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五章 主席（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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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乐进一开口,郑汉一等人瞬间傻了眼。今天酒会的召开以及两大协会的出现,正是港府在林孝智垄断舆论的压力下促成的,不乏针对他林孝智的意思。酒会开始之前郑汉一等人也猜测过他可能的反应,但此时抛出了广播电视协会这个大诱饵后,林孝智跟他的亚视竟然根本不上钩,这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什么？”
曾德成面露惊色,就连站在他旁边的邵一夫也是嘴巴微张。他是知道内幕的人,虽然已经从关系处提前得知了自己必然会成为‘广播电视协会,的首任主席,而港英政府也不乏借这个机会敲打林孝智一番的意思。但今天这酒会一上来,料想中一波三折的‘争执,没有出现,对方根本没有争地意思,反而叫他吃了一惊。
郑汉一推了推眼镜,已经反应过来得他立刻问道：“乐总方才也是推荐邵一夫先生担任广播电视协会的首任主席
任谁都听出了他话里的诧异跟质疑,也难怪了,卯足了力气的一拳刚打出去却发现打了个空,这憋屈、别扭的感觉,相信有够难受的。
乐进微笑着点了点头,态度却十分肯定：“郑局长没有听错,我们亚视确实推荐邵一夫先生担任广播电视协会主席,这也是林孝智先生的意思”
肯定的回答一出,林孝智立刻就感觉到一瞬间整个会场内的视线全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其中有嫉妒、有羡慕、有仰慕、也有些不怀好意,但他浑似觉察不到一样,微笑着向四周点点头,示意乐进的话说的不错。
广播电视协会成立,林孝智自然清楚若亚视的人能担当首任协会主席,能给电视台的发展带来不小的便利。远的不说光是在跟港英政府甚至大陆打交道这一点上,这个身份就能为电视台提供不少便利。但这只是好的一面,这个身份也有着诸多的不便之处。
他之所以⊥出,这个身份不争,除了察觉到港英政府可能会趁机给自己使绊子打压一下自己外,也猜到了最有可能得到它的其实不是旁人正是hr老板邵一夫。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林孝智都对这位香港电视大亨十分佩服,但佩服归佩服,他可没忘记两人现在是竞争对手的关系。弹丸之地的香港市场就这么大点,亚视想要夺得香港电视龙头地位,就只能踩着把持这一位置几十年的h上位,初次之外别无其他办法。随着亚视的‘改革,,收视率短时间之内就出现了飞速猛涨,靠着几个新节目跟电视剧连播制度的运行,如今的亚视在很短时间内就从h手中抢走了不少观众,尽管这些观众随着好奇心的淡去只有部分才能转化为亚视的铁杆影迷,但也让h再一次感受到了竞争对手的威胁,最近两家电视台之间大打收视战,亚视虽然在他的指点下占尽先手优势,但tvh也靠着耍赖战术已经开始有样学样的照抄亚视的‘改革,了。
若是放在以前,香港并没有一部健全的法律保护亚视的权益,自己的节目跟改革被对手照抄,除了打口水仗外亚视还真没太多应对的方法。但现在广播电视协会就要成立了,而它成立后的职责之一就是调解业界不正当竞争,林孝智跟亚视手里还握着很多的底牌没有祭出来呢,把邵一夫推上了首任广播电视协会的主席位置上后,他倒是要看看邵一夫到时候是一面倒的拉偏架呢,还是要脸收敛小动作只能跟着亚视的改革节奏推陈出新来面对亚视不断抢夺hr市场份额。
这个身份是一个荣耀不假,但同样也是一道枷锁,就看怎么用了
广播电视这一行真正能说话的也就tvh亚视、卫星电视、九仓电视、香港电台、商业电台以及新城电台七家,其中三家都表了态而且被推选的还是hr老板邵一夫,这家香港目前最大电视台自然不可能胳膊肘子往外拐,把送上门的好处推出去。
虽然诧异林孝智跟亚视的决定,但知晓内幕的邵一夫对于送上门来的权力不小的广播电视协会的首任主席还是很在意的,因此在九仓电视台长王冠燕一脸不情愿地也推荐了他之后,曾德成这边催促：“看来业界对于邵生担任首届广播电视协会的主席意见还是一致的,邵生你就不必推辞了,能者多劳嘛”
邵一夫也不推辞,呵呵一笑道：“邵某不过在这行里多待了几天,若论才华、朝气,无论林孝智先生还是李泽凯先生都远超邵某。这广播电视协会主席一职诸位公推在下担当,深感惶恐不安啊,日后定当竭尽所能,为业界同行公谋福利”
他的一句话说得并不漂亮,但能叫华人首富之子敬称一句‘六叔,,可见他在业界的地位了。
林孝智站在下面静听会场内一片叫好声,心中波澜微起。即使自负如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跟亚视就算豁出去想跟邵一夫争广播电视协会的首任主席位置,恐怕成功几率也并不高,因为邵一夫这个名字,其实就代表了香港电视行业的发展史。
随着邵一夫这位首任主席被推举出来,广播电视协会算是搭建成了一半,四位理事跟若于于事这些职务虽也重要,但显然不适合在这酒会上挑选,郑汉一跟曾德成等人各自说了几句对广播电视协会未来的美好期待,又与几家电视台跟电台约好详谈时间跟地址后,这一页就因为亚视的不争被重重拿起却轻轻翻了过去。
余下,自然也就是分量明显比广播电视协会更重的电影协会了。
