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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果真是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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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绵堇惊地醒过来,却觉得那股刺痛更清楚,“啊!”眼泪花地一下流的更狠了。

    “绵堇!”

    绵堇微微一愣,不是因为突然出现的云司,而是因为右边剧烈的疼痛传来让她整个身子都僵硬住了。

    云司红着眼眶凑近绵堇,看她已经紧紧皱着的眉间,万般担心,“绵堇,怎么样?还疼么?听得见我说话吗?”

    绵堇一边哭一边看着云司,虽然右边的耳朵很疼,但她能忍住,但眼泪却哗啦啦地往下掉。她摇摇头,听不太清云司在说什么。

    “大夫,大夫你快来!”

    云司为绵堇擦了擦眼泪,半边的耳朵麻木着,由着大夫牵过她的手把脉,侧头又看了看绵堇的脸。绵堇被他碰的生疼!

    大夫转身对云司说:“大人,夫人已经无碍,血已经止住。”

    “疼,疼……”

    绵堇摇着头,眼泪流得更凶了。

    “大夫,她说疼啊!你快看看!”云司忙握紧绵堇的手。

    大夫看了看绵堇,取出一个瓶子,说:“疼得厉害的时候就含一颗,一日不可超过三颗。过几日疼痛就会减轻,还请夫人忍耐。”

    云司立刻就取了一颗给绵堇含住,不过多时,绵堇便已经好了许多。她擦了擦眼睛,吸着鼻子,听着云司说着没事了,没事了。绵堇平静许多,右耳却还是隐隐作痛。

    “阿,阿司……”

    “我在我在,不哭不哭,还疼吗?”

    绵堇点点头,又摇摇头,虚弱得没有什么力气,却硬是说:“朔阳城守住了吗?”

    “我现在担心你的身子,你担心这些要做什么?朔阳城好得很,金国的士兵一时半会儿上不来。”

    “那,那就好。”

    云司沉默一刻,“不好。”

    绵堇见他瞪着自己,心里一沉,“怎么了?”绵堇不由地随着云司的眼珠转动的地方看,伸手,绵堇摸了摸右边的耳朵,“啊!”

    “别动,你别动!”

    绵堇茫然失色,“我,我的,”身子全无力气,想说却发不出多余的声音,急的绵堇又是哗哗的眼泪,“耳朵,我的,的,耳朵……”

    云司拉着绵堇胡乱去摸的手,将她抱入怀中,心疼地吻她的额头,“别急别急,别怕,有我在绵堇。那刺客杀你不成却削去你一只耳朵。对不起,若是我再快点回来,你就不会,对不起,绵堇。”

    绵堇呆呆地伸手摸他的脸,“阿司……别,别难过好不好?”看着云司一切安好,却是悲喜交加,只是看着云司许久并没有露出的担忧之色心里一抹笑意浮现。虽然身上疼着,却有一个人看上去比自己更痛,“不过就是一只耳朵,只要你没事,我就没事。”

    绵堇说得虚弱,只是细微的声音,听在云司耳里却硬生生的清楚。他讲绵堇环在怀里,等绵堇睡着了他还握着绵堇微凉的手,不敢离开半步。

    这日秋高气爽,一场大雨过后,山岚突显青绿,雾霭稀薄围绕着远处的绵绵山峰。山上流下的谁汇成的河流清澈见底,浅浅宽宽的倒映着蓝天白云和太阳的光芒散发出来的温热。

    在魔界与妖界交界的某个地方,冰凉的水从脚丫子流过,长久的路程瞬间舒缓过来,清清凉凉的风吹拂着,暖暖淡淡的太阳晒着,真是舒服极了。这里既无人来打扰,又能享得这片天地祥和,真是乐哉乐哉。

    只是有些人没有心情在这里游玩,叉着腰还要教训别个正享受的人。银色的长枪发出刺眼的光线,一个手快刺进坐在河边正享受人的衣领上,力气大的一只手拿着枪就将他给拎了起来。

    “五哥!放我下来!我才下水,你这是做什么!”钰柳被他腾空而起,也是习惯了魄霄这个样子动不动就喜欢将他用抢拎起来了,也只得翻个白眼。

    魄霄一手叉腰挑眉恼火地瞪着他,“混账东西,我让你跟我出来找人,你给我在这里泡脚!”

    “五哥……”钰柳不情不愿地抬手挡住太阳,“我们走了很久了,你不累我都不行了,让我休息一会儿吧,腿都要断了。”

    “不行,八妹一天不知道去向我就要找到她为止,你忘了当日在大岚景宫里面八妹变回原形的事情了?”

    钰柳想了想,魄霄将他拎到岸上来,“什么时候?”

    “你都快被打死了,你记得个鬼!给我上来!”

    “好好好,”钰柳拎起自己的鞋子上来,“走走走,得了吧。”

    “这还差不多!”

    魄霄收起长枪,瞪钰柳让他快些穿好鞋袜。凭空之下,远远走来一位素衣老人,老人身边跟着位童子,看起来不是一般人。

    那老儿长长的胡须都快掉到地上去了,头发花白脸上却没有一丝皱纹,眯着眼睛打量着魄霄和钰柳,细细看去正是律染上君。丹青上前微微屈身,道:“不知二位可是大岚景宫的五殿下魄霄大人,与钰柳大人?”

    钰柳穿好鞋袜站起身来正要回答,魄霄却拦住他,说:“你是何人?”

    “大人只需回答是或不是。”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问别人之前理应自报家门,这个道理你都不懂?”

    丹青犹豫,看了看律染上君,律染走上前,晃着脑袋看了看钰柳,钰柳一副生怕被看出自己做了什么坏事的表情。侧头再看看魄霄,摸摸胡子才说:“你们要找的人,在那边。”

    魄霄一惊,看着律染手指着自己的身后,又听律染慢慢说:“不急,不急,你们往那个方向走,一直走,会看到一片大海,大海那头的海砂之中有金沙的地方,就是了,那就是了。”

    “这老头儿说什么呢?”

    魄霄打了钰柳一榔头,双手作揖,客气地说:“老先生知道我们在寻什么人?”

    “呵呵呵,知道知道。”

    “老先生来自天上?”

    “呵呵,不可说不可说。”

    “那我们寻的人安全吗?”

    “你是问现在安全还是将来安全,是这个时空安全还是那个时空安全,是人安全呢,还是心安全?”

    魄霄被律染上君说得糊里糊涂,也懒得想律染话中话再说什么,皱着眉头问道:“你只说她现在安不安全。”

    律染晃了晃脑袋,说:“安全,安全,现在安全。”

    魄霄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来了,正要继续问回头一看律染上君早已消失不见了。魄霄与钰柳相视一眼,果真是个闲人!

