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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喜当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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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安分的何止是容景甫,还有失败了一次又一次的离恨天

    更让离恨天切齿愤怒的是黑白双煞的死。

    乱刃分尸,最后几乎找不到完整的尸首。

    漆黑的夜,分明入夏,风过之时仍感寒意彻骨。

    容盈漫不经心的靠在软榻上,房内一片漆黑无光。谁也看不清他脸上的容色,只听得他清贵慵懒的靡靡之音,在屋内飘荡,“成了?”

    来者跪于身前,毕恭毕敬,“回主子的话,是!”俄而又放低了声音,“不过老三和老八受了伤,这黑白双煞不愧是顶尖高手,到底还是有些本事的。”

    一声叹,黑暗中,容盈低笑,“谁敢动我的人,谁就该死无全尸。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卑职查过,但是其中似乎涉及了夜凌云,还有”他顿了顿,“王妃的徒儿,暗香姑娘。”

    房内,骤然一片死寂。

    “下去吧,继续查!”他沉寂了那么多年,要重新启用早年的信息网,显然是有些费力的。如今要重新部署,重新安排,重新让蛰伏了六年的暗卫们浮出水面,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没关系,他要的不是天下,只是她所求的琴瑟在御,岁月静好罢了!

    有妻有子,夫复何求?

    换做多年前,他一定不会这样想。那时候的自己,胸怀鸿鹄之志。誓要将天下都踩在脚下。可当天下真的在自己脚下,他却后悔了。没有人明白,那种悔恨。恨不能倾尽天下,只换她一人。什么江山如画,他既能握在手里,自然也可放下。

    求天下,不过百年之名。

    求她,却是此生之幸。

    百年一瞬,谁知道死后会是怎样?莫不如活着的时候,做点自己喜欢的事,疼自己喜爱的女子,护自己生的儿子。名利皆是空,但不可不求。不求便是死!尤其是皇室。

    但沉醉名利,那就不妙了。

    房内,又回归一片死寂。

    他想起了那些年的戎马生涯,驰骋沙场,生死一线。鲜血淋漓的画面,时常会在眼前浮过,那些经历过的厮杀与屠戮,让他有些隐隐不安。

    朝堂更替,死伤千万。

    这本该是每个朝代都会经历的事,可没有亲身经历过,你不会明白当中的周折与残忍。若是可以选择,他并不想踏上这条路。

    门开了,木轮车推了进来,林慕白瞧一眼漆黑的屋子,而后朝着身后的如意道,“如意,你去歇着吧,我自己可以。”

    如意自然明白林慕白的意思,当即退了出去,合上房门。

    林慕白自己转动着轮子,近至容盈跟前,“怎么了?为何不点灯呢?这黑漆漆的,怪吓人的。”

    黑暗中,容盈起身。随手便将她拽上软榻,扑在自己的身上贴着。

    她微惊,但也没有挣扎,只是温柔的伏在他身上,随着他的呼吸起伏而心跳加速,“容盈,你怎么了?可是哪儿不舒服?”

    他道,“我若不舒服,你能与我治一治?”

    林慕白抬头看他,黑暗中看不真切容脸,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哪儿不舒服?”

    容盈轻叹一声,握着她的手置于自己心口上,“这儿。”

    她愕然,心脉之事,可大可小,决计不可小觑。说着,伸手便想去把脉,哪知微凉的手却被他反手握在掌心捏着。

    他道,“这儿老是想你,什么法子都止不住,你说有朝一日会不会想死?那我可就是大祁皇朝第一个,因相思成疾而暴毙的皇子。”

    她一愣,回过神来便抽出了自己的手,略带气恼的拍了他的胸口一下,“贫嘴。”语罢,起身坐好,揉着自己的毫无知觉的双腿,不欲再理他。

    容盈起身,“生气了?”

    她不语。

    他又道,“心疼?”