说广播电视协会的分量不如电影协会,其实这是个伪命题。纯以香港本地影响力跟社会覆盖度来看,广播电视协会的分量无疑够重,奈何香港就只有四家电视台跟三家电台。反之港片却随着本地数百家大小电影公司的努力,影响力被推广到了全亚洲乃至欧美世界,只看今天酒会受邀前来的数十人中,八成五都是电影公司老板或高层,就可见一斑了。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电影协会一旦成立,影响力将要比广播电视协会更高也更大的多。
广播电视协会上没能狠狠落了林孝智的面子,郑汉一虽然心里别扭,但广管局跟电影的交集不少,但他却不再适合宣布电影协会的事宜了。随着一声轻咳,素有驴脸先生之称的影娱处处长曾德成终于站了出来,接过继续主持酒会
“1987年,香港总票房77亿港币,比上一年度增长了38全年观影人次首次突破35uu万,达到约3rr7万的高度,掀开了香港电影行业大发展的序幕rr年香港电影总票房再度增长384达到了10。亿港币的高度。全年观影人次更是突破了4500万,属于港片的黄金时代正式来临。”
曾德成声音并不大,但有着主管港片生死的影娱处处长身份在,他一开口会场内顿时一片寂静,到场所有人都很给面子的闭上了嘴巴,耐心听他说。
“尽管因为政治风暴带来的经济危机,89年香港票房一度暴跌13。71总观影人次也下降了足足一千万之巨。但是我们乐观地看到了,正是在这一年里,整个香港电影行业规模首次突破40亿港币,于低潮之中仍比上一年度增长了17而经过短暂的调整后,市场再一次复苏后的香港电影本埠票房再度突破10亿港币大关,整个行业规模年度增幅更是超过46达到了。亿港币的高度。在这里容我稍作停顿表达一下心中感慨,恭喜在场诸位电影界人士,你们创造了一个奇迹”
恭维的话人人爱听,何况还是从曾德成这位影娱处处长口中说出来,他话一落下,会场内就是一片笑声跟应和。
“90年卖座大片一部一部,三千万、四千万、五千万票房的热卖电影都出来了,我跟杨老板都是那年入得行”
“电影确实暴利,我记得老陈你们天宇去年拍了三部小成本电影,其中两部票房不错加上卖出的片花,怕不是要有千万进账吧？”
“呵呵,运气好而已。要说赚得多,谁也比不过人家寰亚跟嘉禾,都把电影卖到欧美去了,咱们小口喝汤的时候人家可是大口大口的吃肉呢,我记得寰亚90年时一年纯利就超过十个亿了”
“寰亚去年赚得更多,不过人家也敢拼。一部电影光是投资就超过一个亿,放眼整个香港也就寰亚跟嘉禾两家敢为人先”
会场内一时之间交谈声,当然谈论最多的莫过于林孝智跟他的寰亚。就连曾德成听在耳中,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成功,这几年香港电影产业规模与其说是暴增,倒不如说是寰亚的规模在不断扩张,连带地影响到了整个香港电影产业,对于林孝智这个年轻人的所作所为,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佩服的。
只是佩服归佩服,曾德成还有个身份就是对时局非常敏感的政客。在距离香港回归只剩下最后几年的这个敏感时间点,伦敦撤换掉了被认为立场太过亲中的港督卫奕信,换上了曾叫嚣着‘用一场核战争捍卫香港这块大英帝国最后荣耀,的鹰派政客彭定康担任末代港督,本身就说明了一些问题。何况不只是他,就算是被英媒叫骂过‘卖国,的卫奕信,在面对香港舆论可能被立场亲近大陆的林孝智及其家族把持这一点上,也多次拿出‘垄断,这个词来试图进行政府于涉。要知道作为一个国际最著名的自由港兼国际化大都市,香港可是从来都没有制定并通过一部反垄断法案,的。
香港的风向怕是要变了,这是当前所有对时局敏感的政客都能觉察到的,所以才有了这一场酒会的出现。
脑海中一瞬间转过了不少念头,曾德成很快收束了心神,继续说道：“刚刚过去的199l年,对于香港电影而言无疑是更加辉煌的一年,相信很多人都对这一点毫无置疑。因为就在刚刚过去的这一年里,本埠票房不仅再一次出现了17。的年度增长率,整个电影行业的规模更是飞速至0亿港币之巨,比上一年度实现了数倍的猛涨。这是一件让人值得骄傲跟自豪的事,但我们也要看到在这整个行业扩张的背后,所隐藏的诸多问题电影跟风、粗制滥造、风月色情影片横行、票价猛涨等等,根据我们统计的数据显示,在过去的9l年里香港总观影人次仅仅勉强保持35uu万人,比1989年还不如。一切的一切都显示了,香港电影行业的这一波增长并不健康,而是建立在牺牲整个行业未来的基础上,实现的短期行业暴涨所以一个能对业界提供监督跟指导的电影协会的成立,对于整个香港电影业的发展是至关重要的。”
不愧是中文大学的高材生,口才极好。他的一番发言既有资料考究,语调也是激昂振奋,听得不少人心中一团火热。
然而,听者有心,林孝智闻言眉头却罕见的皱了起来。
众所周知,之所以去年香港电影行业规模出现数倍猛涨,完全是因为寰亚跟嘉禾两家电影公司的先后上市,凭着优良的业绩跟盈利能力,目前寰亚的预估市值已经稳定在一百五十亿港币上下,偶有下跌也从未跌落到一百四十五亿港币以下,可以说仅靠寰亚一家电影集团的下属企业规模,就占去了当前整个香港电影产业的一半以上。这一点连同样已经上市的嘉禾比之也拍马不急,这两年无论在本埠还是外埠欧美市场,影响力跟知名度上嘉禾都面临着被寰亚强势取代的危险。以至于这家昔日香港电影界的老牌霸主即使上市之后,市值也死死地被寰亚压了不止一头,最近几个月更是因为没有推出一部收益让投资者满意的卖座电影股价出现了持续性的下跌,导致外界对其市值评估一直在五六十亿港币上下摇摆,已经不足寰亚的一半了。