    三万年前,朔阳城。

    廖城被攻破的消息传到周昱皇上的耳中,皇上大怒,又加派二十万大军,由夏仲景率兵北上朔阳城支援。下旨,务必守住朔阳城,夺回廖城。

    金国藏在朔阳城里的探子打听到消息急急飞鸽向金国大军传了消息出去。哪知那日慕将军正在城上站着,看见白鸽飞出,顺手拿了弓箭就给射了下来。鸽子落在城外,却也不知那是金国传递的消息。

    云司在府中守着绵堇,梁珪和慕将军在朔阳城门口整顿大军。金国的皇上阿纳希塔?昂坐于军营之中,看着桌上一堆地图陷入沉思。

    左右站着杪卜巳和另几位将军也盯着地图思考已久。他们集聚兵力一举攻下廖城,是他们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不知这朔阳城竟然是这样的地段山险之处,倒是给他们了个难题。

    忽有一位将军进来,行礼后,昂抬了抬手,也不看他,只说:“薛冲你来的正是时候,朔阳城的消息还没有传回来?”

    “回皇上的话,还没有消息传回来啊。”

    “云司和云木把朔阳封锁得可真密!”昂起身绕过桌子走下来,“皇后呢?可有消息?”

    “请皇上放心,皇后娘娘本来就是周昱人,那云司云木死都想不到金国的皇后会在他们眼皮下面的。”

    “敖変跟着朕也放心,”昂看向桌边的几个大臣,又说,“看了这么长时间,你们倒是给我出个主意,怎么能攻下朔阳城?”

    将士们一时无语,杪卜巳脸有忧色,徐徐说来,“皇上,依老臣所见,朔阳城城墙绝非一般高度,又加上原有地势优势,我们几次三番去攻都未成功。我们军中没有人到过朔阳城,要是朔阳城中我们的人不将……”

    “朕只要你们说如何攻城,不要在这里分析朕早就已经知道的事情!”

    “老臣失言,还请皇上恕罪!”

    昂摆袖坐回座上,眼神扫过一众将士,“你们说呢?是不是要等到周昱的援军前来你们才能想到攻城之计啊?”昂重重地一拍桌子,将士们低低垂着头,统统跪了下来!

    “臣等惶恐!”

    四下一片安静,昂更是恼火,貊逻拜礼,道:“启禀皇上,既我们已将廖城一片化为我们的领地,也不怕他周昱派来援军。周昱能派援军,我们也能从金国派来援军。朔阳城虽不宜攻破,但朔阳城几百年来从未遇过战事,想必一切储备都不足,我们暂时需静下心来等到良机。”

    “什么才是良机?”

    “朔阳城大,比上两个廖城还多,这么大的城哪怕是他们再怎么守备都有疏忽的时候。我们只要找准了机会,便有机可乘。”

    “好,”昂指着貊逻,“这件事就由你去做。”

    “是,未将领命。”

    “薛冲。”

    薛冲忙拜礼,昂低头盯着地图找了一会儿,手指移动到一处,说:“这里,朕看过了,根据地图所示,朔阳城内并无河流,他们想取水一定要从西边去取水回来。”

    昂说到一半,貊逻与他对视一眼就明白昂接下来要说的话了,昂微笑,露出一颗小虎牙来,“薛冲,明白了吗?”

    薛冲皱眉想了半天,貊逻解释道:“皇上的意思是,让你去截他们的水源。”

    “哦!”薛冲恍然大悟。

    “不,”似有似无的弧度在昂脸上划开,“朕,是让你给他们去送水。”薛冲和貊逻相视一眼,而昂的笑意却更深一分。

    窗外小鸟叽叽喳喳地唱歌,以往这个时候绵堇都会让珮儿拿些吃得来,一边听它们唱歌一边喂食,享受小鸟的嘴在自己手心里啄食的感觉痒痒的。

    “夫人,该换药了。”话音刚落,珮儿就将绵堇扶了扶。

    绵堇不耐烦地皱了皱眉,觉得浑身都没有力气。珮儿手脚麻利地把她缠在头上的纱布给拆了下来,血比前两天少了很多,“夫人,您还疼吗?”

    她微微摇了摇头,珮儿小心翼翼地将药洒在绵堇的伤口上,绵堇脸上抽搐一下,让珮儿帮她缠上干净的纱布。

    珮儿将换下的纱布收拾好,又端来杯热茶,“夫人,请用茶。”

    绵堇睁开眼睛,还真觉得有点渴了。珮儿见她一脸疲惫,蹲下身来关切地问,“夫人,还是很疼吗?要不要珮儿再让大夫来给您看看?”

    “不用了,”绵堇深吸一口气,对她笑了笑,“只是睡多了,头有点晕而已,没事。”

    “不如珮儿陪您出去走走?”

    绵堇抬手接住茶,“好。”

    珮儿见绵堇笑了自己也觉得安心,茶杯刚到手上,绵堇肩上用力疼痛传来的突如,手上便是一软。茶杯往下,珮儿急忙去抓住。

    “啊!”茶杯摔碎的声音和珮儿的叫声一同传出,绵堇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夫人,您有没有烫到?”珮儿急忙掀开绵堇的被子。

    绵堇对上她的视线,低头盯住她发红的手,“珮儿你的手!”

    “没,没事,只是烫了一下,不碍事。”

    “怎么不碍事了?来人啊,去给我把大夫叫来!”绵堇冲门外喊道,牵着珮儿的手,从枕头下扯出一条蚕丝手绢来帮她包着。

    珮儿鼻尖一热,“夫人,你对珮儿真好。”

    绵堇瞪她一眼,“废话,我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

    “嘿嘿。”

    珮儿拉开绵堇的被子,绵堇坐在一旁忙说:“珮儿,你让那些丫头来吧,我放你的假,休息两天。”

    “夫人啊,就算您心疼奴婢,让奴婢休息奴婢也没事干呀。”

    “那你就过来陪我喝喝茶,散散步,聊聊天,不就好了吗?啊,对了,这两天金国有什么消息吗?”

    珮儿将大湿了的被子抱了过来,说:“也是,老爷他们已经两天都没有回来了。”

    绵堇侧了侧头,珮儿将被子放在绵堇面前的桌上,将新被子给绵堇换上,绵堇拍了拍被子,她还是喜欢厚厚的被子。

    “恩?”绵堇突然问道,“珮儿,这被子上面怎么黑了这么大一块?”

    “怎么会呢?”珮儿铺好床,凑近一看也觉得奇怪,“真的呢,怎么会这么大一块黑的,前两天铺上去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夫人,大夫请来了。”

    绵堇应了一声,让大夫进来,“夫人好。”

    “大夫不必多礼,我家珮儿今个给我倒水时烫伤了,您帮忙看看吧。”

    “好的,来,姑娘请坐。”

    大夫给珮儿看了看手背,皱了皱眉,说:“姑娘这是烫伤?”