    她仍是不语。

    他一声叹,“这般喜怒无常,倒像是有孕之人。”

    她一怔,随即扭头看他,好在四下漆黑一片,他未能看见她眼底的那抹慌张与愧疚。

    “有了?”他问。

    林慕白哼哼两声。还是不说话。

    “要不,爷检查检查。”说着,他快速将她的双腿放在自己的膝上。

    “别!”她惶然。

    总算开了口,容盈也不再戏弄她,开始替她揉着双腿,“这样的力道会不会太重?”

    林慕白摇头,“我不知道。”

    他眉心一跳,这次换他不再说话。

    所谓的不知道意味着什么,容盈不是不明白。没有知觉,没有疼痛感的双腿,若不经常按压,早晚会肌肉萎缩,要想恢复就得用师父留下来的方子。但是林慕白是犹豫的,容盈也不问。她不敢下药,就意味着那张方子,不可随意服用。

    连林慕白自己都没有把握的东西,容盈哪敢轻易尝试。

    若有个好歹,还不如就现在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一生罢了!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林慕白似是关慰,又好似自我安慰,“虽然我走不了,可你还能抱着我,还有如意陪着,修儿陪着,此生无憾。”

    此生无憾吗?

    可他有。

    有太多的缺憾,太多的遗憾,无法弥补,连弥补的借口都没有。用尘埃将过往埋葬,而不能吐露分毫,所有的疼与痛,他必须一个人扛起。

    宁可所有人都不知道,也不要她想起过往。

    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没必要再提。

    有些人,死过一回,真的不能再失去了。

    “看得出来,你很喜欢修儿。”他道,音色喑哑而低沉。

    林慕白点头,“虽然人人都说他是混世魔王,初见之时也的确有些乖戾,我从未见过五六岁的孩子,能持剑杀人的,当时便觉得很心疼。五六岁正是贪玩的年纪,太过懂事未见得便是好事。所谓的少年老成,只会让人更心疼。”

    容盈道,“我亏欠他太多。”

    “此前我知道你是真的病了,可后来你是怎么做到心脉阻滞的?从脉象上看,你不像是装的。”林慕白是大夫,大夫对于医术上的问题,惯来纠结。就像是职业病一般,没有答案就会一直追根究底下去。

    “真的想知道?”他问。

    林慕白点了点头。

    轻叹一声,容盈放了手,转身燃起了蜡烛。

    昏暗的烛光里,那张邪魅无双的容脸带着难以言说的魅惑。他站在那里,背对着光,让颀长的身影笼罩着她纤瘦的身子。极是好看的凤眸挑起,勾唇笑得凉薄。长长的睫毛半垂着,就这样清清浅浅的凝视着她,而后笑得微凉,“你可知这世上有一种叫金针断脉的东西?”

    林慕白的眉睫陡然扬起,愕然望着缓步走到自己跟前的容盈。就像疯了一般,她飞速捋起他的袖子,上胳膊处毫无痕迹,怎么可能有金针断脉呢?

    指尖,轻柔的抚上去,一点一点的往上。

    终于,她摸到了类似假皮的东西。

    快速掀开,底下竟是两个红点。

    “你把金针打入了体内,你可知其中危险?”林慕白拽他坐在自己身边,眸色通红,“你是习武之人,就该明白人脉是不可轻断,稍有不慎,你会真的变成废人。那么现在,就罢了!取出来吧!”

    容盈伸手揽她入怀,随手便扯掉了她的发圈,指尖极为享受她青丝垂落的手感,“若是能一辈子装傻,也是极好的。只不过,我怕我装不了多久了。”

    林慕白身子微怔,他手上的力道有些重,扯得她头皮微微的疼,又带着少许痒痒的感觉。

    他不安分的手,还在她的发间游荡,“如今这样也好,此事你知我知,若是来日你想让我停止,我便恢复最初的样子。若你不想,便一辈子守着我这个傻子罢了!”

    她红了眼眶,险些落下泪来,“你果然是傻子。”

    他道,“我若不傻,怎能遇见你?”

    若是死了,谁知道世上,还有一个她呢?

    也许,又是另一场阴阳相隔了吧!