树大招风的道理说得太在理了,虽然目前寰亚跟嘉禾两家电影集团占去了整个行业的大半,但曾德成一暗指去年行业的暴涨是以牺牲整个行业的未来为代价的不健康增长,大有将矛头对准他们寰亚的意思。如此不做太多掩饰的姿态,不由让林孝智心里一沉,本来对电影协会势在必得的他也不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给李修贤使了个眼色,这个与他私交莫逆又同样早被绑在了寰亚战车上的香港知名电影人会意站了出来,“香港电影行业竞争激烈,虽然之前没有成立专门的电影协会,但是类似的导演协会、编剧协会之类的组织可不少。曾处长,请恕我插一句嘴。不知道这电影协会如何监督整个行业？”
与前一世失去了周星池之后,便迅速黯淡下去的万能历史不同。因为他的影响李修贤的万能影业虽然同样没能留住星爷,但这对师徒却没有像前一世那样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来。星爷虽然性子略偏,但并非传说中的那么自私自利。虽然被永盛开出的天价合同挖走,还是主动降价回娘家接了万能几部中低成本的电影,加上还跟寰亚合拍了几部电影,万能自打被林孝智入股之后,不到两年的时间里足足拍摄了八部电影之多,其中六部电影都轻松实现了盈利,更有四部电影仅在本埠就取得了一千多万港币的票房,万能影业屹然成为业界一家‘明星公司,。
所以李修贤一开口,曾德成就迅速认出了这个业界知名的林孝智的狗腿子,,脸色不变地回答说：“跟广播电视协会一样,影娱处会将部分职能转移到电影协会中,以保证即将成立的电影协会拥有足够的影响跟公信力。”
这话显然不能让李修贤或者说是他背后的林孝智满意,这一次倒不用他示意,德宝总裁冼杞然便咄咄逼人的发问了起来：“什么职能？电影分级审核？艺人权益保护？院线上映内容监督？还是电影票价定价权？”
曾德成脸色一变,电影分级审核权可以说是影娱处最重要的权力之一,也是政府能对香港电影产业插手的最强力手段之一,另一个则是税收。港英政府的底线确实是可以考虑把它交到电影协会手中的,毕竟电影协会还将受到影娱处的监管呢。但这一项权力同样也是影娱处的核心权力,如非万不得已,他不愿意轻易交出去。
至于其他几个冼杞然提到的职能,那艺人权益保护倒也罢了,后两个即使影娱处也没办法做到完全掌握,尤其是电影票价定价权,几乎牢牢被香港四大院线跟几大电影集团把持。说句不难听的话,寰亚想要调高将在自己旗下德宝院线放映的某部电影票价,几乎只是一句话的事,同理嘉禾跟金公主也都能做到。
尽管香港平均电影票价自前几年暴涨到港币以上后,影娱处跟消费者协会已经几次警告过了,但几大巨头依旧我行我素的不买账,结果如何呢？去年寰亚跟嘉禾旗下多部卖座电影票价更是再次突破了30港币大关,政府依旧奈何不得。
所以冼杞然这一开口,这位影娱处的掌门人脸色就变了。
“香港是个法治社会,艺人权益跟所有电影公司的合法经营都将受到法律的保护,这一点电影协会是会有的。不过电影分级制度才刚确立不久,目前暂不可能移交给电影协会。至于院线监督跟票价定价权,我们也会考虑的”
一句话一出,曾德成立刻就听到了会场内一片低声讨论跟抱怨声。
“搞什么吗？那岂不是这电影协会光挂个牌子,什么屁权力都没有？亏我之前还想跟着掺和掺和呢”
“这差距也太大了吧,广管局把一般的权力都移交给了广播电视协会,凭什么这电影协会什么屁玩意都没有,这不是瞧不起我们电影人吗？”
“最重要的就是电影分级审核权,电影协会只要有了它就够了。我们业界自己拍的电影自己审核,没有影娱处指手画脚的,这通过的几率就要大很多”
“票价定价权全在院商跟几大电影巨头手中,就算是政府出面也不见得对方就舍得交出来,我怎么感觉寰亚这边有点强人所难啊”
各种议论之声不断,嚷嚷拥拥、纷繁吵杂,直叫曾德成听得脸色更加难看,但也清楚地明白了,若是不放出些真实能看见的权力来,这个由政府发起的半官方性质的电影协会恐怕不会像广播电视协会那么如意的得偿所愿。
但出让电影分级审核他又确实心有不甘,当下急速转动起了大脑,正要思考如何解决不利局面时,就听会场内突然传出一声高音,让他精神一振。
“电影协会的成立势在必行,正如曾处长之前所说的那样,香港电影行业这几年一直处于不健康的扩张之中,跟风拍片、粗制滥造,一部电影火了一拥而上短时间内就能看到几部甚至十几部跟风电影,荤段子跟风月剧情更是让无数的电影越发俗不可看。电影分级审核制度虽然能够筛选掉一部分这样的电影,但还是不免有漏网之鱼败坏业界口碑跟利益。香港是个法治社会,但也不是光靠法律跟政府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尤其还是我们电影业界自己的问题,更是需要一个公平公正的机构,通过行业内的自我监督,正确地引导整个行业的发展”
顺着声音看去,林孝智发现说话的人是一个个头不高也不矮,看上去有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一张方正的国字脸上架着一副厚底眼镜,一口淡淡地官腔让他多看了对方几眼,不由眉头微皱,他方才从记忆中翻看了一会,竟然没有找到任何有关这个人的记忆。
“邓生,这人是谁？”
能被邀请来的,不是政客就是行内人。方才广播电视协会成立时没见他说过话,林孝智料来他不是政府的人就是行内某家电影公司的老板或高层。
邓光荣也是业界老人了,不过瞅了对方几眼之后也是直皱眉,摇头表示没认出来。
倒是站在不远处的黄白鸣似乎听到了,走了过来半带诧异地为他俩指点说：“你们认不出来他也不奇怪,他叫杨裕平,就算是圈里入行十几年的老人也不见得全认识他,不过他对香港电影的影响很大,《电影双周刊》、香港国际电影节甚至金像奖的成立都跟他有关”
邓光荣吃了一惊,“圈里还有这么一号人？”
这倒也不能够怪他,邓光荣毕竟是演员入行,杨裕平在香港电影圈名气最大的时候他在台湾发展,不认识他并不奇怪。黄白鸣耐心为他解释了一番,倒是林孝智诧异问道：“我看不少人都不认识他,这么一号人,就算再低调圈里也不可能名气这么小啊？”
