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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征途庆德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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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这回淑嘉是真的惊讶了!说起来,自打入宫后,已经没什么事儿能让她这样惊奇了。

    胤礽倒是非常淡定,还用一种包容的眼光看着淑嘉:“你也不要担心么,”到底是女人,亲近的人一有点儿什么事儿,她们就急急惶惶的,“庆德这回能到军前效力,也是他的机缘到了。”

    淑嘉死活没弄明白:“他原在銮仪卫干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被发往军前效力了?难道是他犯了什么事儿不成?”‘发往军前效力’不是形同‘戴罪立功’、‘流放’么?娘家所有男性亲属里,她与庆德的感情是最好的,听了这个消息,未免有些着急。

    胤礽好气又好笑:“你坐下来行不行?”

    淑嘉脸上一红,心中不是着急,眼巴巴地看着胤礽。

    “早知道你这样,我就不该先告诉你,等他得了世职回来再说,也省得你挂心了。”

    淑嘉稳了稳神:“照你这么说,这还是好事儿了?嗳呀,你明知道我不懂这个,还拿来钓着我。他在銮仪卫里,就算这回轮到他随驾,也是在御前,怎么给发到费扬古那里了?”

    没错儿,胤礽这是来知会一声妻子:二舅子庆德同志,光荣地成为了前线为国厮杀的诸勇士中的人员。引起了妻子的焦虑与追问。

    胤礽便对妻子分析,顺便也再一次捋清自己的思路:“今年正月里,哈密回部不是把葛尔丹的儿子塞卜腾巴尔珠尔擒来献俘的么?汗阿玛越发坚定了亲征的念头。你想想,葛尔丹去年已为费扬古所败,如今他的儿子都叫抓了来,可见已是强弩这末了。不会有什么危险,这会儿汗阿玛把庆德发往军前,危险最小,而可得功劳,那是在历练他。”

    淑嘉静下来一想,再做一回算术题,葛尔丹是一六几几年完蛋的来的?唔,换算一下,好像就是今年?说起来是没危险了,却止不住担心,自然而然的反应,与理智无关。

    “你看我要不要收拾点子什么给他带上?上回给我阿玛他们那一套就不坏……”

    胤礽含笑听着她絮叨,觉得这宫里多了几分人气儿,更像个家的样子了。哎哎,在这种兄弟之间住的地方打车都快超出起步价的地方住着,又没个亲妈,也就跟他爹亲一点儿有时候还一边好几个月见不着面儿,人情味儿确实淡得不能再淡了。

    胤礽也就纵容她这样忙乱着。

    淑嘉到底也没夸张到大包小包打了一堆包袱的程度,也是比照着当年给石文炳、富达礼他们准备的,小小一个包裹,小荷包里装着火绒火镰等物,又有便携的水壶、一些成药、外加一点人参。

    打发了两个太监与绿衽、青衿一道去送东西,临走时还嘱咐青衿:“打听一下儿,二爷怎么猛然要去上阵了,去年不是老爷与大爷去的么?今年老爷与大爷不去了么?”离亲征的日子很近了,在名单的人应该得到消息开始准备了。

    四人领命而去,回来说:“老爷与大爷,还有四老太爷家的老爷都去的,只有四老太爷家的老爷与咱们家的二爷往军前,这回大爷与老爷一道被留在了御前。”

    这样倒还好。淑嘉勉强放心了,看来康熙是自有打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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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康熙确实是有打算的。满人尚武,康熙当然要在年轻一辈中找寻可用之材。正好,在康熙看来,庆德是个好孩子(他绝对是被骗了),家世清白、根正苗红,不历练他历练谁呢?难得的是自己也上进。

    于是康熙让他与十九个其他比较有潜力的年轻人一道,押着给费扬古的又一批赏赐、军需补给,到前线去。到了之后,‘留于军前效力’。

    庆德满心欢喜,包袱款款就准备走。他出门得多了,也颇有经验,对觉罗氏道:“一应笨重的都不要,要轻便结实的。”觉罗氏是满心担忧,又怕哭出来不吉利,硬忍着,天天往小佛龛里烧的香比平时都加了一大把,这会儿强自说:“又不是没收拾过,你且放心罢。我跟大嫂打听过了,上回她怎么给大哥收拾的,我也照着样子给你弄,保管叫你舒服了。”

    “哎、哎,我不是说舒服不舒服的,我是说,咱少带点儿……”

    “二爷,老太爷和老爷叫呢。”

    “我去看看,你先收拾着啊。”

    到了正房一看,他爷爷、他爹、他哥哥全到了,都对他虎视眈眈。庆德再皮实,也不由打了个寒噤,上前给三位请了安,试探着问道:“今儿……这是怎么了?”难道因为我擅自请示得到批准,然后……把大哥和阿玛给顶了下来?不能够啊!