    真好,老天爷到底还是仁慈的。只要还活着,过往的一切磨难,都可以不作数。如今失而复得,他是再也不会让自己,犯第二次错误。

    绝对不会,再轻易放开她的手。

    沉默了良久,林慕白转了话锋,“修儿的眼睛若想复原,还需要一段时日,如今的他是最脆弱的。眼睛看不见,必定极是害怕。”

    “那我呢?”他道。

    她一怔,“你怎么?”

    “我早就说过。修儿太孤单,你偏不信。”他说的云淡风轻,可话语间的暧,昧意味却极为明显。

    当下面色微红,林慕白轻嗤,“你算什么爹,总是想着自己。”

    他道,“我这是为了修儿着想,若是有个兄弟姐妹,他自然不会觉得孤单。多个玩伴,孩子也会渐渐的恢复贪玩的天性。凡事都一个人扛着,自然忘了自己还是个孩子。”

    好似,他说的甚是有理。

    可转念想想,怎么越想越不对劲呢?

    欺身而上,容盈已经将她压在身下,“别想了,这种事用嘴说没用,得用做的。”他含住她的朱唇。细细浅尝,继而快速加深。

    “容”她压根来不及开口,他的肆无忌惮已经席卷而来。

    在这种事上,容盈总是很主动,而她自然显得格外被动。可他又很小心,带着她浮浮沉沉,而又尽量不伤着她。他像贪婪的豹子,带着蚀骨的掠夺与嗜杀本性,又珍而重之的精细品尝,不愿一口将她吞下。啃噬过每一寸,尝尽最后的美好,才肯善罢甘休。

    林慕白容盈装疯卖傻不太好,行事狠戾也不太好,唯一最好的便是他折磨人的体力。除非她实在受不住,否则这厮能折腾一夜。

    是故,实在没办法,林慕白偶尔也得“装死”。

    免得快活至死,第二天还起不来床。倒叫人笑话。

    这可不是在行宫,这是公主府,凡事不可太过。

    如意惯来知情识趣,知道容盈是半装,虽然不戳破,但清晨也不再早早的过来打搅。必得在远远的,等到了日上三竿,才会过来伺候。

    **一夜值千金,这道理,如意比谁都清楚。

    今儿个早上有些不同,因为明恒回来了。

    明恒去了行宫,但容哲修等人不在行宫,他便急急赶来了公主府。

    林慕白和容盈过去的时候,明恒已经候在了容哲修跟前。

    俯身跪地,明恒垂首请罪,“卑职办事不利,未能保护好世子,请殿下、请世子责罚。”

    容哲修倒是很高兴,明恒还活着。再者,他如今双目失明,眼下正缺个可信之人,便道,“起来吧!既然回来了就罢了,横竖谁都没有大碍,我这双眼睛虽然暂时看不见,可有小白在,倒也无妨。明恒,你的箭伤怎样?那么多人出去找你,愣是没找到,你到底去了哪里?”

    “卑职被人救了。”明恒起身道,“也不知是谁,隐约见着是个女子,但卑职当时身受重伤,未能看清此人面目,此后也未曾再见过。”

    容盈自然不说话,明恒不知容盈已经恢复的事实,众人也不再挑明。

    如意道,“既然是恩人,自然该去道谢的。”

    “卑职回到行宫之后,已经着人去找了。”明恒微微蹙眉,“只不过未必能找到。”

    “我来看看你的伤!”林慕白开口。

    打从林慕白进来,明恒便知不太对劲。端坐木轮车,很显然这双腿怕是有了残疾,“卑职斗胆,侧妃怎么坐在木轮车上?”

    “小白为了救我,不能走了。”容哲修说得很轻。

    明恒再次跪地,“卑职无能!”