“呵呵,林生若是知道他的另一个身份,恐怕就不会感觉到意外了”黄白鸣笑着指了指曾德成那边,暗示已经很明显了。
林孝智心中一动：“他有公职？”
“他是文化事务署的副署长”
“难怪了”林孝智这才恍然大悟。
在香港豪门子弟跟身家千万甚至过亿的商人、富豪参政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出于公众跟舆论对这些特殊政客可能以权谋私的担心,一般这类人想要参政会极力淡化自己的家世跟商业背景。比如已经确定了要参政的他的大哥林孝义,最近就完全辞掉了他在九龙银行跟林家其他产业中的职务,一撸到底正在竞选东九龙区的区议员。虽然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的举动,但多少也代表着一种态度,这杨裕平若真有个公职在身,而且还是个地位不算太低的文化事务署副署长,会极力淡化自己在电影圈里的身份导致没太多人认识他也就不奇怪了。
虽然会场内大多数新入行的电影人并不认识他,但一些如徐可、黄白鸣这样的老电影人却知道他的身份,所以杨裕平一开口帮衬曾德成几句,倒是让几个原本不准备掺和其中的老电影人态度有了些变化,跟着附和起来。
这显然不是林孝智想看到的局面,当下又给陈强使个了眼色,而他接到示意之后立刻就站了出来：“业界确实需要自律跟引导,但如果这个由政府发起的协会不具备电影分级审核权又没有其他的改变,那么我们寰亚将不考虑加入。比起广播电视协会的成立,我们看不到电影协会的出现对业界有任何引导作用,充其量业界也就是又多了一个闲话家常的地方罢了”
这话一出顿时场内一片哗然,任谁也没想到林孝智跟他的寰亚竟然这么不给面子,在很明显就是影娱处发起的电影协会成立酒会上,拒绝加入由他们提议成立的电影协会中。
一瞬间,会场内的不少人脸色都变了。
曾德成脸色也跟着难看了下来,他倒是没想到林孝智会如此不给面子,虽说政客在香港地位不如一些国家那么高,但好歹自己也是影娱处的处长,至少在他任期结束之前,名义上整个香港的影视产业都要受到影娱处的监督。也是因此,寻常就算一些行内人士对他并不买账,但从来没有人敢如此不给他面子。
可问题也来了,若寰亚真要退出拒不加入影娱处主办的电影协会,那么他们这个协会还能剩下什么？要知道在现在的香港,一个寰亚就差不多比其他上百家大小电影公司加在一起影响力跟实力还要大些,寰亚若真不配合,他们这个电影协会即使强行成立了,也只能是个名不副实的摆设
“我没有听错吧,寰亚竟然不买账”
“……你们不知道吗,我听到小道消息,有人要寰亚的好看”
“真的假的？”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我看多半是真的”
“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之前广播电视协会成立时,香港电台直接就推出了六叔担任主席,tvh现在跟亚视为争夺收视率就差没刀刃见血了”
议论声起,一瞬间,曾德成突然察觉到了一个他们之前没有发现的关键点,那就是影娱处也许能够敲打林孝智跟他的寰亚,但反过来若真把他逼急了,港英政府还真没办法拿他怎么着。香港毕竟是一个氵法制,社会,对手是香港最年轻的超级富豪,同时还是多家传媒的老板,真闹起来不止政府要头痛,他这个计划的提出者,恐怕难辞其咎的要首当其冲站出来直面这个年轻人的愤怒。
好在期待电影协会成立的并非只有曾德成等人,业界也有不少人对此十分支持。
一见寰亚拒绝接受电影协会的成立,立刻就有一个高昂男音发难责问：“说得倒是好听,我看是有些人担心自己的利益受损吧。电影协会若是成立并插手电影票价的制定,谁受到的影响最大？”
林孝智也禁不住闻声望去,一眼就认出了站在四五步开外说话的那个留着标准七分头的高瘦男子,正是《电影双周刊》的总编辑陈柏生,一个素来以影评毒辣、敢说敢骂,颇有几分古代文人傲骨的电影人,尽管因此得罪了不少人,却也在圈里威望不小。值得一提的是,香港赫赫有名的电影金像奖,他就是发起者之一。
陈柏生虽然没有明白指出话里骂的是谁,但任谁都知道他这一通火气十足的话是冲着寰亚来的。
不用他开口,陈强眼皮一搭毫不客气地就回敬了过去：“陈生有闲工夫在这里指桑骂槐,倒不如多费点心思就整治一下金像奖。过去的破事我们也懒得翻出来,但今年某两部电影的事,别以为做得多光鲜”
“你”
这陈柏生指桑骂槐,还能指望寰亚对他客气了。陈强再把今年金像奖上的两个夺冠大热门《双城故事》跟《婚姻勿语》掂了出来,就差没直接撕开脸皮指着陈柏生骂金像奖放任导演协会跟影评人协会各自操控奖项,暗搞内幕。一下子就把陈柏生准备好的台词全堵在喉咙里,只能于吹鼻子瞪眼,不敢再接话了。
这个话题还真不好接,因为今年的金像奖评选上,导演协会跟影评人协会为了各自推选自己中意的电影上位,没少对金像奖评委会施加影响力甚至耍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比如把另外一些本该能得到提名的作品挤掉,换上自己中意的电影。本来担任大奖评选的各成员组织做得若是不过分,金像奖跟《电影双周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睁眼的。可耐不住今年这事因为林孝智的恼怒被捅了出来,结果一时闹得满城风雨。金像奖官方一直对他的指责进行冷处理,今天酒会接到邀请过来的大多又都是电影圈里的人,就算他此时再气恼,也不会在这个问题上跟寰亚争个两败俱伤