    人在紧急情况下,往往会有超常的发挥。庆德这回也不例外,他突然觉得,这样不好!如果是富达礼两次都参与了,那样两个功劳一叠加,一准有个能看得下去的赏赐。现在,同样的事情分给了两个人,兴许就不够标准了。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一张卷一百分,一个人得,回家会被表扬,分给两个人,一人五十分,不及格,回来会被男女混合双打。

    庆德肠子都快悔青了。

    不想,这三位不是追究这个的,一个一个开始给他上课。

    华善先来了:“你小子行啊!这大便宜都叫你拣着了!主子爷看得上你小子,就要好好干!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可不能叫它从手里溜了。葛尔丹已是穷途末路,现在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时候儿。”

    “到了前边儿,先看看别人是怎么干的,看看那里风气如何,与同僚不可不合群。费扬古年长你许多,他一向在行伍之间,颇有建树,必有其不凡之处,不可自命不凡不听调度,听到没有?”这是严父的叮嘱。

    兄长就说得简单得多了:“一路上自己保重。”

    华善主讲,他们家干过上阵砍人头买卖的,一个是华善,一个是上回刚去过一回的富达礼,石文炳一向只是干后勤训练业务的。而华善,战场上打滚了七八年,还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其心得自然要传授。

    只听着华善说:“打落水狗最是好办,卯足劲儿就成,只有一条儿,须得防着它反咬一口。衣着不要华丽,朴素就好,内里穿得厚实点儿,有软甲就穿上,反正天儿冷,还能御寒呢……然后就一个劲儿冲,仔细,再冲也得带着些人一道儿,最忌讳孤身涉险了。你又不是赵子龙、张翼德,就不要揽这个瓷器活儿了,你是佐领,当有亲随,要给他们好马,能跟得上你!再有勇力,于乱军之中,还是双拳不敌四手。”

    庆德一一记下了。

    富达礼就纳闷儿了,当初他出征的时候,与他阿玛一道来听庭训的,那时候老爷子可不是这样说的,他说了:“跟紧了主子,护在主子身前,不要乱跑!且不忙着上前搀和,主子自有处置。”

    这老爷子!怎么前言不搭后语了呢?这叫咱们记哪一条儿啊?

    老爷子停下来顺气儿,咕嘟了半碗茶,继续开讲:“我也黄土埋半截儿了,有些事儿正好都教给你们。人呐,得识时务。做奴才呢,得会看风向。出头的椽子先烂,想有所建树,你得先活下来才能做事儿。有的人,做起事儿来事办功倍,有的人就恰恰相反,为什么?不会审时度势。大冬天想穿单衣,他就得烧热炕,多费柴禾!就是这么个理儿。”

    说了一通,庆德连忙狗腿地上前给老人家捶背。华善舒服得眯了眯眼:“比方这一回,咱们是稳赢了,只要准备得仔细些,就可上前冲。不比去年,葛尔丹势大,谣言又说有鄂罗斯人相助,就不宜强出头。但也不能不上,主子心意已决的事儿,怎么能不尽心去办呢?”