    “事已至此,没便要再追究,人回来就好!”林慕白淡淡浅笑,“有你陪着世子,我才能放心。”

    明恒解开衣衫,伤在胸口位置,如今看着依旧触目惊心。

    “是箭伤,但”林慕白蹙眉。“箭上有毒,以至于伤口溃烂,想必此前必定刮去了不少腐肉,才能捡回你的一条命。伤口那么大,尚需缝合。”上头有一条蜈蚣状蜿蜒的缝合线,证明林慕白所言不虚,“针脚精准,应该是个老手。”

    “是药庐里的一名大夫。”明恒道。

    林慕白沉默了很久,只是盯着明恒的缝合伤口,一语不发。

    “师父,怎么了?”如意问。

    轻叹一声,林慕白回过神来,“没什么,只是明大人伤得不轻,必须好生将养着。等到伤口愈合,拆线便可。此前一定要注意,伤口若是再裂开,会变得很棘手。”

    明恒颔首。“是,卑职记下了。”

    明恒回来,自然是喜事,这样容哲修也不必再整日跟着林慕白,好歹还有明恒妥为照顾。容哲修是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是故也只有明恒,最合他心意。

    这几日,莫浩随时会醒,所以林慕白必须盯紧一些,以防不时之需。

    如意拿着林慕白新开的方子,准备去抓药。

    林慕白特意叮嘱过,莫浩的药必须如意亲自抓,亲自煎,不许经任何人之手。这也是以防万一,如意更是小心谨慎,不敢有丝毫差错。

    还没走出公主府,便看见金凤母子两个,竟然躲在一个角落里窃窃私语。

    看样子。金凤正在训斥自己的儿子元青,元青垂着头,一语不发,任凭金凤指指点点。金凤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看上去很慌张又很是愤怒。元青垂着头,看不清楚他此刻的表情。

    如意心想着,这对母子两个不知又要玩什么花样。这金凤仗着是公主容嫣然的乳母,成日在公主面前搬弄是非,容嫣然险些就此杀了自家师父。思及此处,如意就恨得咬牙切齿。

    师父对自己有救命之恩,所以如意一心向着林慕白。

    想着那一日,林慕白所受委屈,险些挨了容嫣然一耳光,如意就浑身长刺。

    “该不是,又做了什么坏事吧?”如意暗忖,若是拿捏住了金凤的把柄,也许这老婆子就不会再找师父的麻烦。

    想到这儿,如意悄悄的绕道靠过去,想听听这金凤母子到底在说什么。

    这不听不要紧,一听吓死人。

    金凤道,“你发什么疯,那小公子是你可以染指的吗?不管他是谁的种,那都是城主的儿子,是公主的儿子。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去看他?如今有恭亲王府的人守着,你就不怕惹了嫌疑,到时候招人话柄吗?若是公主知道,她第一个就打死你。”

    元青垂头,“我想浩儿。”

    “那是你该想的吗?”金凤切齿,快速环顾四周,“你别忘了,小公子姓莫,他永远都只能是莫家的孙子。你最好收起你这份心思,否则教人看出端倪,我也保不住你。到时候别说是你是我,就连小公子。也会死无葬身之处。”

    元青愤愤低喝,“如果不是你们,我一定早就带着浩儿走了,那是我”

    “啪”的一声,清晰响亮的耳光子,打断了元青的愤怒。

    金凤咬牙,“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这话是你可以乱说的吗?你再敢如此胡言乱语,就不怕公主再把你赶出去,到时候别说是见孩子,就连你的性命,都会变成一种威胁。”看了一眼四下,确信无人,金凤这才松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好了,下次别教我看见你出现在小公子房外,这次的事情就此作罢!你赶紧回房去。以后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踏出房门半步。”

    “娘!”元青喊了一声。

    “听到没有?”金凤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如果还想在公主府待下去,就给我闭嘴。把嘴巴闭得严实点,你才有机会保护小公子,明白吗?”

    元青捂着脸,不甘心的转身离去。

    轻叹一声,金凤拂袖疾走。

    倒是墙后的如意,听得心肝儿直颤,她这是听到了什么呀?这莫浩,这莫家的小公子,莫家唯一的小孙子,竟然竟然不是城主的儿子?可眉眼之间,怎么如此像城主呢?搞了半天,原来是喜当爹!

    转念一想,如意又觉得不对。

    若是喜当爹,城主怎么一点察觉都没有?

    但想着公主的神色,如意又觉得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因为不是自己心爱男子的儿子,就好像成了自己的耻辱一般,所以容嫣然看到莫浩就想起了这个烙印在生命里的污浊片段,就更加愤恨。

    是这样吗?

