,由二等小宫女引着准备参见公主。

    她站在正殿之中,心里不断打鼓,虽说皇后命她做公主的教引嬷嬷,之前也有李嬷嬷教导在先,但此时也拿捏不住分寸,自问这嬷嬷该如何做。

    公主一听到她的名字,急忙蹦蹦跳跳跑过来,未等姝宁行礼就拉着她的手,一脸笑嘻嘻的问道:“你知道我为何千求万求的,求我母亲让你来朝露殿当值吗?”

    姝宁的膝盖还半跪在空中,手却被她一晃一晃的,不成想这朝露殿如此随意,但依然恭谨答道:“因为我有由头可以去前面?”

    “前面”自然是指昨天刚去过的户部。

    这是她一路走来最想问的问题,同时也是她唯一想到的自己与公主素不相识,但她能用到自己的地方。

    公主笑道:“聪明,我很喜欢,看来选你就选对了。”

    姝宁透过她那双精明透亮的眸子不难看出,事情远没有表面这么简单,忽然预感不妙,赶紧解释道:“可是,我答应了皇后娘娘要好好劝导你守规矩,习礼仪和读书。”

    公主摇摇另一只手中的团扇,微微动动嘴角,轻描淡写道:“这个好说。”随即高高扬了扬手,香穗儿她们几个就都过来了,前簇后拥的吓了姝宁一跳。

    公主笑眯眯道:“走,咱们带卢执事左右转转,熟悉一下咱们家的环境。”

    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出发了。公主走在最前面,姝宁和香穗儿并肩跟着,紧随其后的是凌雪、凌霜、凌竹、凌松四个小丫头,丫头后面照旧是四个小太监。

    姝宁不断听到他们捂嘴偷笑,窸窸窣窣,交头接耳。尽管心中不悦,但公主尚未发话,自己到也不好发脾气,遂忍了又忍。

    香穗儿察觉到了她的眼神,笑道:“咱们自己关起门来难免随意些,卢执事不必烦忧,出了门见了外人,咱们永远都是最守规矩的。”

    姝宁怕香穗儿误会,赶紧解释说:“我没有,那个,只是,我在延福宫大家都尊我一声卢执事,怎么一到朝露殿,都管我叫小九。这个小九是什么意思?”

    香穗儿忍不住掩嘴“噗嗤”一声,笑道:“这朝露殿的教引嬷嬷已经被公主气跑八个了。所以,你自然就是小九喽!”

    原来如此,难怪要多给一份月钱呢。如果李嬷嬷那样的人都搞不定公主,那我何德何能……姝宁正在想着。

    公主难得的严肃起来,停下脚步转过身,说道:“小九这个称呼确实不行,我以后就管你叫姝宁师傅吧。”低头试着唤了两遍,道:“姝宁师父,姝宁师父,哎呀呀,不行,我这念着念着就变成了姝宁舒服了。咦!啊哈!有了,那我就叫你阿宁师父好了。”

    姝宁也很赞成这个称呼,毕竟,比起“小九”正式多了。

    公主一行人穿庭过户,边走边说道:“我母亲说了,我要玩要闹,必须有个规矩尺度。阿宁师傅,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规矩尺度。”说完冲她抛个媚眼,眼里灵动闪烁,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姝宁不知自己能否招架住。不过,这话怎么听起来好像是在说:以后我若闯了祸,黑锅就由你来背。不禁摇头感叹:唉,毕竟这双份月银不是好拿的呀。

    公主说是随意转转,还真是随意转转,在院子里略走了走就说累了,姝宁还真以为要带她参观整个朝露殿。

    公主随意坐在一处偏殿前的秋千上,笑道:“我母亲说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阿宁师傅你就是很严谨认真的人,所以才让我多挨着你,好把你的习气学一学。”

    香穗儿一边接过凌松送来的茶盘,一边插嘴道:“只怕阿宁师傅的好你没学来,她反倒把你的习气沾染了去。”

    公主立马下来叉腰跺脚,假意生气瞪了香穗儿一眼,香穗儿也不以为意,只管在那里捂嘴偷笑。

    原来,公主生气也如此俏皮可爱。不过也看得出,主仆二人日常便是如此。

    接下来的日子里,姝宁一面在支度库里当差,管教兰芷芸芷她们几个,一面到朝露殿当教引嬷嬷。

    公主找来平日里攒的各式样的孔明锁,姝宁帮她一一解开;又一起画风筝,放风筝,爬上树捡风筝;砍竹子劈竹条编蛐蛐笼,再趴草丛里逮蛐蛐,斗蛐蛐;闲来看木偶戏,听说书,赏弹词,讲故事……