    “又有,打仗么,活着比光鲜要紧。你活着,对手死了,你就赢了,拿起刀,砍下他的手,你就来报功吧。跟佟国纲似的,二愣子一样,那是犯浑。”

    终于讲完了,讲得儿孙一愣一愣的。老爷子见一儿两孙都垂头作恭敬状,心下大乐:“我也乏了,都散了罢。”

    在这儿散了,石文炳又把儿子们拎过来开小会,中心议题:如何批判地继承革命先辈的经验教训。

    石文炳主讲:“你们玛法说的,大致上是对的,只是,为臣当忠直,可顺势而为、因势利导。却不可过于投机取巧,未免失了人品,迷了心智,利令智昏,变成钻营之人。人品既失、心智既乱,就要看不清形势。我们石家,不能出战场上往后退、朝堂上踩人升的人!你们不要想得偏了,光记着取巧反忘了圣人遗训。”

    语气到最后就颇为严厉。

    富达礼与庆德心中一震,齐声应道:“谨遵阿玛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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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庆德回到自己房里,呆坐着去融汇贯通了,觉罗氏看他这样,也不敢打扰,由他去想。

    正好,大房的荣儿亲自来送东西:“我们大爷叫大奶奶特特翻出来的明矾,道是大军在外,有时掘井倒还好,就怕先锋行军,遇到溪河就地取水,会不干净。用这个,只要一小块儿,投到缸子里,搁一会儿,水就清了。还防病。上回随驾的时候,偶然看到的,要不然也不知道这个法子呢。”

    觉罗氏连忙叫人接了,又让荣儿。荣儿道:“二奶奶只管忙,我还回话去呢。”

    庆德于屋里出来:“回去替我谢谢大哥,这份情意,兄弟心领了。”

    荣儿一屈膝,告辞而去。

    就这样,庆德同志在没有人跳出来反对的情况下,在康熙履行诺言的前提下,从从容容地被打发到前线去了。

    庆德给的一包明矾还顶了大用了,这年头污染少,也是相对而言的。比如庆德与他同行的这些人,也算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喝凉水的经历都少,还喝的是凉白开,那也是经过消毒的。

    这一回下基层,随侍的人也只有一两个,还都是小厮,未必想得周全。有驿站的地方还好,没有驿站的地方,有水源就直接打上来烧水做饭。押运的人伕都是劳动人民,已经喝惯了生水、吃惯了粗粮,已经免疫。

    少爷们呢,粮食可能好一点,水还是一样的水。有渴极了也不顾天寒,就灌生水的,可不就拉上了么?后来把水烧开了,也还是喝不惯,还有一等讲究的,见这河里的水,饮驴饮马,人还打来喝,直犯恶心了都。生理作用加上心理作用,陆续有闹肚子的。

    庆德是因为哥哥的一份心意,碍于面子才试了试这个,不意他居然是拉肚子最轻的那一个,第一天有些不适,第二天就比那些拉肚子拉得想死的同伴们好太多了。明矾又称矾石,还有一定的解毒、杀菌作用,中医还用它来泄泻。

    庆德因着这一包明矾,不但自己没事儿,还做了若大的十好几份人情。一路上,费扬古等人都说:“好兄弟,大恩不言谢。”这个也叫费扬古,却不是他们要去投奔的那一个,乃是满洲正黄旗下的一名年轻侍卫。

    庆德一笑:“我也是因为我哥哥告诉我才知道的。”

    又过了五、六天,这帮子人渐渐适应了这样的奔波,身体也慢慢恢复了。人人瘦了一圈儿的同时,也精神了许多。两个役夫交头接耳:“人是苦虫,福也享得,罪也受得。瞧,这帮子爷们,不是也跟咱们一个锅里抹勺子了?”被另一个一巴掌拍熄了话头:“巡营的来了,你少说两句。”

    到了前线,得先去见费扬古,宣了康熙的谕旨,再把东西交割完毕。

    费扬古很头疼,六百里加急已经送来邸报了,他已经知道了名单。好么,一群少爷兵啊!这当口,派这么些个人来,显然皇帝对战争很有信心,可是……也是给我添麻烦啊!不但要打仗,还要防着他们不懂装懂生事儿,还要护着他们不要轻易挂了,我容易么我?

    来的二十个人则扬眉吐气,终于到了,不是押粮官了,咱是先锋队了!人人幻想手执大刀,向鬼子的头上……呃,错了,是砍掉葛尔丹的脑袋。个个仿佛都已经功成名就了。

    就连一向隐藏得比较深的庆德也绷不住了,男人,隐藏得再深骨子里还是有那么一股子嗜血的热情,尤其是已经到了战场上。天高地阔,人人都生出一腔豪情来。

    费扬古压下叹气的**,打量一下,这些人经过一路风吹日晒,倒不像京中子弟那样白晰得让人叹息。还好,肯吃苦就行,先煞煞性子,反正危险不大,放在军前杀敌也是行的。

    “你们的营帐在左近,一路辛苦了,都先梳洗歇息。大军奔波了一冬,正在修整,以待圣命,”这是安慰,然后是训诫,“不管你们先前是做什么的,一入营寨,便只听军令了。等会儿我会叫人去给你们再申军令,不教而诛为之虐,告诉大伙儿了,就不算是我没教到。散了罢!”