    如意攥着手中的药方,心里乱做一团,这事还是告诉师父吧!师父那么聪慧,想必能琢磨出道理。至少放在如意心中,是怎么都想不通的。

    抓了药,煎好药端进屋子,如意瞧着蔷薇细心的替莫浩喂药,便拽了拽林慕白的衣袖,低低开口,“师父,我有话要跟你说。”

    瞧一眼喂药的蔷薇,林慕白颔首,便随着如意去了侧屋。

    “怎么了?神神秘秘的。”林慕白不解。

    如意道,“师父,我早上出门的时候发现了一个秘密。金凤母子两个,嘀嘀咕咕着一件事。这件事非同小可。”她蹲下身子,仰头望着林慕白道,“师父,我听得仔细。照金凤所言,小公子好像不是莫城主的儿子,而是公主与元青生的。”

    林慕白骇然一愣,“你说什么?”

    “是真的,我都亲耳听到的。那一次咱们不是看到元青守在小公子的床前,那般的温柔吗?你说,若不是自己的孩子,谁会心疼呢?”如意眨了眨眼睛,扭头望着门外,确信外头没有动静,便继续说道,“金凤训斥了元青,为的也是这件事。元青一直在小公子的方外徘徊,所以金凤怕露了马脚惹人怀疑,这才训斥元青。还不许他再靠近小公子半步。”

    “元青!”林慕白想了想,那一日自己所见,这元青对莫浩确实有些不太对劲。可林慕白着实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一层秘密在其中。

    这秘密一旦泄露出去,只怕死的人会很多,受牵连的人也不计其数。

    追究起来,连莫浩都会有生命危险。

    “这话不许与任何人提起。”林慕白眸色凝重,“不管真相如何,孩子是无辜的。”

    如意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我明白,所以这事除了师父,如意不敢告诉第三个人。”

    “那便最好。”林慕白如释重负,眼底却透着些许担忧。所谓真相,很多时候确实是最残忍的。但是最残忍的是揭开真相的时候。林慕白忽然觉得,有些惧怕真相。若是什么都不知道,也许才是最好的。知道太多,顾虑就更多。

    “师父,你说公主是不是因为。小公子非城主所生,才会这般暴戾,对小公子又打又骂的?因为看着厌烦,所以才会不在乎小公子的生死。”如意说着自己的解析。

    这样说,其实也没什么不对。

    林慕白深吸一口气,“这就要看人心所向了。有的人即便不是自己亲生也视如亲生,有的人即便是亲生的,却还能刀剑相向。说起来,也是人的劣根性缘故。所求不同,是故表现得也就不一样了。”她想起了莫浩稚嫩的面颊,想起那些伤,便觉得心疼。

    对容哲修,亦是如此。

    本该天真烂漫,无忧无虑,却被强加了这么多的东西在身上,于孩子而言是极为不公平的。而造成这些不公平的,不是父母的望子成龙,就是上一代人的恩怨纠葛。

    简简单单的。不好吗?

    “真是可怜。”如意叹息一声,“我只道自己是可怜的,无父无母还沦落风尘,没想到原来世间可怜人多了。倒不是老天爷不眷顾我,而是相比其他人,我却是幸运的。至少,我遇见了师父。”

    林慕白握住如意的手,淡淡的笑着,“不要跟任何比,这世上每个人都没有可比性。我们只要活得问心无愧,活出自己的模样,那便是了。不要欣羡,不要嫉妒,人与人本来就不同。拿宽容自己的心去宽容别人,生活会变得快乐很多。平平淡淡的,未尝不是件好事。”

    “如意记住了。”语罢,如意推了林慕白往外走,“师父。我回来的时候看见苏侧妃了。”

    “她来了?”林慕白微微凝眉。

    如意颔首,“我估计她是来找公主的,保不齐又得说师父的坏话。公主如今就跟疯了一样,我听府里的人说,城主不许任何人靠近公主的院子,我想着她如今一定病的不轻,搞不好一出来就得伤人。上次咱们那样对待金凤,金凤回去必定嚼舌根。公主没来闹事,定是忌惮殿下,否则早借题发挥,来找师父麻烦。”