    尽管如此,公主依旧整日抱怨无聊,叹道:“也不知为何,最近一段时间,太子哥哥很少来找我玩了。”

    香穗儿笑道:“是啊,自从与江家大小姐订了婚事,这尚未举行册封大典她就频频生病,这婚期也是一拖再拖。太子殿下就时常往江府那边跑,自然而然就很少来朝露殿了。”

    原来如此,姝宁之前也疑惑为何迟迟不举行册封大典这个问题,这才知道缘由。

    公主对姝宁说道:“阿宁师傅,你给我找一些奇异志怪的书来吧。”

    姝宁被问的莫名其妙,怎么好好的要这种书看,若是寻常人家的闺阁女子,都不被允许随意看这些书,更何况她是公主,这可是有违礼法的事。又不能当面顶撞责备她,只好面露为难,问道:“我上哪里去找呢?”

    公主道:“集贤楼!”

    姝宁道:“你饶了我吧,我哪有那样大的本事!”

    公主道:“你每个月都可以去一次前面,怎么会不行?”

    姝宁道:“我每次去都是由大太监领着,兰芷芸芷跟着,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而且只去户部,又不去其他地方,自然不行。”

    公主一听就急了,站起来,连手带脚挥舞着,道:“你怎么,哎呀,你傻呀,你可以偷偷的,就是,嗯,找个借口,去弘文馆、藏书阁、集贤楼。要知道,天下的好书,有意思的书可都在里面呢,包罗万象。”

    姝宁忽然瞪大了眼睛,问道:“真的?什么书都有。”

    公主道:“这个自然,我太子哥哥告诉我的。”

    姝宁若有所思,心中打起了主意,想着那医书自然也应该有吧!

    公主见她不动了,在背上狠拍她一下,问道:“阿宁师傅,你想什么呢?”

    姝宁吃痛,又不敢责问公主,只好说道:“额,我想……太子是怎么知道这三个地方藏书最多的。”

    眼下来不及说别的,只好拿这么幼稚的问题来搪塞公主。

    公主翻个白眼,没好气道:“你是不是傻呀,我太子哥哥可是当今的太子呀,他当然知道了。再说了,他的曾经的老师,著名的一代巨儒方孝儒先生,他曾经就任职弘文馆,他的儿子方潜任职藏书阁。你说厉害不厉害!”说到这里颇有得意之色。

    姝宁一听,是这两位当代鸿儒巨匠,心中立刻涌现满满的钦佩之情,恨不能一见。于是答应下次有机会可以去试一试。忽又想起什么,问道:“公主,你那么厉害,尊贵无比,你怎么不亲自去?”

    公主眼中流露出无限哀愁,道:“我也能去,就是去一次太麻烦了。拖着长长的尾巴先不说,这去上一次,第二天就有人告状,母亲也斥责我,父亲也管束我,那帮大臣又上书数落我各种的不是,啰哩啰嗦,好几天也过不去,实在是麻烦。后来我就再也不去了。”

    姝宁点点头,体谅她的难处,原来这个大宋最受宠爱的嫡公主,也有不得自由的地方。

    这一日午后,姝宁来到朝露殿,见香穗儿、凌雪、凌霜她们几个全都站在院子里,个个屏气凝息,难得如此整齐严肃。一问香穗儿才知是太子来了,姝宁也赶紧站好。

    过了一会儿,太子从正殿出来,众人齐齐下跪相送。

    接着,公主连蹦带跳跑出来,拉了姝宁就走,让香穗儿守住门,又神神秘秘合上帐子,说要给她看个好东西。

    只见她打开一个布包,里面是一本书——《南洲记》,一边翻看一边说:“阿宁师傅,如果你也能时常出宫就好了。”

    姝宁一边盯着看,一边说道:“我出不去的。”

    很明显,一猜就知道这书是太子借机去江府看望江映月,顺路买的。这书纸质粗糙,配的画图笔法笨拙,一看就是民间小作坊刊印的。

    民间书局为了生意兴隆,经常找人编纂或收集一些稀奇故事。故事内容为了博人眼球,吸引顾客,大多荒诞不经,甚至离奇可笑,经不起推敲。

    像公主这种从小在宫中长大,没有见识过外面世界,便很容易陷入其中。因此,姝宁劝她略看一看,当个笑话就好,不必认真。看这些倒不如看些故事书的好。

    第二天,姝宁来时手里拿了一本书。

    公主见她说道:“我听人讲故事,发现这痴心的女子必然遇见负心的汉。仿佛命中注定一般。”