    也就是他了,出身够好,开国元勋一族,先皇后的弟弟。地位够高,曾任领侍卫内大臣、列议政大臣,本营总指挥。本领过硬,从三藩之乱开始,就一直打胜仗。

    二十个人,哪怕心中稍有压抑,也认真听着,老实遵守。

    费扬古一看,也略放心了。他也是担心的,康熙把人交过来了,他总想完成任务的。万一是群烂泥扶不上墙的货,那可坏了。这群人里,也有他认识的,比如街坊庆德,家教还好,可是……有个奇怪的祖父,不知道他会不会变异。也有不认识的,比如另一个费扬古,天晓得是什么样的人物。

    现在都老实听话了,虽然只是暂时表面上的,也让费扬古觉得这个差使不是皇帝故意难为他的。

    另一个人恰恰相反,他简直要爆掉了。

    石文英先一步被派了来,一听说侄儿也要来,还以为是富达礼,一听说是老二,脑袋嗡地就大了。康熙不知道,以为庆德是好孩子,费扬古不知道,以为庆德家教好。石文英他知道啊,这货颇得三伯真传啊!

    上一回吧,富达礼那个老实孩子,上了阵还脑袋发热直往前冲,差点儿没把石文英这个老叔叔的心脏吓停掉。现在来了个猴儿一样的庆德,一时拦不住叫他溜了可怎么办?

    草原不比内地,跑远了,不认得道儿,迷路都能迷死你!不行,我得看好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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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自己的心脏考虑,石文英决定要盯紧侄子。在遥远的京城,为了自家和睦与发展考虑,康熙决定,带着大儿子出征,磨磨他的脾性、长长他的智慧。也许,经得见得多了,他自然而然就成熟了呢?

    此举气坏了他的二儿子,老大有什么好?还让他去设卤薄!太信任他了吧?还带他上战场?!军功最重,作为一个马背民族,对此尤其重视。汗阿玛,您到底要做什么啊?养壮了老大,他会来咬我的。

    胤礽苦笑。

    他那个呆老婆还在旁边说:“大哥也是汗阿玛的儿子呢,做父亲的哪有不疼儿子的?比如现在,你亲近宝宝,我也心喜,难不成你就不心疼弘暘、弘晰?天天教说话的是你,天天查书的不也是你?父子天性,怎能隔断呢?”

    胤礽低头不语。

    呆老婆总是一语中的,说得人不是滋味。再一想,却都是有道理的,简直称得上是“切上肯綮”了。不行,他得好好想想。为什么哪一句都是再平常不过的道理,却都有这样效果。

    最叫人费解的是,她说的,都是合情合理、大义凛然的,放到哪里都只有赞叹的。偏偏顺着她的想法做下去,总是能折磨得对方有苦难言,最好跟她一起做个标准模范的好市民,才能不痛苦。而不像某些傻子,一面吊着书袋,一面被人玩死。

    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殿下,通常我们管这个叫腹黑。]

    好像,很有效嗳~

    太子殿下首次正视并重视起这种他目前概括不出来的有效作法了。伸出两指,轻轻地敲着扶手,他之前读书的时候,见解是有了,却……不够联系生活?往常举例总是:譬如君子、譬如小人、譬如古人。都没有这么切肤之痛。

    太子殿下用那颗学术的脑袋开始思考这个深刻的问题。书,除了读来做功课、明理之外,还有这个作用?指导生活?不是原则上的,而是具体问题上的?

    不得不说,太子殿下起步得晚了,比起从说话漏风时代就开始瞎掰《女四书》的太子妃,他输在了起跑线上。还好,他不用跟老婆竞争,他的竞争对手,到现在还没领悟这一条。

    幸甚至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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