    林慕白一笑,“她来不来是她的事,与我们无关。如今与我们有关的便是小公子的伤,孩子若能安然无恙,才算你我的幸事。”

    “是,师父。”如意不再多言,推着林慕白往外走。

    苏离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明面上是来看望公主容嫣然的。实际上却是想见容盈。如今白馥双腿已废,成了废人。苏离想着,许是过不了多久,容盈就会厌倦了林慕白这个废人的存在。

    容嫣然的院子里静悄悄的,鲜有奴才四处走动,安静得让人脊背发凉。

    金凤在前头的带路,许是看出了苏离的迷惑,笑了笑道,“城主下令,公主需要静养,所以奴才们平素都不许出房间,而且轻易不许外人进入。若非苏侧妃的身份,只怕也进不得院子。”

    这话落在苏离的耳朵里,转念一想便也明白了大概,这金凤不是拐着弯的告诉自己,容嫣然如今的处境吗?容嫣然被软禁了!

    身为公主,何其尊贵,如今却落得个软禁的下场。

    要么是容嫣然的病情加重。已然到了无法挽救的地步,要么是身为城主的莫青辞执掌了大权,终于翻身做主,所以容嫣然拿他没办法。

    但究竟事实如何,还得见了容嫣然才能知晓。

    进得门来,苏离一眼便看到了伫立窗口,背对着自己的容嫣然。此刻的容嫣然,衣衫单薄,仿佛风一吹就会消散夭折。她站在那里,驻足远眺,视线也不知落在哪里,好像在想什么,带着令人心疼的孤寂落寞。

    “公主,苏侧妃来看您了。”金凤上前施礼。

    容嫣然敛了视线,幽幽的转身看一眼苏离。

    苏离吓了一跳,数日不见,这容嫣然活脱脱变成了两一个人。

    早前的容光焕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瘦如枯槁。一双凹陷的眼睛,一张如死灰般的容脸。她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生气,若蒙着薄雾的坟冢,透着森冷的死气。

    “你来了。”她幽幽的说着,“坐吧!我还以为不会有人来看我了,没想到你来了。也不枉你我朋友一场,临了临了,竟还有你在我身边关心我。”语罢,她缓步走到案前坐下,嗤笑着低下头,全然不似前些日子的乖张暴戾。

    只是这样阴测测的,反倒让苏离更加心里瘆的慌。

    “公主好些了吗?”苏离道,“我这些日子身子不好,一直将养着,也没来看看你。如今总算好些了,就赶紧过来了。公主府发生那么多事,想来你也是心里着急的。你身子不好,万事都放宽心吧!”

    “不放心也得放心,否则我死了,岂非让他们都称心如意了。”容嫣然轻咳两声,金凤便取了披肩与其披上,“我没事。”

    苏离轻叹,“你脸色不好。”

    容嫣然抚上自己的脸,“如今好不好的,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容色极好的年岁,也没人珍惜,如今就什么都不指望了。”她凉凉的注视眼前的苏离,“知道吗,其实我后悔了。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可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句话。苏离,早晚有一天,你也会跟我一样,悔之晚矣。”

    “我还是那句话,无悔。”苏离深吸一口气,“其实后悔也没用了。既然没用,那不如继续往前走,也许错着错着,突然有一天就是对的。”

    “不,你赢不了,就好像你用了六年的时间,唤不醒一个装傻的人。而林慕白,只用了短短的数月,就已经独占鳌头,让皇兄倾心相付。你比她来得早,占据得更早,可是她比你来得巧。”容嫣然眸若死灰,失去了所有的光泽。

    什么公主,什么城主夫人,什么天之骄女。

    在一无所有之后,她成了世间最可怜的女人。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了。

    自尊,骄傲。威严,信仰,还有疼惜怜爱,都不再存在。

    她笑得这样苍凉,眼底分明有了泪光,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我来的时候听说,林慕白正在诊治小公子,如今小公子快醒了。”苏离道。

    容嫣然的眼底陡然寒光毕现,“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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