    姝宁道:“自古以来,她爱他,可以不顾性命,而他爱她,却终究放不下江山。这类故事总是如此。”

    公主早就看见她拿的书,冲她弯弯手指,意思再明显不过,姝宁将书展开,是一本《战国策》。

    公主气得想骂人。

    姝宁求饶道:“今日皇后训斥我了,还请公主多少看一看吧。”

    公主将书扔在地下,道:“我母亲说了,《女诫》《女训》之类的看看就好,省的有人问起来,我连知道都不知道。《列女传》嘛,我都是当故事看的,除了几个大才女,女将军我还挺佩服的,其余的我一概看不起。生而为人,动不动就死啊死的,要不就是断手断脚,男人犯了错,一句话,他们有妻儿老小要照顾,就免了。那女子呢,就活该去替他们受罪,这女子生来就有错了吗?”

    姝宁道:“我也不爱看这类故事。我到常看一些前朝旧事,历史传记类的。”

    公主一听到“历史”二字,立刻皱紧了眉头,道:“那我就更不爱了,冗长繁杂,枯燥无味,不明所以,毫无意趣可言。我平生最恨这两种书,快快拿走。”

    姝宁听她这么说,反而笑了,道:“你在看之前就心里就笃定了他是枯燥无味的,那自然就越看越烦心。这就如同看人一样,你看一个人顺眼,他便事事都顺眼。若你看他不顺眼,他就算有天大的恩德也要招你厌烦。”

    公主没有反驳她。

    姝宁见她听进去了,继续说道:“哦,有了,你看史书,一个国家,一个朝代,你把他想象成是一个人,一个具体的人。你就想办法去喜欢这个人,去了解这个人。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性格,一个民族有这个民族的气节,一个国家就有一个国家的铁骨铮铮,一个朝代自然也就有它的绝世芳华。”

    公主道:“这一个人得可爱之处,我还能想像出来,可这一个朝代的可爱之处,该怎么去想?”

    姝宁娓娓道来:“这一个朝代的可爱之处嘛,他自有他特有的色彩,独有的韵味,超脱的灵魂。书法里的一笔一划,绘画中的山水天涯,纺织里的一经一纬,诗词里的一木一花,佛经里的一嗟一呀,城邑里的一砖一瓦,街巷人家的一饭一茶。这人若不爱读史,就容易愚笨,我劝你还是读一些的好。”

    姝宁捡起《战国策》,为她讲解起来说的一板一眼,很有韵味。

    公主用两只手背支楞着下巴,道:“我不爱看书,嘿嘿,不过,我很爱听你说书。”

    香穗儿一直在旁边站着,不免插嘴道:“之前也有老先生给公主授课,公主如此天资聪颖,敏而好学,连她都听不懂,更何况我们这几个资质愚笨的。刚才阿宁师傅说了一大车的话,不仅不烦人,我还全都听懂了。”

    姝宁说的很有意思,连凌雪她们几个也躲在门外听。

    这暑天来临,一天比一天难熬。投壶、击丸、踢毽球,稍微动一动就惹人出一身汗;下棋呢,公主总是输多赢少,自然就不好玩了;作诗填词的又不如姝宁写得好,所以也变得不招人喜爱了。

    不过,还好,公主会绣手帕子,这次,没想到无所不能的阿宁师傅竟然怕拿针,公主总算扳回一局,笑道:“原来也有你不会的。”

    近两天,索性连游湖划船都没了兴趣。公主提议道:“哎,阿宁师傅,不如,咱们描绣样吧。你不能拿针,描绣样总行吧。”

    只要不逼她拿针,姝宁觉得做什么都好。

    二人一边描着画着,凌雪凌霜在旁边帮忙。

    公主道:“阿宁师傅,你听说过李嬷嬷没有,号称后宫最严厉的嬷嬷,我母亲那样的信任她,最后怎样,还不是……”

    尚未说完,香穗儿进来说道:“公主,阿宁师傅,你们快来,那个院里又打人了。”

    公主拉了姝宁的手就跑去看热闹了。香穗儿不慌不忙从桌子上顺走了一盘瓜子。

    三人凑在门口边嗑瓜子边看。

    香穗儿道:“那个张婕妤最爱打人了。”接着说起了从各处听来的张婕妤的各种奇闻异事。“以前她做最末等侍御,挨过所有人的欺负打骂,如今有朝一日自己也做了人上人,动辄就处罚宫人。”