可惜,陈柏生一时无语,陈强却没准备就此打住,仍旧说道：“寰亚并不反对电影协会的成立,甚至也愿意遵从协会的安排放弃电影票价定价权。但香港作为一个弹丸之地,市场太小本来就不利于电影业的发展,仅靠本埠票房根本养活不了大小几百家电影公司,还要面临政府征缴地不低税务,我们更需要一个能为我们电影人向政府争取减税、甚至财政补贴跟发展基金,对外联能为整个行业开拓新市场,甚至争取更多的外埠上映资源的组织。”
陈强的话显然引起不少行内人士共鸣,一时之间不断传出叫好声,让曾德成的心情如脸色一般微妙。
尽管之前也考虑过消息可能走漏这一点,但从方才跟现在亚视以及寰亚的表现来看,他很快意识到了,定然是因为知道的人太多,结果走漏了一些风声,让林孝智提前听到了他们可能要拿他开刀的消息。也同样认识到了,这会儿若是一个处理不好,怕是今天的酒会到这里就要结束了。
果不其然,他抬头看过去时,就见那个自到场之后就再没有其他动静,一直安静待在场内静不做态仿佛无关人士一样的林孝智,此时已经变换了表情,脸上赫然带上了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此时正在跟周围几人小声说些什么。
因为离得太远曾德成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只从动作来看,更像是在说些告别的场面话,当下心中一紧,也顾不得什么脸面问题了,快走几步来到林孝智的面前,不过还没等他开口,却被林孝智反将一军,只见他歉意一笑：“曾处长,我还有些私事需要处理。如果没有其他事情,请容我先告辞了”
他并没有任何掩饰的意思,洪亮地声音让周围听得清清楚楚,只听话一落下就见李修贤、陈勋奇等十数位电影人齐齐向他这边聚拢了过来,看样子大有与他一同离开的意思,让曾德成手脚一阵冰冷,哪里还不晓得自己之前的担心恐怕已成现实,之前与他同来的这些人恐怕已经跟寰亚达成了某些协议,再看连永盛老板向强也在其中,脸色更是难看地无以家复。
再看林孝智嘴角弯起,心中不由火气直往上冒,压低了声音冷冷问道：“林生是聪明人,应该知道电影协会的成立对于行业是好事……”
“但对我跟寰亚而言,就不一定了”
林孝智的声音比他还冷,眼睛直视着他冷笑连连,不过却也学他压低了声音：“听说要换新港督了,就有人急不可耐的跳出来找我麻烦。面子是人给的,我林孝智书虽然读的少却也懂这个道理。有人要我麻烦,就别怪我林孝智不给面子了”
曾德成脸上一白,给他直白的话呛得胸口一阵起伏,还没恢复过来呢,就听他再次开了口：“电影审核权必须移交给电影协会,影娱处保留最终核审权。影协主席一职有能者居之,我不想再看到任何小动作否则,你曾处长在位一天,我保证影协一天不可能成立。至于你曾处长能在这个位置上待多久,你猜呢……”
曾德成的脸上瞬间惨白一片。
“什么？”
乐进一开口,郑汉一等人瞬间傻了眼。今天酒会的召开以及两大协会的出现,正是港府在林孝智垄断舆论的压力下促成的,不乏针对他林孝智的意思。酒会开始之前郑汉一等人也猜测过他可能的反应,但此时抛出了广播电视协会这个大诱饵后,林孝智跟他的亚视竟然根本不上钩,这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什么？”
曾德成面露惊色,就连站在他旁边的邵一夫也是嘴巴微张。他是知道内幕的人,虽然已经从关系处提前得知了自己必然会成为‘广播电视协会,的首任主席,而港英政府也不乏借这个机会敲打林孝智一番的意思。但今天这酒会一上来,料想中一波三折的‘争执,没有出现,对方根本没有争地意思,反而叫他吃了一惊。
郑汉一推了推眼镜,已经反应过来得他立刻问道：“乐总方才也是推荐邵一夫先生担任广播电视协会的首任主席
任谁都听出了他话里的诧异跟质疑,也难怪了,卯足了力气的一拳刚打出去却发现打了个空,这憋屈、别扭的感觉,相信有够难受的。
乐进微笑着点了点头,态度却十分肯定：“郑局长没有听错,我们亚视确实推荐邵一夫先生担任广播电视协会主席,这也是林孝智先生的意思”
肯定的回答一出,林孝智立刻就感觉到一瞬间整个会场内的视线全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其中有嫉妒、有羡慕、有仰慕、也有些不怀好意,但他浑似觉察不到一样,微笑着向四周点点头,示意乐进的话说的不错。
广播电视协会成立,林孝智自然清楚若亚视的人能担当首任协会主席,能给电视台的发展带来不小的便利。远的不说光是在跟港英政府甚至大陆打交道这一点上,这个身份就能为电视台提供不少便利。但这只是好的一面,这个身份也有着诸多的不便之处。
他之所以⊥出,这个身份不争,除了察觉到港英政府可能会趁机给自己使绊子打压一下自己外,也猜到了最有可能得到它的其实不是旁人正是hr老板邵一夫。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林孝智都对这位香港电视大亨十分佩服,但佩服归佩服,他可没忘记两人现在是竞争对手的关系。弹丸之地的香港市场就这么大点,亚视想要夺得香港电视龙头地位,就只能踩着把持这一位置几十年的h上位,初次之外别无其他办法。随着亚视的‘改革,,收视率短时间之内就出现了飞速猛涨,靠着几个新节目跟电视剧连播制度的运行,如今的亚视在很短时间内就从h手中抢走了不少观众,尽管这些观众随着好奇心的淡去只有部分才能转化为亚视的铁杆影迷,但也让h再一次感受到了竞争对手的威胁,最近两家电视台之间大打收视战,亚视虽然在他的指点下占尽先手优势,但tvh也靠着耍赖战术已经开始有样学样的照抄亚视的‘改革,了。
若是放在以前,香港并没有一部健全的法律保护亚视的权益,自己的节目跟改革被对手照抄,除了打口水仗外亚视还真没太多应对的方法。但现在广播电视协会就要成立了,而它成立后的职责之一就是调解业界不正当竞争,林孝智跟亚视手里还握着很多的底牌没有祭出来呢,把邵一夫推上了首任广播电视协会的主席位置上后,他倒是要看看邵一夫到时候是一面倒的拉偏架呢,还是要脸收敛小动作只能跟着亚视的改革节奏推陈出新来面对亚视不断抢夺hr市场份额。