    “是。”

    “现在疼吗?”

    “有点疼。”

    大夫马上拿了个药瓶子出来给她涂上药,一边说:“幸好这手上没有伤口,不然啊,姑娘你性命不保啊!”

    珮儿与绵堇相视一眼,绵堇疑惑道:“大夫这话是何意思?”

    “姑娘手上有毒啊,幸亏,这毒不是外毒。”

    “怎么会有毒呢?这可是奴婢亲手沏的茶,怎么可能有毒?”珮儿有些慌了。

    绵堇细细想了想,却说:“珮儿,把刚才那被子上的黑块给大夫看看。”

    “是。”

    大夫看过之后点了点头,“是是,就是这毒弄得啊。”

    “珮儿,没泼的半杯茶还在吗?”

    珮儿微愣,“在在在!奴婢去给您拿来。”

    茶杯放在大夫面前,大夫低头闻了闻,拿出银针也试了试,最后从药箱里找了包白色的粉末撒了进去,那杯茶呲地惊起了水波。

    绵堇倒抽一口气,果然有毒!

    “是谁下的毒!”

    “奴,奴婢不知道啊,”珮儿吓得跪了下来,“这茶是奴婢亲手煮的,没有离开过半步,不可能有人要害夫人啊!”

    “你这是做什么?起来,我问你,府里的水是什么时候运来的?”

    珮儿忙起身回答:“今天早上。”

    “去把茶叶和水拿来给大夫看看。”

    珮儿微愣,“水?”

    “煮茶不要水吗?”

    珮儿点了点头知道绵堇的意思了,急急忙忙就跑出去。不一会儿便拿来了煮的茶叶和水。

    大夫又闻了闻茶叶,摇了摇头,将那白色粉末洒在水中,瞬间,水中就是一道水波。

    绵堇心底抽了一下,立刻站了起来,急忙问道:“这水是不是也运去了营里?”

    珮儿愣了愣,说:“应该没有,不过早上听魏大叔说他送了咱们这里就是送去了城门口。”

    眼珠低低转了转,神色骤然就紧张起来,俯身匆匆将那包白色粉末包了起来,“大夫这包药给我,谢谢您了。珮儿你送大夫回去,多打赏些银子。”

    “夫人,您去哪儿啊!夫人!”

    绵堇跑到门口,立马吩咐道:“快,备马!”

    朔阳城城门口,一队士兵跟着云司与金国的兵队对峙,一高一低,久久没有人说话。另一队士兵埋伏在不远的树林,静观其变。

    一阵马蹄声传来,梁珪急忙跑了出来,只见马背上一名女子,却没想到是绵堇。

    “快!帮我停下这匹马!梁珪!你们快给我让开!”绵堇左手死死抓住缰绳,右手的鞭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她惊慌失措地大喊,“让开啊!你们快让开!梁珪,快拉住它,我停不下来!”

    “夫人!”梁珪下巴都要从脸上掉下来了,“快,你们几个快帮夫人把马停下来!”

    绵堇紧紧驾着马肚子,直奔大门,大门口拦着一队士兵,马却直直奔了过去,绵堇着了急,“你们快让开啊!小心!”

    梁珪和几个士兵没拉住,反被马蹄踹了一脚,跌在地上,“哎哟,夫人啊,您哪匹马不好骑怎么偏偏要骑这匹野马啊!”

    “啊!”手心勒得生疼,绵堇急忙尽量稳住不让自己摔下去,可是马身站在原地前后摆动想将她从自己的背上甩下来“梁珪!快拉住啊!啊!”

    梁珪狼狈地从地上起来,跑了上去,“你们几个那边去!”

    城楼上面一道黑影翻下身来,绵堇就觉得有什么人落在了自己身后,手被人握住,下一刻坐下的马就渐渐停了下来。绵堇深呼一口气,颤抖着的手慢慢将缰绳放开。

    梁珪急忙上前,“夫人您没事吧!还好慕将军及时相救,不然这马就是云将军都难控制。”

    身后的人翻身下马,绵堇还未完全平静,吓死了,还以为这次又得摔个半死了。

    “夫人,卑职扶您下来吧。”

    绵堇看着梁珪向她身来的手才想起来的目的,急急从马背上下来,拿出那包药来,“梁珪,你们这里的水出问题了没有?”

    梁珪反问,“夫人怎么知道我们这里出问题了?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水。”

    “现在怎么样了!”

    “不,不少人口吐白沫,”梁珪被绵堇的样子吓得愣了愣,“谁知道这个时候金国过来对峙,将士们都上不了战场啊。”

    “你拿着这个去运来的水里看看是不是有问题,”绵堇又吩咐道,“还有,你派人去河边看看河水的情况!”

    “啊?夫人这……”

    绵堇怒视道:“快去!”

    梁珪急忙接过药包,“是!卑职这就派人去!”

    一队人急急散开,绵堇看见那个身穿黑色长袍之人的背影,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很奇怪。

    “慕将军!”绵堇将左手被在身后,急急追了上去。慕将军停下脚步,绵堇站在他不远的地方,“谢谢慕将军出手相救,绵堇在此谢过。”

    一时无语,绵堇奇怪地往前走了两步,当日在府中未见过这人,没想着人守在城门处却是连铠甲都不穿的吗?连个头也不回,好生没有礼数,却也不让人生气。

    “慕将军?”

    春天的风吹在脸上很是舒服,绵堇的头发一直都有修剪,一直都保持着那个长度。褪去十几岁的纯真,出落得更加柔美。她十年前就想过,若是有一日她再见到那个人,也许会给他几刀,问问他当年是什么心情留她一个人的。

    不过十年了,她再也不这样想了。

    面孔是一样的,只有那双眼睛不一样,不再是红色的。大脑一片空白,不是的,这样的他。

    一袭银色长袍,随意却不失风雅,好像没有焦距似地与自己对视,没有多余的表情,冷冰冰的,但只有她自己明白,那双眼睛已经包含得太多太多。她甚至连怀疑的机会都没有给自己,就一个眼神而且,她能确定。

    “不是的,不是的,”绵堇异常的平静,平静得让自己都不想相信。她颤抖着,却尽量让自己平静,摇着头,她一步步退后,怎么可能,她慌张,惊讶,不知所措,甚至还有点,惊喜,喃喃自语着,“不,不是的不是的!怎么可能是你!”

    “绵堇……”他的唇动了动。

    绵堇吓得立刻捂住自己的耳朵,却是一阵刺痛!