    公主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说道:“若是别人我也许会出面,她就算了,我可惹不起。”

    姝宁见那个小宫女可怜,想要出手阻拦。

    公主将她拉了回来,说道:“咱们院子里的这棵大柳树,原本就是张婕妤的翠蔚阁的。就因为我喜欢,所以叫人挪了过来,然后她就闹脾气,还各处编排我的坏话,闹了好一阵子也不见消停,最后还是我父亲挪了一棵桂树给她,这才了事。”

    正巧说着,皇上仪仗来了,吓得张婕妤赶紧住了手。

    姝宁心里想着,幸亏皇上及时来到,若不然,那小宫女非活活打死不可。

    三人行过礼就回来了。

    公主得意道:“我父亲最痛恨殴打宫人了,这回可有她受的。”

    姝宁问:“为什么从来不见皇帝来延福宫?”

    入宫这么长时间,这还真的是姝宁第一次见皇帝。

    公主轻描淡写道:“我父亲喜欢道士,每天下了朝就是和他们一起炼丹药制药。我母亲曾劝谏过他,说的言辞恳切了些,他一生气就再不来了。都好几年了,但他偶尔也来看看我,却唯独不肯见我母亲。”

    公主一阵伤神,这还是姝宁第一次见她不开心,忙说道:“不如,我们画画吧。”

    公主立马开心笑起来,道:“阿宁师傅,你知道我最喜欢画什么吗?一颗大柳树。记得有一年春天,刚刚下过一场雨,柳枝萌了新芽,毛茸茸的浮了一层淡绿色,我也说不上来,远远的看就像是淡淡的烟雾一般,可好看了。”

    香穗儿在一旁铺纸研墨,姝宁却笑得合不拢嘴。

    公主问她:“阿宁师傅你笑什么?”

    姝宁笑道:“哎呀,我的公主,若你肯多读点正经书,还怕不会说个‘绝胜烟柳满皇都’,再不济,‘寒烟笼翠’也总该知道吧。”

    公主佯装生气说不再理她。

    不一会儿,公主又跑来叫着“阿宁师傅”。

    姝宁笑道:“刚才还说这辈子不要理我,你的‘这辈子’也太快了吧。”

    公主道:“我再给你说一个很趣的事。天气晴朗的时候,闭着眼躺在那棵大柳树下,任由柳枝摇摆,掠过斑驳的阳光,在你脸上一晃一晃的,可有意思了。”

    一边说一边拉她,说是已经让香穗儿在树下铺好席子了。

    二人并排躺在柳树下。

    公主说道:“这个玩法还是我的太子哥哥先发现的,唉,他好久不来找我了。”

    姝宁道:“等江姑娘病好些,太子有了空,自然会来的。”

    公主道:“这说来也怪,自从她定了太子妃,尚未进行正式的册封大典就频频生病,这病刚好,那病就来了。”

    香穗儿搬了一个矮凳子坐在旁边,说道:“有多少人盼着这桩婚事不成,病算什么,怕是有人盼着她死。”

    姝宁第一次见识到了皇宫的险恶,内心再吃惊,嘴上却说的是:“我也不太知道这些,我在宫中就知道支度库和朝露殿,其余的,真是孤陋寡闻。”

    公主笑道:“唉呀,阿宁师傅,你这小道消息还不如香穗儿灵呢。”

    这日阴着天,却又不下雨,又闷又热的。公主手中拈了一根金簪子在拨弄香炉里的灰,说道:“我就喜欢看清新的,鲜嫩的,泛着光的绿色。你看这宫里,天空是灰白的,屋檐是灰白的,宫墙是灰白的,连带桌椅、门窗、柱子、栏杆全是灰白的。

    姝宁不解:“怎么会都是灰白的呢?这万事万物各有各的颜色,各有各的美法。”

    公主道:“是你不懂。阿宁师傅,因为你没有生在宫里,长在宫里。你见识过外面的世界,我却没有……”

    姝宁见她神情逐渐哀愁,赶紧岔开话题,指着窗外的一丛鲜花问道:“花好看,你不喜欢看花吗?

    公主道:“开几天就谢了,有什么意思。相比之下,我更喜欢看树叶,它能长长久久的绿着,多好呀!唉,可叶子也有落的时候啊!阿宁师傅,天下可有一种叶子冬天也不会凋落?”