这个身份是一个荣耀不假,但同样也是一道枷锁,就看怎么用了
广播电视这一行真正能说话的也就tvh亚视、卫星电视、九仓电视、香港电台、商业电台以及新城电台七家,其中三家都表了态而且被推选的还是hr老板邵一夫,这家香港目前最大电视台自然不可能胳膊肘子往外拐,把送上门的好处推出去。
虽然诧异林孝智跟亚视的决定,但知晓内幕的邵一夫对于送上门来的权力不小的广播电视协会的首任主席还是很在意的,因此在九仓电视台长王冠燕一脸不情愿地也推荐了他之后,曾德成这边催促：“看来业界对于邵生担任首届广播电视协会的主席意见还是一致的,邵生你就不必推辞了,能者多劳嘛”
邵一夫也不推辞,呵呵一笑道：“邵某不过在这行里多待了几天,若论才华、朝气,无论林孝智先生还是李泽凯先生都远超邵某。这广播电视协会主席一职诸位公推在下担当,深感惶恐不安啊,日后定当竭尽所能,为业界同行公谋福利”
他的一句话说得并不漂亮,但能叫华人首富之子敬称一句‘六叔,,可见他在业界的地位了。
林孝智站在下面静听会场内一片叫好声,心中波澜微起。即使自负如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跟亚视就算豁出去想跟邵一夫争广播电视协会的首任主席位置,恐怕成功几率也并不高,因为邵一夫这个名字,其实就代表了香港电视行业的发展史。
随着邵一夫这位首任主席被推举出来,广播电视协会算是搭建成了一半,四位理事跟若于于事这些职务虽也重要,但显然不适合在这酒会上挑选,郑汉一跟曾德成等人各自说了几句对广播电视协会未来的美好期待,又与几家电视台跟电台约好详谈时间跟地址后,这一页就因为亚视的不争被重重拿起却轻轻翻了过去。
余下,自然也就是分量明显比广播电视协会更重的电影协会了。
说广播电视协会的分量不如电影协会,其实这是个伪命题。纯以香港本地影响力跟社会覆盖度来看,广播电视协会的分量无疑够重,奈何香港就只有四家电视台跟三家电台。反之港片却随着本地数百家大小电影公司的努力,影响力被推广到了全亚洲乃至欧美世界,只看今天酒会受邀前来的数十人中,八成五都是电影公司老板或高层,就可见一斑了。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电影协会一旦成立,影响力将要比广播电视协会更高也更大的多。
广播电视协会上没能狠狠落了林孝智的面子,郑汉一虽然心里别扭,但广管局跟电影的交集不少,但他却不再适合宣布电影协会的事宜了。随着一声轻咳,素有驴脸先生之称的影娱处处长曾德成终于站了出来,接过继续主持酒会
“1987年,香港总票房77亿港币,比上一年度增长了38全年观影人次首次突破35uu万,达到约3rr7万的高度,掀开了香港电影行业大发展的序幕rr年香港电影总票房再度增长384达到了10。亿港币的高度。全年观影人次更是突破了4500万,属于港片的黄金时代正式来临。”
曾德成声音并不大,但有着主管港片生死的影娱处处长身份在,他一开口会场内顿时一片寂静,到场所有人都很给面子的闭上了嘴巴,耐心听他说。
“尽管因为政治风暴带来的经济危机,89年香港票房一度暴跌13。71总观影人次也下降了足足一千万之巨。但是我们乐观地看到了,正是在这一年里,整个香港电影行业规模首次突破40亿港币,于低潮之中仍比上一年度增长了17而经过短暂的调整后,市场再一次复苏后的香港电影本埠票房再度突破10亿港币大关,整个行业规模年度增幅更是超过46达到了。亿港币的高度。在这里容我稍作停顿表达一下心中感慨,恭喜在场诸位电影界人士,你们创造了一个奇迹”
恭维的话人人爱听,何况还是从曾德成这位影娱处处长口中说出来,他话一落下,会场内就是一片笑声跟应和。
“90年卖座大片一部一部,三千万、四千万、五千万票房的热卖电影都出来了,我跟杨老板都是那年入得行”
“电影确实暴利,我记得老陈你们天宇去年拍了三部小成本电影,其中两部票房不错加上卖出的片花,怕不是要有千万进账吧？”
“呵呵,运气好而已。要说赚得多,谁也比不过人家寰亚跟嘉禾,都把电影卖到欧美去了,咱们小口喝汤的时候人家可是大口大口的吃肉呢,我记得寰亚90年时一年纯利就超过十个亿了”
“寰亚去年赚得更多,不过人家也敢拼。一部电影光是投资就超过一个亿,放眼整个香港也就寰亚跟嘉禾两家敢为人先”
会场内一时之间交谈声,当然谈论最多的莫过于林孝智跟他的寰亚。就连曾德成听在耳中,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成功,这几年香港电影产业规模与其说是暴增,倒不如说是寰亚的规模在不断扩张,连带地影响到了整个香港电影产业,对于林孝智这个年轻人的所作所为,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佩服的。
只是佩服归佩服,曾德成还有个身份就是对时局非常敏感的政客。在距离香港回归只剩下最后几年的这个敏感时间点,伦敦撤换掉了被认为立场太过亲中的港督卫奕信,换上了曾叫嚣着‘用一场核战争捍卫香港这块大英帝国最后荣耀,的鹰派政客彭定康担任末代港督,本身就说明了一些问题。何况不只是他,就算是被英媒叫骂过‘卖国,的卫奕信,在面对香港舆论可能被立场亲近大陆的林孝智及其家族把持这一点上,也多次拿出‘垄断,这个词来试图进行政府于涉。要知道作为一个国际最著名的自由港兼国际化大都市,香港可是从来都没有制定并通过一部反垄断法案,的。
香港的风向怕是要变了,这是当前所有对时局敏感的政客都能觉察到的,所以才有了这一场酒会的出现。
