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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最后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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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郑少强沉浸在双重打击的巨大痛苦中时,郑少华对此却浑然不觉。

    邓嘉欣并没有将那件事告诉他,而昨天少强来找他时,他也没有听到门卫大叔提起过。所以,昨晚弟弟一宿未归,他以为是弟弟到镇上的朋友家住下了,才没有回来,并没有当回事,也没有现弟弟身上有什么不妥,更加不知道弟弟内心所经受的排山倒海的痛苦。

    这天一大早,他仍旧准时地到水泥厂上班了。要是,他知道弟弟今天中午吃过午饭就会离开,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去上班的,一定会义无反顾地留下弟弟。可是,命运有时就是这样在你浑然不觉的时候,与你擦肩而过,空留下无尽的痛苦和悔恨。

    早上十点钟左右的时候,郑少强提着满满的两袋菜,还有各种水果,回到了家里。

    看少强又买这么多东西,母亲有些欣慰地埋怨道:

    “怎么又买这么多东西?前几天回来,你不是刚买了不少东西吗?……你哪来的钱啊?”

    “妈,没事的,我一年半载也难得回来一次。钱是学校的生活补助和哥哥寄来的生活费省下来的……”

    少强竭力掩盖住内心的复杂心情,劝慰道,尽量不在家人面前流露。

    “在大学可不比在家里,不要太节省了,该花的钱还是要花的……”父亲也劝说道。

    “爸,我知道了……在大学,我可没少花钱了,你看我这身行头,就知道了啊!……”少强继续欢快地说道。

    “你昨晚到哪里去了?怎么一夜都没有回来?”母亲关切地询问道。

    “哦,我昨晚在镇上同学家过的夜……”少强简短地应答道。

    听到二哥回来了,妹妹也从房间里跑了出来,满心欢喜地说道:

    “二哥,你回来了啊……”

    “嗯,还在做作业呢?”少强询问道。

    “是啊……还要提前准备下明年的中考了……”妹妹笑着说道。

    “来,帮二哥一起做饭吧……”少强提议道。

    “好的。”妹妹满口答应道,显得十分开心。

    看到兄妹俩向厨房走去,父母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自从少强回来之后,他们家总算团聚了,父母也倍感欣慰,觉得少强上大学回来后已经懂事了不少,长大了不少。因此,他们更加觉得,还是大学好啊,竟然把一直令他们担忧的少强都教育得懂事听话了,实在是太难得了!

    对于他们三兄妹,父母都是一样疼爱,只是对从小顽劣不懂事的少强所操的心更多些;而少华和少红两兄妹从小就比较懂事,相对操的心少些。现在,看到他们三人都长大懂事了,父母心里真是说不出的高兴。

    还有什么比看到自己的孩子长大成人,孝顺懂事,更加令人感到欣慰和快乐的呢?

    兄妹两人在厨房张罗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才终于将丰盛的午餐做好。

    本来,如果换做妹妹来做的话,最多只需要一个半小时;可是,少强坚持要亲自操刀,亲自下厨,才花费了两个小时的时间,毕竟他做饭的时候并不太多。看二哥如此坚决,妹妹也只好答应了。不过,妹妹还真的很少看到二哥做饭,以前基本上都是她和大哥做好之后,他直接就吃现成的。没想到,这次二哥回来,身上居然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改变,真是难得,真是令人开心啊!

    于是,妹妹烧火,二哥炒菜,分工合作。虽然刚开始的时候,少强还不能十分掌握炒菜的火候,不过慢慢地就渐入状态,炒的菜还是像模像样的,味道也还比较不错的。

    当桌上摆满了一桌菜时,少强又拿出一瓶葡萄酒,也是早上在市买的。这瓶葡萄酒比较普通,只花了四五十块钱,当然他也只能买这种相对比较廉价的酒。既然他要和家人像吃团年饭一样热热闹闹的,怎么能够少得了酒呢?白酒,爸妈不能喝,这种酒劲不怎么大的葡萄酒,他们多少还是可以喝点的。