    姝宁一时也想不出来哪里会有永远不落的永远鲜绿的叶子,赶紧说道:“还是落的好,不然下了雪,它会被冻坏,那又急什么,不就藏一个冬季嘛,寒冬一过,依旧可以盎然整个春天。”

    公主笑道:“好一个盎然春天。”

    处暑这天,姝宁想起蕙心,难免黯然神伤,眼睛里只一瞬的忧思闪过,却被公主捕捉到了。问其缘由,姝宁照实说了。

    公主问她:“蕙心走了,你心情不好?”

    姝宁道:“没有啦,还好,嗯,算是有一点点不太好,并没有很多的不好。”

    公主道:“如果我像你一样,走一个人就难过一次,那我早就伤心死了。”

    姝宁道:“如果,有一天,我也到日子要出宫去,你会不会伤心。”

    公主笑道:“不会。”

    姝宁“哦”了一声,只听公主又笑道:“因为我还有香穗儿呀,哈哈。”

    姝宁稍显落寞神色。

    公主点点头,眼里闪烁的都是办法,拉起姝宁的手,神神秘秘道:“不如这样,故人常说借酒消愁,今晚咱们也大醉一回如何?”

    姝宁自然知晓,这哪里是为着她消愁,明明就是想喝酒了找的由头。

    要知道后宫饮酒管理甚严,尤其是她是公主,遵守的规矩就更多了。但看她的样子成竹在胸,于是问道:“你哪里能得到酒呢?”

    公主小声道:“告诉阿宁师傅你一个秘密,我和香穗儿偷偷酿酒来着。”

    姝宁难以置信,按理说公主不应该这么做,可她贵为公主既然做了就悄悄做吧,除了惊叹有余自己又能拿公主如何处置,不解道:“你们为什么要告诉我?”

    公主和香穗儿异口同声道:“因为你是教引嬷嬷呀!”

    唉,原来是要拉她下水,出了事,好歹有个背锅的。

    公主一左一右搭着她二人的肩膀,猝不及防狠狠向前摁倒,二人不及反应,晃晃悠悠仰前仰后的差点跌倒,样子狼狈极了,回头再看公主,她却在那里捧腹大笑。

    姝宁和香穗儿就知道又被她耍了。

    夜半,月色清淡静谧,暑气下沉,满满的凉爽之意。

    姝宁和香穗儿二人费了大力气将公主她老人家独家秘密酿制的酒挖出来。

    三人顺着梯子刚爬上墙头,就看见巡逻的侍卫正在远去,姝宁惊讶的看她二人,公主笑道:“厉害吧,我这么能掐会算。”

    是啊,想想这许多年来,公主早已熟知侍卫们巡逻的习惯和规律。

    三人坐在墙头赏着月,郑重的对饮起来。

    公主先吹了吹上面的浮沫,浅尝一口,没什么味道,又深灌一口,还是没有味道,扁扁嘴道:“这是什么鬼东西,一点酒味也没有,像是水。”

    接着,香穗儿尝了一口,咂咂舌头道:“嗯,的确像水。”

    姝宁也尝了一口,道:“分明就是水。”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都笑了。

    瞭望星空,感叹世界之大,人之渺小。

    公主道:“这外面的世界很大,我很喜欢,这皇宫很小,我就不喜欢。”

    姝宁道:“小,这还算小,明明是皇宫太大了。不过,我到更喜欢小院子,小小的,有棵树,会开花的那种,一棵小树就够了,就像支度库里的那棵一样。”

    公主好奇问道:“你喜欢一棵树?”

    姝宁道:“是的。支度库院中有一颗梨树,长的不高,花开的白灿灿的,我很喜欢。”

    香穗儿也问道:“为什么你喜欢院子里有棵树?”

    姝宁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它就很心安,仿佛上辈子来过,像回了家一样。”

    公主问香穗儿:“那你呢?”

    香穗儿道:“我也不知道什么大什么小的,我就喜欢跟着公主,永远都跟着。”

    公主笑了,道:“你不出宫嫁人吗?”

    香穗儿赶紧用两个手掌遮住眼睛,将头低到膝盖上:“哎呀,公主你不要说这个。”

    公主又反过来问姝宁,道:“那你呢,你喜欢男人吗?”

    姝宁摇摇头,道:“不喜欢。”

    公主道:“我也不喜欢。”

    二人放声大笑起来,香穗儿赶紧扯扯她们两个的衣袖,示意赶紧下来。

    只见又一队侍卫巡逻经过,好在那三个黑影已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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