脑海中一瞬间转过了不少念头,曾德成很快收束了心神,继续说道：“刚刚过去的199l年,对于香港电影而言无疑是更加辉煌的一年,相信很多人都对这一点毫无置疑。因为就在刚刚过去的这一年里,本埠票房不仅再一次出现了17。的年度增长率,整个电影行业的规模更是飞速至0亿港币之巨,比上一年度实现了数倍的猛涨。这是一件让人值得骄傲跟自豪的事,但我们也要看到在这整个行业扩张的背后,所隐藏的诸多问题电影跟风、粗制滥造、风月色情影片横行、票价猛涨等等,根据我们统计的数据显示,在过去的9l年里香港总观影人次仅仅勉强保持35uu万人,比1989年还不如。一切的一切都显示了,香港电影行业的这一波增长并不健康,而是建立在牺牲整个行业未来的基础上,实现的短期行业暴涨所以一个能对业界提供监督跟指导的电影协会的成立,对于整个香港电影业的发展是至关重要的。”
不愧是中文大学的高材生,口才极好。他的一番发言既有资料考究,语调也是激昂振奋,听得不少人心中一团火热。
然而,听者有心,林孝智闻言眉头却罕见的皱了起来。
众所周知,之所以去年香港电影行业规模出现数倍猛涨,完全是因为寰亚跟嘉禾两家电影公司的先后上市,凭着优良的业绩跟盈利能力,目前寰亚的预估市值已经稳定在一百五十亿港币上下,偶有下跌也从未跌落到一百四十五亿港币以下,可以说仅靠寰亚一家电影集团的下属企业规模,就占去了当前整个香港电影产业的一半以上。这一点连同样已经上市的嘉禾比之也拍马不急,这两年无论在本埠还是外埠欧美市场,影响力跟知名度上嘉禾都面临着被寰亚强势取代的危险。以至于这家昔日香港电影界的老牌霸主即使上市之后,市值也死死地被寰亚压了不止一头,最近几个月更是因为没有推出一部收益让投资者满意的卖座电影股价出现了持续性的下跌,导致外界对其市值评估一直在五六十亿港币上下摇摆,已经不足寰亚的一半了。
树大招风的道理说得太在理了,虽然目前寰亚跟嘉禾两家电影集团占去了整个行业的大半,但曾德成一暗指去年行业的暴涨是以牺牲整个行业的未来为代价的不健康增长,大有将矛头对准他们寰亚的意思。如此不做太多掩饰的姿态,不由让林孝智心里一沉,本来对电影协会势在必得的他也不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给李修贤使了个眼色,这个与他私交莫逆又同样早被绑在了寰亚战车上的香港知名电影人会意站了出来,“香港电影行业竞争激烈,虽然之前没有成立专门的电影协会,但是类似的导演协会、编剧协会之类的组织可不少。曾处长,请恕我插一句嘴。不知道这电影协会如何监督整个行业？”
与前一世失去了周星池之后,便迅速黯淡下去的万能历史不同。因为他的影响李修贤的万能影业虽然同样没能留住星爷,但这对师徒却没有像前一世那样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来。星爷虽然性子略偏,但并非传说中的那么自私自利。虽然被永盛开出的天价合同挖走,还是主动降价回娘家接了万能几部中低成本的电影,加上还跟寰亚合拍了几部电影,万能自打被林孝智入股之后,不到两年的时间里足足拍摄了八部电影之多,其中六部电影都轻松实现了盈利,更有四部电影仅在本埠就取得了一千多万港币的票房,万能影业屹然成为业界一家‘明星公司,。
所以李修贤一开口,曾德成就迅速认出了这个业界知名的林孝智的狗腿子,,脸色不变地回答说：“跟广播电视协会一样,影娱处会将部分职能转移到电影协会中,以保证即将成立的电影协会拥有足够的影响跟公信力。”
这话显然不能让李修贤或者说是他背后的林孝智满意,这一次倒不用他示意,德宝总裁冼杞然便咄咄逼人的发问了起来：“什么职能？电影分级审核？艺人权益保护？院线上映内容监督？还是电影票价定价权？”
曾德成脸色一变,电影分级审核权可以说是影娱处最重要的权力之一,也是政府能对香港电影产业插手的最强力手段之一,另一个则是税收。港英政府的底线确实是可以考虑把它交到电影协会手中的,毕竟电影协会还将受到影娱处的监管呢。但这一项权力同样也是影娱处的核心权力,如非万不得已,他不愿意轻易交出去。
至于其他几个冼杞然提到的职能,那艺人权益保护倒也罢了,后两个即使影娱处也没办法做到完全掌握,尤其是电影票价定价权,几乎牢牢被香港四大院线跟几大电影集团把持。说句不难听的话,寰亚想要调高将在自己旗下德宝院线放映的某部电影票价,几乎只是一句话的事,同理嘉禾跟金公主也都能做到。
尽管香港平均电影票价自前几年暴涨到港币以上后,影娱处跟消费者协会已经几次警告过了,但几大巨头依旧我行我素的不买账,结果如何呢？去年寰亚跟嘉禾旗下多部卖座电影票价更是再次突破了30港币大关,政府依旧奈何不得。
所以冼杞然这一开口,这位影娱处的掌门人脸色就变了。
“香港是个法治社会,艺人权益跟所有电影公司的合法经营都将受到法律的保护,这一点电影协会是会有的。不过电影分级制度才刚确立不久,目前暂不可能移交给电影协会。至于院线监督跟票价定价权,我们也会考虑的”
一句话一出,曾德成立刻就听到了会场内一片低声讨论跟抱怨声。
“搞什么吗？那岂不是这电影协会光挂个牌子,什么屁权力都没有？亏我之前还想跟着掺和掺和呢”
“这差距也太大了吧,广管局把一般的权力都移交给了广播电视协会,凭什么这电影协会什么屁玩意都没有,这不是瞧不起我们电影人吗？”
“最重要的就是电影分级审核权,电影协会只要有了它就够了。我们业界自己拍的电影自己审核,没有影娱处指手画脚的,这通过的几率就要大很多”
“票价定价权全在院商跟几大电影巨头手中,就算是政府出面也不见得对方就舍得交出来,我怎么感觉寰亚这边有点强人所难啊”
各种议论之声不断,嚷嚷拥拥、纷繁吵杂,直叫曾德成听得脸色更加难看,但也清楚地明白了,若是不放出些真实能看见的权力来,这个由政府发起的半官方性质的电影协会恐怕不会像广播电视协会那么如意的得偿所愿。