    “别动,”熙炎一个箭步上去抓住绵堇的手腕,“伤还没好,在我面前,竟然让你受伤了。”

    绵堇静静地看着他将自己的手抓住,静静地看着他脸上稍纵即逝的担忧,静静地与他对视,静静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多谢…将军关心,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将军…自重。”如此平静的声音就像是从冰窖中传来的,生硬的连她自己都像是在做梦。

    “已经,忘记了?”

    “原来你是丞相之子。”怪不得,要对她撒那种不可能的谎,但她当年却信了,真傻。

    熙炎沉默,绵堇也沉默,“跟我走。”

    “不,”绵堇冷冷盯着他,“我跟你没有关系。”

    “你是我的。”

    绵堇微愣,倒抽一口气,“已经不是了,十年前就不是了。”

    “我说是,就是。”

    绵堇静静与他对视,他的眼神霸道,与十年前那个没有感情的人比起来,他变了。不过是一句话,他很焦虑,不安,还有急切。

    “不是,即便不是丞相之子……”

    “慕将军!前线有消息!”

    熙炎没有转身,绵堇也没有说话,身后的士兵又报了一遍,熙炎才说:“保护夫人。”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熙炎轻笑,当简夜告诉熙炎可以走了之后,熙炎第一件事不是去什么妖界给妖王提亲而是跑去了玲珑琉镜宫了。

    简夜急急忙忙地追上熙炎,这小子,一个不留神就不见了,自己的宫里也没有,云端也没有,他还等着带他去妖界提亲,算了算竟然跑到了玲珑琉镜宫。

    “十七殿下可有来过?”

    “是,在里面。”

    玲珑琉镜宫里,白玉石砌成的圆形水台上,一面巨大无比的青铜色镜子漂浮在上面,没有任何花纹,有的只是光滑的弧度。四周一共四十九面小镜子挂在墙上,没有亮光也映不出人的样子。

    还不等简夜走到里面,就听见里面传来女人的喊声,声嘶力竭!

    简夜手一抬,将画面消失不见,“十七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简夜冲到熙炎面前,“擅自观看凡界事态,你又想被天君关十日吗!”

    熙炎不语,静静地盯着那面已经没有画面的镜子。简夜有些生气,却已经感受到了熙炎身上散发出来的异样气息。

    “喂,熙炎你想干什……”

    “砰!”

    巨大的声响连简夜都吓了一跳!熙炎身上的仙力明明就还有一半没有解开封印,但整个玲珑琉镜宫里的镜子却在一瞬间全部粉碎了!

    熙炎身上的戾气还未发泄完,简夜一个施法狠狠将他压在大理石的地面上!一团血立刻流了下来。

    “你想做什么!还嫌自己闯的祸不够多!”简夜低吼道。

    “简夜,”熙炎身上的戾气围绕着他,“继续压着我。”

    “什么?”

    “不然,不然我会毁了整个天宫!”

    简夜怔了怔,刚刚进来看见的那个画面在他脑中出现,“十七,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就算你想杀了他们,他们也不在这世上了。”

    熙炎沉默,任自己的血继续扩散,许久才说:“让开,我要去见她。”

    简夜恼怒了,一把把他从地上抓了起来,“你给我听清楚了熙炎!我已经让绵堇忘记了所有关于你的事情,已经过了十年,你现在什么都不能做,跟我走!”

    熙炎动也不动,斜眼看着他,“你怎么知道,她会忘记我的事。”

    “我用了……”简夜想了想,“你不会,你竟然!十七你胆子也太大了!喂!站住!你哪里都不准去!”

    “让开。”

    简夜拦在门口,全无笑意,“你知不知道你在挑战天君的极限?”

    熙炎沉默不语,末厥带着一队天兵天将瞬间将他们围了起来,简夜上前一步,“末厥,你这是什么意思?”

    末厥一身铠甲,腰佩长剑,是天君座下的一位将士,低头,他毕恭毕敬地向着简夜行了个礼,说:“两位殿下,天君有请。”

    简夜立刻回头瞪了熙炎一眼,熙炎二话不说就冲了出去。

    雷霆怒视,天雷徘徊。无上宫门外,初晴梨花带雨地苦苦哀求门口的侍卫让她进去,身后一袭翡翠落地的绿衣,白皙的手腕上是一只白玉雕成的波纹镯子,面相柔美,眼若尤云,唇若红珠的女子。翠蕊,是简夜众多妃子之一。

    她将初晴拉住,“你进去又如何?”

    “可是,我……”

    “跟我回去。”

    “不,我怕……”

    翠蕊牵过她冰冷的手,轻声说:“即便如此,你我也不可能有任何办法挽回。”

    “可是……”初晴已经泪如雨下,着急得根本说不清话了,看了看翠蕊又看了看大门口,“可是,可是……”

    “初晴,”翠蕊急忙将她扶住,“来人,扶娘娘回去。”

    大殿之上,天君气的吹胡子瞪眼,天后沉月一脸担忧,想为下面的两位孩子说几句话,看看天君气的发青的脸又不敢多言。

    熙炎跪在大殿上沉默不语,简夜稍稍抬了抬头扫一眼天君,也跪了下来,“天君君上,这次是简夜的失误,还请天君息怒。”

    “朕问你话了吗!”天君震怒。

    “重孙知罪!不过君上,熙炎他只是……”

    “住口!”

    简夜怔住,天君又将目光放到熙炎身上,怒气冲冠,“熙炎!你去玲珑琉镜宫不知道该当何罪吗!”

    熙炎不语,天君又说:“你是不打算在与朕说话了?”

    “重孙不敢。”

    “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天君收起些怒气,平静地说,“熙炎,朕对你的期望很高,你不要太让朕失望了!”

    熙炎微愣,弯身磕了个头,道:“恐怕,要让天君失望了。”

    “熙炎!”简夜被他这句话可是吓到了。

    “咚!”无上宫晴天霹雳!简夜都颤抖了一下,熙炎依旧是面无表情。

    “你好大的胆子!”

    沉月急忙说:“天君息怒!熙炎还小,不懂天君苦心,还望天君念在他从小父母双亡,也从未忤逆过君上的意思,这次就从轻发落吧!”

    天君真是又爱又恨,若不是当年魔君之子耍诈让熙炎跌到凡界,事情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已经尽力阻止了,难道真的是天意难违?

    沉月,你跟简夜都下去。”

    “天君……”

    “下去!”

    沉月犹豫,“是。”

    天君背过身子,双手放在身后,双眼微微闭上,待殿上的声音消失,他才再睁开眼睛。熙炎一直都想着玲珑琉镜上面的画面,他的双拳紧紧握着,表面却纹丝不动。

    “你想去凡界?”

    “是。”

    “你是仙,她是人,无济于事。”

    熙炎再磕一个头,双眼下垂,道:“熙炎屡屡犯错,直逼天君耐性,望天君下令,将熙炎贬至凡界。”

    “天真!朕会如你所愿?”