    看到少强又是自己亲自下厨,又是好酒好菜的,父母在高兴之余,多少也感到有些担忧,因为好事太过火,就会让人不禁感到忧虑。而今,少强亲自张罗了这么一大桌,对于父母来说,的确挺意外的;意外之余,他们心中自然就产生了一些隐忧。要知道,平时少强可是很少进厨房的,更别提亲自做这么多好菜了。

    不知为什么,看到少强一个劲地忙活着,家里人都开始隐隐感到担忧了,甚至连妹妹都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起初,她一直沉浸在和二哥共同做饭的快乐中,现在看他又买了酒,仿佛是在过新年,在吃团年饭一样。

    “少强,你张罗了这么一大桌好菜,还买了酒,到底想干嘛啊?……不会单纯只是为了孝敬爸妈吧?”

    一直忧虑的父亲终于将心里的话说出了口,表情也显得有些凝重。

    “爸妈,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亲自做顿饭,来孝敬您们。毕竟,您们苦了一辈子,累了一辈子,我一直都没来得及好好孝敬您们。趁我这次难得回来的机会,只是想表达下做儿子的心意而已。您们辛苦了!”

    少强真诚而感动地说了一番肺腑之言,仿佛短短的半年时间真的让他长大不少。

    “来,吃菜吧!这可是少强亲手做的,怎么能够不吃呢?……快,少红!快,他爸!……”

    看氛围多少有些凝重和尴尬,母亲便劝解道,竭力让自己不去想其他不好的事情。

    在母亲的劝说之下,大家终于开始吃着这顿丰盛的午饭。不过,大家尽管吃着,可是心情多少显得有些沉重,有些不太自然,仿佛预感到接下来会生什么不妙的事情似的。

    于是,大家一边吃着桌上丰盛的菜,一边喝着少强买的葡萄酒。虽然他们隐约猜到饭后可能会生什么事情,但还是尽量高兴地吃着;不过,氛围仍旧显得有些凝重,没有什么欢声笑语,不像少强回来那天晚上那样兴高采烈,谈笑风生。

    少强一会儿给母亲夹菜,一会儿给父亲夹菜,一会儿又给妹妹夹菜;一边夹着菜,还一边说着话,劝父母要注意身体,劝妹妹要好好学习。

    少强的这番话,让家里人更加难过,只不过他们尽量克制着自己,尽量不在他面前流泪。毕竟,这是孩子精心准备的饭菜啊!再怎么难受,也要好好地吃,高高兴兴地吃,快快乐乐地吃!

    饭桌上,父母都不说话,妹妹也不说话,只顾埋着头吃菜,只有少强一个人在不停地说着,不停地忙着。

    待说得差不多的时候,少强终于开始谈到接下来的打算。虽然家里人早已猜到了他接下来会干什么,但是他们仍旧保持着沉默,压制着心中的悲痛,硬是没有让泪水破框而出。

    “爸妈,儿子不孝,让您们受累了!……”少强一只手握着母亲的手,另一只手握着父亲的手,蹲在他们中间,声音哽咽地说道,“……吃过饭,我要回学校了……儿子不孝,不能陪您们一起过年,一起吃团年饭了,就当这顿饭是我孝敬您们的团年饭吧!……”

    不知不觉,少强的眼睛湿润了,泪水也流了出来,静静地从脸上滑过。父母也默默地流着眼泪,妹妹同样无声地啜泣着……

    但是,他们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少强一个人说。

    “……或许,我当初真不应该夺走哥哥上大学的机会,不应该拿着他的录取通知书自己去读大学……现在,我们两人已经互换了身份,没办法再做回自己了……这让我实在没办法在家里待下去了,还不如早点回学校比较好……要知道,如果亲戚邻居们知道我是冒名顶替哥哥读的大学,那样有可能我们两个人都没办法再读大学了……”

    少强言辞恳切地劝说着父母,希望他们不要为自己的离开而太过伤心。

    过了一会儿,他又继续哽咽地说道:

    “在家里这几天,我一直将自己关在屋里,都不敢出去见人,生怕别人询问自己的情况,而自己又不知道该怎么来回答……附近的亲戚邻居都是知道我和哥哥的,我没办法在他们面前强装哥哥,这样真的太累,也完全没必要……但是,我又不能以自己的真实身份在这里正常生活,所以,还是早点回学校比较好……这样,你们就能正常地过年了……到时,亲戚朋友来家里,也不会给家里人带来过多的压力和负担,哥哥一个人是完全可以应付的……只要我不在,他们就不会现有什么问题的……爸妈,是儿子不孝,都怪我当初没能考上大学,还连累了哥哥没能走入大学……但是,错既然已经错了,就没办法再改变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您们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啊!”

    少强吞吞吐吐、断断续续地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尽量让父母放宽心。

    之后,少强又站起身来,来到妹妹身旁,摸着妹妹的头,说道:

    “妹妹,你和大哥要好好照顾爸妈啊!……还有,你要好好用功,千万不要重蹈我的覆辙,一定要谦虚好学,争取将来也考上一所好大学!……”

    说完这番肺腑之言后,少强转身回到自己房间,背上自己的书包,提着自己的行李箱,便准备起身离开。当他来到堂屋,看到父母和妹妹都在无声地哭泣,心里真像针扎一般,让他心痛不已。

    “爸妈,妹妹,以后我会经常写信回来的……您们要好好保重身体!……我走了……”

    少强说完这最后一句话,一转身便走出了家门,步履急促地走着,既希望早点离开,又有点不舍离开;但是,错已经铸成了,就没办法回头和改变,只能咬紧牙关,坚持到底了。未来会怎样,只能听天由命了!

    当少强离开屋里的时候,家里人仍旧仿佛没有回过神来似的,觉得这太突然,有点没有反应过来;但是,眼看少强已经走远,他们才慌乱地来到屋前的坝子前,落寞而心痛地望着他逐渐远去的匆忙背影。

    他们没有任何告别的话语,没有挥手作别,也没有奔跑着相送,只有无声的流水在脸上流淌,痛楚难耐地一直望着,望着,直到他的背影爬过对面的那座山,直到他走了很远很远,他们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有回屋。

    “爸,妈,咱们还是回屋吧!……二哥已经走好久了……”

    过了许久,妹妹才劝慰道。

    “他就这么走了……少强就这么走了……就这么走了……刚回来就这么走了……”

    母亲嘴里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目光显得有些呆滞,神情也显得有些恍惚。

    父亲一直没有说话。或许,他多少明白少强心里的苦楚吧!是啊,性格完全不同的两个孩子,就这样互换了身份,从来没有对周围的任何亲戚邻居说过,也从来没有让他们觉;可如今,少华和少强同时出现在家里,肯定会让人察觉到的。他们两人好不容易在各自的岗位和地方,站稳了脚跟,万一让人知道他们不是真实的本人,该会带来怎样毁灭性的灾难啊!总不能毁了少强的未来,同时也断送了少华的前程吧!

    少强就这样走了。陪着父母吃了最后一顿午餐,就这么走了;带着自己心中难以复原的伤痛,就这么走了;带着失掉的爱情和残缺的亲情,就这么走了……

    可是,谁又能知道,这顿沉重而难咽的饭,居然是少强今生陪着父母吃的最后一顿饭!要是,他早知道这是今生最后的午餐,他是说什么也不会离开的啊!

    但是,生活中永远不可能生“早知道”这类的事情,也不可能让时间停止,更加不可能让人重新来过。

    或许,命运就是这样,往往在人难以预料的时候,带给人毁灭性的沉痛打击,让人防不胜防,无处可逃。

    第二卷终于告一段落了,感觉写得好漫长,好艰难。即将开始第三卷的征程,不知是否会写得顺畅,估计不会比第二卷容易吧,因为第三卷笔锋将来个大逆转,精彩仍旧继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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