    “天君,重孙不想辜负您的期望,但凡界,我一定要去。”

    “胡闹!”天君长袖一挥,一边所有的东西都摔了个粉碎!

    熙炎怔住,立刻站起身来,“天君……”

    “天君!请听臣妾一言!”天后急忙起身跪在天君跟前,天君往后退一步,将天后扶了起来。

    “你这是干什么!”

    沉月低声,手指伸出转了转,在天君的脑中传来天后的声音,“天君,世事无常,您已知其所以,逆天而行不过是让局面变得更糟糕。”

    “大胆沉月,竟然对朕使用传声!”

    “天君息怒!只不过天命亦已,您何苦……”

    “朕不想听!”天君抽回袖子,“来人啊!熙炎以下犯上,忤逆天意,擅闯玲珑琉镜宫,给朕将他押入伊设神殿!没有朕的允许不准他踏出半步!”

    沉月心惊,花容失色地拉住天君的袖子,“天君!不要啊天君,伊设神殿荒废已久,熙炎身上还有一半的封印没有解除,不能去啊!”

    “熙炎自知罪孽深重,多谢天君重罚。”

    “熙炎!”沉月着急不已,他与天君一样倔强,倔强得连她都不知如何是好。

    沉月拂袖出去,天君深吸一口气,等着熙炎被关进伊设神殿。但没过一会儿,传来的却不是天君预料的消息,而是熙炎从无边涯跳入凡界的消息!

    他还是这么做了!

    “十七!你胆子可真大,从无边涯跳下来,魂飞魄散你倒也轻松。”层层白云之中,行云踏着祥云,简夜一手扶住已经满身是伤的熙炎。

    熙炎轻轻动了动,“不是凡界?”

    “快到了。”

    “你这样到凡界就变成鬼了!”简夜斥责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冲动的!还剩几成仙力?”

    “呵,都给我封印起来吧。”

    简夜哭笑不得,“铁了心?”

    “我自己去。”

    简夜抓住他,“我帮你安排好了,不必太感谢我。”

    行云加快速度附和道:“你可得好好感谢我,待我回去可不知道天君要如何处罚我。”

    “行云。”简夜瞪他一眼。

    熙炎微愣,只见简夜的手在他面前一挥,他浅蓝色的长发立刻变为了黑色。

    慕熙炎,原来他姓慕,十年,她才知道。勾起一抹笑来,原来那些都是他的谎言。可笑,真是可笑之极!她竟然信了!

    成楼外传来一阵阵厮杀的声音,刀剑相向,兵器与兵器碰撞的声音,呐喊声,惨叫声。她站在这里,闻着远处淡淡的硝烟味,没有丝毫的感觉。

    他怎么能不穿铠甲就上了战场,怎么能没有任何装备就与别人厮杀。她不该这么想的,不该再想这个人。

    她站了许久,久得已是入夜,眼看着远处的大门一次次打开,一次次的关上,城里的士兵越来越少,外面的厮杀声越来越大。直到梁珪一脸慌张地向她跑了过来,又换上一脸面前的笑来,她才感觉到隐隐的慌张感。

    “夫人,您怎么还站在这里?天色都这么晚了,不如卑职派人送您回去吧?”

    绵堇摇了摇头,手掌心里的血早就干了,“怎么样了?”

    “啊?”

    “门外面,怎么样了?”

    梁珪不敢与绵堇对视,笑了笑,指着门口,说:“没事没事,金国怎么可能打得赢我们呢!哈哈,夫人您就放心吧。”

    绵堇盯着他,看得他发毛,他又是两声笑声,绕过绵堇,“夫人啊,您别这么担心的样子看的卑职我心里毛毛的。卑职保证,过不了两天,就会有消息上……”

    “会是朔阳城被破的消息吗?”

    “啊?怎么会呢!夫人您别这样说,怎么可能啊!一定是我们击退他们的消息啊!刺史很快就会回来了。”

    绵堇侧头盯住他,“那为何没有人回来?为何一批一批的将士出去了,却没有回来?连个报告的都没有?”

    “那,那是……”

    “中毒的人有多少?”

    梁珪僵住笑容,他就知道他最不擅长得就是说谎了,特别是对绵堇,“夫人,其实您早就知道了?”

    “多少人?”

    “整个神射营的人都废了,再来也没有多少人了。”

    “没有多少人?”他当绵堇是个傻子,换成别人的夫人也许不知道,但她不会不知道,神射营的人全没了,金国上来这城门口逼着周昱出兵迎战是早晚的事,“我只问你,咱们赢得几率有多大,说实话,梁珪。”

    梁珪叹了口气,绵堇又说:“你知道你要是骗我……”

    “不到三层,卑职不会骗您的。”

    “援兵什么时候到?”

    “不知道啊,卑职正要去探。”

    “那你还不快去!”

    “但是夫人您……”

    绵堇瞪着他,“别管我,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管我?快去!”

    梁珪犹豫几秒,跨上马背,“夫人,卑职带您回去!”

    绵堇急急绕过他,“我会自己回去!”

    话还是说晚了一步,熙炎扎站在城楼上手拿弓箭,一支支箭射向金国的将士,从白天到现在的黑夜,视野下降了很多,他们选在伴晚攻来,果然是有备而来。

    “报!慕将军,刚刚得到消息!金国又派了不少的弓箭手前来!”

    “去通知他们,尽快收兵,夜间不利。”

    “是!”

    城楼上发出火红的烟在没有月亮的天空中炸开,长剑贯穿的血顺着剑柄流下来,沾满整个手。云司抬头看了看天空稍纵即逝的红光,惊讶地回头看向城楼。

    “小心!”

    两个人应声倒地,云司驾马靠在那将士后面一些,“不要分心!”

    “将军,信号!”朔阳统兵赵学阳报告道。

    “看见了,深夜不易对战,我们不利。”

    “末将去引开他们,将军找机会带大军回去!”

    “你带大军回去!”

    云司二话不说,带着一批人就朝前面冲了过去。

    赵学阳退到最后,刚刚进了大门就直奔城楼上面。快步走到熙炎旁边,“将军!夜间不易久战,眼下金国人逼得紧,不如用火攻逼退他们,让刺史带兵回来?”

    “谁用?”

    赵学阳环绕两边,“为何只有慕将军一人?”

    “全中毒了。”

    “什么?怎么会?”

    熙炎扔了手上放掉的烟光弹,“两百支。”

    赵学阳探身往城下看了看,一片漆黑基本上什么都看不见,“刺史!”

    “慢着!”熙炎与他一同下去,“我也去。”

    “不可啊,梁副统兵还未回来,慕将军要守住这里啊。”

    熙炎与他对视一眼,继续往城门口走,驻足,却觉得绵堇还站在那里没有走。还未回头,一支箭硬生生地射在了大门上,接着两支三支,络绎不绝地射中了大门。

    云司惊呼出声,调转马头,火势一触即发!

    赵学阳急急上前,“怎么回事!”

    一抹红光乍现,城上士兵急忙通报:“将军!将军不好了!”

    “何事惊慌?”

    “金国朝我们射来无数火箭!大门已经燃烧!”

    赵学阳脑中迅速闪过几个念头,“召集所有将士,守住朔阳城!”

    “是!”

    “慕将军!”

    赵学阳绕过熙炎,“请慕将军带领士兵疏散所有百姓。”

    熙炎盯着他,却说:“丞相的儿子,上了战场也早已做好赴死的觉悟,你想支开我?”

    “慕将军!城门被烧,这必是一场险战。不管受不受得住,朔阳城必会有损,百姓必有所伤。”

    熙炎收回踏出去的脚步。

    拦腰扶手,绵堇来不及惊呼出声就被一个人拦腰抱了起来躲进一边的拐角里。她正要开口,却被那人死死捂住嘴。

    “别挣扎了,绵堇,是我。”

    绵堇抓住那人抱住自己腰的手,头上传来一个女声,她微愣,努力往上看了看,就听见那人又说:“放她下来。”

    “纱绢?”双脚着地,借着微弱的月光,刚刚抓她过来的人她竟然也认识,“獒変!你们怎,不,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纱绢拉住绵堇的手,绵堇疼得抽回了手,“手怎么了?”

    “没,没事,骑马的时候被缰绳勒伤了。”

    纱绢凑近她,“耳朵又怎么了?”

    绵堇急忙躲开,“别碰。”

    纱绢微微皱眉,淡淡看着敖変,“谁下的手?”

    獒変低头回答:“不是卑职。”

    “皇上?”

    “卑职不知。”

    “回去后一定严惩!”

    獒変提醒道:“娘娘,此处不宜久留。”

    纱绢轻轻牵过绵堇的手,用手上的百合丝绢给她包好,“跟我走,金国的军队马上就会入城,你们守不住朔阳城了。”

    “不,我哪里都不去。”

    “等大军攻进来,你只有死。”

    绵堇摇了摇头,说:“要死的时候总是会死的,你走吧。”

    “你,”纱绢知道她的脾气,从不会多听别人的劝诫,收回手,“好,我走,你保重。”

    “保重。”

    “娘娘……”獒変欲言又止,纱绢走到他跟前,背着光走到让绵堇看不见的地方,才说,“打晕,带走!”

    獒変微愣,出手就往绵堇脑后打了过去!

    嗤地一声,到地的不是绵堇,而是獒変!接着就是一声细微的叫声,绵堇心头一紧,急忙向后退了一步!

    “纱绢?”绵堇不由地抓住胸前的衣襟往前走走了几步,“獒変?”

    身后还是两兵交战的鼎沸声,面前却是漆黑得令人发指得安静。绵堇突然心慌地往前走了两步,不由地屏住呼吸,只闻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声音。她急急喊了两句,却没人回应她“啊!”

    “没事了。”肩膀被人搂住,将自己护在怀里,绵堇心头一震,将他推开又朝前走了两步。

    熙炎拉住她,“走。”

    绵堇这次没甩开他,因为她看见自己的脚步有一摊红色,心脏被什么揪了一下,声音变得有些颤抖,“你刚刚做了,什么?”

    “快走,没想到城里进了他们的人。”

    “你做了什么!”绵堇怒吼一声。

    熙炎微愣,洒在绵堇脸上的月光映出她的容颜,“我杀了要杀你的人,你怎么会是这样的表情?”

    “杀我?”绵堇一怔,急忙转身跑去,等熙炎追上去的时候,才看见绵堇抱着纱绢沾满血的身体,一动不动地抱着她。没有泪水,也没有愤怒,只是很安静地像是在说些什么,声音很小。

    只是说对不起,只是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绵堇……”

    “别叫我。”就算她们成为敌对,就算她们的立场不一样,很多次都可以要挟她,将她掳走。但是纱绢没有这么做,到最后都是想保护自己,前一刻还在为自己包扎伤口,这一刻却倒在了血泊中。

    她们是无辜的,“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杀了她,杀了我最好的朋友……”

    “她想杀你。”

    绵堇身体颤抖得没有任何力气,摇了摇头,“不,不是的。”

    “绵堇!”

    金国顺利攻进朔阳城,朔阳城被破。梁珪带来的援军还没有赶到之前,云司和云木就已经被金国的军队打出了朔阳城,还好朔阳城的百姓逃得差不多了,留下来的也没有更多伤亡。

    金国紧闭城门,虽攻下朔阳城,但消耗太大,他们必须暂时休整。

    绵堇晕倒的时候还紧紧抓着纱绢的手,熙炎无可奈何只得带着纱绢的尸体一起走。在离朔阳城三十里外周昱国一处,他们的军营就扎在那里。

    周昱国皇上大怒,朔阳城守城六月竟被攻破,只剩下最后一道防线,却是不攻自破的。周昱危在旦夕,皇上派兵三十万,由夏仲景率领,云木大婚当日被急急出兵。

    周昱军营里,绵堇营帐的外厅,云司让人都出去,只剩下他与熙炎。

    “慕将军,微臣多谢将军对内人的照顾,不过将军是不是管的有点儿过于多了?”

    熙炎不语,云司心下着急,又道:“绵堇是我的妻子,慕熙炎。”

    熙炎微微抬头将视线与云司对视,“我不杀你,已经是看在你照顾她十年的份上给你的恩惠。”

    “这是什么意思!”

    “要我解释?”

    “慕将军,你这是明目张胆地要抢人吗?在这种情况下,国家都快被攻灭了,你竟然还有这个念头?”

    熙炎收回视线,平静地说:“这个国家怎么样,与我无关。”

    “什么?”云司震惊,“大逆不道!”

    “十年前她便是我的人。”

    云司退后一步,眉宇微皱,十年前绵堇口口声声说的那个人,绵堇肚子里面孩子的父亲,竟然会是他!

    “隔了十年你才出现,若不是我,她早就死了。十年了,你还来做什么?”

    “我想带她走,谁都拦不住。”

    “你怎么知道她会跟你走?至少要让她选。”

    “愿不愿意都无所谓,这是我欠她的。”

    云司走近一步,拔出腰间的剑指着熙炎,“她不会跟你走,你也带不走她,绵堇她是我云司的结发妻子。就算你是左丞相的儿子,你要用抢的,我就杀了你!等这场战争结束,等我们把金国打回仄关以北,我会让绵堇选择。”

    熙炎想到了简夜最后对他说的话,他的时间不多,他的仙力全部都封印了起来,他无法得知这场战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熙炎轻轻推开剑,“你杀不死我。”

    “慕熙炎!”

    “住手!”

    熙炎和云司纷纷回头,绵堇一袭白衣刺眼,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刚刚他们的对话她全都听见了。事到如今,他还是这么无理取闹。

    “你们要死就死出去!别弄脏这里!”

    “绵堇,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云司收起软剑立刻迎了上去,绵堇却反问,“受伤了吗?”

    云司摇头,“没有,只是些皮肉伤,不碍事。”

    “不行,找大夫看了吗?就算是小伤不好好处理的话也不行。”

    “看了,别担心,我不是好好的吗?”

    “恩,那就好。”

    云司见她不那么担心了,才问,“绵堇,那个……”

    绵堇放开他的手,微微笑道:“你想问什么?”

    云司犹豫,笑道:“没,没有,呵呵!”

    “是,”绵堇的眼睛微红,却干干的,“十年前我从悦己满院出来,便是将心许给了这个男人,慕熙炎。”

    云司心里哽了一下,绵堇却牵着他的手,轻轻笑道:“但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她拉起云司的手,看着云司的眼睛,笑道,“现在我是你的,我的心里只有你。”

    “真的吗?”

    “恩,”绵堇愤怒地望向熙炎,“这种连毫无还手之力的女子都能杀的人,我对他早就没有半点留恋的了。阿司,我会一直你在身边,哪里都不去。”

    “绵堇!”十年夫妻,都不曾说过这样感动的话,如今听到,云司更是感动不已。

    熙炎起身往外走,再不走,他怕自己会冲动杀了这个男人。

    “那姑娘没死。”

    绵堇怔住,急急向熙炎追问,熙炎掀开帐门出去,“谁!谁没有死?阿司,你告诉我,他说哪个姑娘没有死?”

    云司扶住绵堇,“就是与你一起被带回来那姑娘。”

    “带我去看看!”绵堇惊喜,匆匆跑到纱绢的窗边,看她一脸苍白得样子,鼻息有微弱的气息,没死,没死就好。

    “受了内伤,不过不致命,好好休息几日就会康复,”云司在她身边说道,“绵堇,这姑娘是谁?”

    绵堇拨开纱绢额上的碎发,轻笑,忽而又想到一件事,“熙,慕将军职代回来她一个人?”

    “恩,是啊。”

    “哦。”绵堇有些失望,獒変怎么样了?

    “绵堇,”云司又问,“这姑娘是谁?”

    绵堇取下手上的百合丝绢,道:“是我在悦己满院的好姐妹,没想到会在朔阳城遇到。慕将军以为是刺客,才伤了她。”

    云司大喜,“原来是这样啊!等她好了我会派人送她回家,绵堇你放心好了。”

    回家?绵堇心下暗叫不好,即便是云司,国难当头,敌国的皇后若是落入其手不免多加以利用。她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纱绢是金国的皇后。

    “绵堇,你怎么了?”

    “没事。”

    云司有些不安,蹲下身来拉着绵堇的手,表情复杂,苦笑道:“你刚刚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什么话?”

    “你说你心里只有我,会一直在我身边,哪里都不去?”

    绵堇反笑,伸手捧住云司的脸,看他一副委屈的样子,“当然,我从不会骗你。”

    云司反手握住她的手,“但是我也答应过你,若是你等的人回来了,我,我会放你走。在此之前,让我好好照顾你。你等的人来了,不是吗?”

    心头颤了一下,微笑道:“我不走,你在哪里我就跟到哪里。阿司,其他的人都不重要,只要有你就行。”

    “真的吗?”

    “恩,他抢不走我。”

    云司垂下眼睑,却说:“我只想你平平安安的。”

    “好了,跟你在一起才会平安,不然我一个人也跟死了没区别。”

    “别这样说,我死了你也要好好活下去!”

    绵堇轻轻摇头将他抱住,他怎么都不理解,她的命就是他的,他若是有个万一,她岂能一人独活。

    “我们别说这个了,现在怎么样了?朔阳城被破,咱们该怎么办?”

    “别怕,会有办法的,”云司将她扶坐好,起身,“我还有事,你就在这里,别乱走知道了吗?”

    “恩。”绵堇微笑送云司出去,云司脸上挂着笑容,但她明白,现在的情况一点都不好,或许明天金国就会打来了,或许明天他们就再也看不见对方了。可是云司却勉强笑着,带着疲惫不堪的样子,只是想让自己安心一些而已。但他不知道,越是这样,她越是担心。

    床上的人动了动,“他对你真好。”

    “纱绢!”绵堇大喜,忙过去坐在她的身边,“身上还疼吗?饿了吗?我去让人弄些吃的来吧!”

    “绵堇,”纱绢拉住她,摇摇头,“你还是这样,大惊小怪的。”纱绢见她盯着自己,下意识地将手指放在唇边,“不疼了,我不饿。”

    “不饿也得吃点,我饿了。”说着绵堇就出去吩咐下人弄些小食来。又端了杯水给她,纱绢脸上还是苍白但两眼已有光泽,想必是没什么大事了。

    国家大劫降至,熙炎又在这个时候出现,唯一庆幸的就是纱绢还活着,“太好了,你没事就好。纱绢,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你千万别说自己是金国的皇后,就说你住在月牙城,我怕他们不放你走。还有,你暂时就待在这里好吗,我会找机会派人送你回去得,你放心,我绝不会为难你。”

    “回不回去都无所谓,皇上自会找我。只是,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当然有啊,”绵堇打趣地拍了纱绢一下,“朔阳城都被你们破了,我能不有心事吗?我还担心什么时候这里也被你们占了,金国的皇上肯定叫我死。”

    “你就唬我吧。”

    “我哪里唬你了?难道他还能放了我不成?”

    纱绢凑近她,“这可不像是你担心的事。那个伤了我的人是谁?”

    绵堇躲开她的视线,背过身,“是,是左丞相的儿子。”

    “叫什么?”

    “你问这个干嘛?不是要让昂杀了他吧?”

    “我像是那样的人吗?”

    绵堇挑眉,说道:“慕熙炎。”

    “哦,原来是他。”纱绢向后靠在床榻上,绵堇疑惑地盯着她,“你认识?”

    “不认识,只是听诗话说过。”

    绵堇微愣,是啊,一定是他们走了之后,正要多问,就听人进来的声音。

    “夫人,奴婢弄了些粥来。”

    “放下吧。”

    “是。”

    端来的粥放在手边,绵堇一勺一勺喂给纱绢,纱绢只吃了几口便不吃了。绵堇本饿,但看这些东西却一口也吃不进去。心里老有什么东西揪着,怎么都喘不过气来。

    尘世间的事情繁琐,却没有几件是让她上心的。这其中一件是关于夏仲晚,一件事关于云司,还有一件,现在已经不重要了。这是绵堇曾经下定决定的事情,从与云司成亲的那日便决定了的。但如今又多了一件,就是送纱绢回金国。

    自从那日起,绵堇再也没有见过熙炎,她和纱绢一直待在营帐里,有时候会听见梁珪给她们带来的消息,说金国暂无动静。或者朔阳城内有了金国的动静,他们在准备粮草。

    金国早晚会打来,不过绵堇不急,该来的总是要来,担心什么的无济于事,只得好好想想办法。前提是这办法与纱绢无关。

    “别叹气了。”

    帐子里安静,纱绢突然一开口倒是吓了绵堇打了个寒颤。她从床上下来,坐到绵堇旁边,道:“我的丝绢呢?”

    绵堇愣了愣,没料到纱绢突然问这个一时还在想着金国何时会攻来的事情,半晌才回过神来,“昨,昨天不是洗好了还给你了吗?”

    纱绢叹气,不由摇了摇头,绵堇见她这样忙问:“没给你吗?我怎么记得给你了,我出去看看。”

    “绵堇。”

    “嗯?”

    纱绢指了指她手上,绵堇低头才看见那丝绢却在自己的手中,“这。”她侧了侧头,又坐回原位。

    “心神不宁的,究竟在想什么?”

    “没有啊。”

    纱绢看她笑得僵硬,拿回丝绢,说:“你不该隐瞒,你还和从前一样,有什么事都写在脸上,”她顿了顿看绵堇的反应,又道,“是他,你分心了。”

    绵堇倒抽一口气,脸上特别冷静,轻轻摇头,“是,你别说了,我现在对他没有任何想法。”

    “也好。”

    又过一会儿,绵堇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金国破了朔阳城却没有派兵进入,朔阳城的百姓都逃得差不多了,那里现在是一座空城,但也或者早就埋伏了金国的人。

    “这两天天气变凉了,我让珮儿往你这里再多加点被子。”

    纱涓打了个哈欠,问道:“我觉着还好,先不慌,不过这是哪儿?为什么朔阳城被破,没有退到单口?我记得朔阳之后的城镇应该是单口吧。”

    绵堇点点头,说:“我也不知道,但若是一直这么后退,不久就会到白提城,白提城是周昱北边最后一道防线,不到万不得已,阿司绝不会退到白提城。”

    “哦,”纱涓有些惊讶,手上不觉地用百合花的手绢遮住自己的唇,“对敌国的皇后,你怎么一点点的防范心都没有?”

    绵堇微愣,“你是我最好的姐妹,其他我什么都不管。”

    另一侧的帐子里,云司熙炎还有其他将领都在为攻不攻朔阳城这个问题烦恼,现在大家有三个不同意见。云司是想等夏仲景的援兵到了以后再商议攻城的计划,这几天多派探子前去打探打探城中虚实。朔阳的统兵赵学阳提议不攻,等金国有了动静再应对。

    “朔阳城现在只是一座空城,要塞在他们那边,我们用不着,他们也用不着,等他们在城中有了动静我们再行动也不迟。从这边攻进去很容易,夏将军的援兵到不到都没关系,主要是看他们有什么行动,”赵学阳指着地图上的一条河流,说,“朔阳城唯一的水源在我们这里,我们只要守住这里,他们要不不会进城,要不一定会来这里。”

    “万一他们就是不行动呢?”云司反问,“不行动,直接占了朔阳城。”

    “不可能,那样他们一定会来这里取水。”

    “他们可以从廖城运来。”

    “也不行,绕的路太远,他们没有必要这样。”

    “重点还是他们进了城没有。”

    “探子还未回来。”梁珪禀报道。

    云司沉默,熙炎突然说:“城中有无人一探便知。”

    “可是我们派去的探子几乎都没有……”

    “我去,”熙炎站起来,说,“我去探,若我回来了我们就攻,若是没回来,就等夏将军的援军吧。”

    云司追出帐子,“你不能去!你万一有什么闪失,左丞相……”

    “不可能,”熙炎大步走到马厩前牵过小厮牵出来的马,翻身上去,“你只管保护好绵堇,其他我会去做。”

    “慕将军!”云司想阻止,但他偏偏骑了一匹汗血宝马,任谁都追不上!

    不过多时,绵堇从帐子里出来,正好看见还站在门口的云司。她又进帐子拿了一件披风出来,小心给云司披上。

    云司握住她的手,她抿嘴轻笑,“怎么站在这里,也不觉得天气变凉了吗?”

    “不,是有点凉了,我是说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绵堇只是摇头,又问,“刚才我听见马匹的声音,是你又派了谁出去吗?”

    “慕熙炎。”

    “什么?”绵堇微愣。

    “他说他去朔阳城打探打探便知城中有无人。”

    “什么?”绵堇惊讶不已,“他一个人?怎么可能,万一有什么闪失…左丞相那边可不好交代。”

    云司脸上闪过一丝忧郁,点了点头,“我马上派人过去迎他!”

    绵堇与他一同进帐,云司马上叫来了赵学阳,正商量着派人前去朔阳城外接应慕熙炎,帐子的门被梁珪慌慌张张地打开,急急忙忙地闯了进来就对他们大喊起来,“刺史!统兵!夏,夏将军打援兵已经到三里外了!”

    赵学阳拍案,“来的太及时了!”

    云司不语,马上走出帐子,他们马上跟了出去。绵堇叹了口气,“大哥啊大哥,为何不早一点来?这时来,这城市攻还是不攻?”

    几天前,扬州城,夏大将军府。

    云木前脚刚刚进到扬州老家,就听说皇上为此次金国进攻一事大怒,已派了夏仲景夏将军前去增援。他急急拜过云家老爷,也是自己的养父,云宏,云宏端坐在大堂最上座上,旁边坐着的人竟然是夏仲晚。

    “父亲,孩儿不孝,回来迟了。只是大敌当前,还望父亲谅解。”应声,云木磕了一个头。

    “阿木啊,你有几年没有回来了?”

    “八年。”

    云宏的声音沉重而浑厚,样子器宇轩昂,一点都不失在战场的风采,“八年了,你跟云司去了并州就再也没回来过。我是怎么都让你们回来不了了,要不是我让皇上下旨,你们是不是准备一辈子都不回来见我这个老头子了!”

    云木镇定地说:“父亲严重了,我们本来打算回来看望您,但这个时候金国又攻打过来,实在难以抽身。”

    “你少糊弄我!我跟那阿纳希塔?轧夺打仗的时候,你跟云司还没出生!金国是什么货色我会不知道!”

    “是。”

    夏仲晚坐在一旁看着老老实实跪在地上什么都不敢说只能挨骂的云木,心里那个舒坦,原来这小子还有这副蠢德行。

    “小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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