但出让电影分级审核他又确实心有不甘,当下急速转动起了大脑,正要思考如何解决不利局面时,就听会场内突然传出一声高音,让他精神一振。
“电影协会的成立势在必行,正如曾处长之前所说的那样,香港电影行业这几年一直处于不健康的扩张之中,跟风拍片、粗制滥造,一部电影火了一拥而上短时间内就能看到几部甚至十几部跟风电影,荤段子跟风月剧情更是让无数的电影越发俗不可看。电影分级审核制度虽然能够筛选掉一部分这样的电影,但还是不免有漏网之鱼败坏业界口碑跟利益。香港是个法治社会,但也不是光靠法律跟政府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尤其还是我们电影业界自己的问题,更是需要一个公平公正的机构,通过行业内的自我监督,正确地引导整个行业的发展”
顺着声音看去,林孝智发现说话的人是一个个头不高也不矮,看上去有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一张方正的国字脸上架着一副厚底眼镜,一口淡淡地官腔让他多看了对方几眼,不由眉头微皱,他方才从记忆中翻看了一会,竟然没有找到任何有关这个人的记忆。
“邓生,这人是谁？”
能被邀请来的,不是政客就是行内人。方才广播电视协会成立时没见他说过话,林孝智料来他不是政府的人就是行内某家电影公司的老板或高层。
邓光荣也是业界老人了,不过瞅了对方几眼之后也是直皱眉,摇头表示没认出来。
倒是站在不远处的黄白鸣似乎听到了,走了过来半带诧异地为他俩指点说：“你们认不出来他也不奇怪,他叫杨裕平,就算是圈里入行十几年的老人也不见得全认识他,不过他对香港电影的影响很大,《电影双周刊》、香港国际电影节甚至金像奖的成立都跟他有关”
邓光荣吃了一惊,“圈里还有这么一号人？”
这倒也不能够怪他,邓光荣毕竟是演员入行,杨裕平在香港电影圈名气最大的时候他在台湾发展,不认识他并不奇怪。黄白鸣耐心为他解释了一番,倒是林孝智诧异问道：“我看不少人都不认识他,这么一号人,就算再低调圈里也不可能名气这么小啊？”
“呵呵,林生若是知道他的另一个身份,恐怕就不会感觉到意外了”黄白鸣笑着指了指曾德成那边,暗示已经很明显了。
林孝智心中一动：“他有公职？”
“他是文化事务署的副署长”
“难怪了”林孝智这才恍然大悟。
在香港豪门子弟跟身家千万甚至过亿的商人、富豪参政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出于公众跟舆论对这些特殊政客可能以权谋私的担心,一般这类人想要参政会极力淡化自己的家世跟商业背景。比如已经确定了要参政的他的大哥林孝义,最近就完全辞掉了他在九龙银行跟林家其他产业中的职务,一撸到底正在竞选东九龙区的区议员。虽然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的举动,但多少也代表着一种态度,这杨裕平若真有个公职在身,而且还是个地位不算太低的文化事务署副署长,会极力淡化自己在电影圈里的身份导致没太多人认识他也就不奇怪了。
虽然会场内大多数新入行的电影人并不认识他,但一些如徐可、黄白鸣这样的老电影人却知道他的身份,所以杨裕平一开口帮衬曾德成几句,倒是让几个原本不准备掺和其中的老电影人态度有了些变化,跟着附和起来。
这显然不是林孝智想看到的局面,当下又给陈强使个了眼色,而他接到示意之后立刻就站了出来：“业界确实需要自律跟引导,但如果这个由政府发起的协会不具备电影分级审核权又没有其他的改变,那么我们寰亚将不考虑加入。比起广播电视协会的成立,我们看不到电影协会的出现对业界有任何引导作用,充其量业界也就是又多了一个闲话家常的地方罢了”
这话一出顿时场内一片哗然,任谁也没想到林孝智跟他的寰亚竟然这么不给面子,在很明显就是影娱处发起的电影协会成立酒会上,拒绝加入由他们提议成立的电影协会中。
一瞬间,会场内的不少人脸色都变了。
曾德成脸色也跟着难看了下来,他倒是没想到林孝智会如此不给面子,虽说政客在香港地位不如一些国家那么高,但好歹自己也是影娱处的处长,至少在他任期结束之前,名义上整个香港的影视产业都要受到影娱处的监督。也是因此,寻常就算一些行内人士对他并不买账,但从来没有人敢如此不给他面子。
可问题也来了,若寰亚真要退出拒不加入影娱处主办的电影协会,那么他们这个协会还能剩下什么？要知道在现在的香港,一个寰亚就差不多比其他上百家大小电影公司加在一起影响力跟实力还要大些,寰亚若真不配合,他们这个电影协会即使强行成立了,也只能是个名不副实的摆设
“我没有听错吧,寰亚竟然不买账”
“……你们不知道吗,我听到小道消息,有人要寰亚的好看”
“真的假的？”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我看多半是真的”
“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之前广播电视协会成立时,香港电台直接就推出了六叔担任主席,tvh现在跟亚视为争夺收视率就差没刀刃见血了”
议论声起,一瞬间,曾德成突然察觉到了一个他们之前没有发现的关键点,那就是影娱处也许能够敲打林孝智跟他的寰亚,但反过来若真把他逼急了,港英政府还真没办法拿他怎么着。香港毕竟是一个氵法制,社会,对手是香港最年轻的超级富豪,同时还是多家传媒的老板,真闹起来不止政府要头痛,他这个计划的提出者,恐怕难辞其咎的要首当其冲站出来直面这个年轻人的愤怒。
好在期待电影协会成立的并非只有曾德成等人,业界也有不少人对此十分支持。
一见寰亚拒绝接受电影协会的成立,立刻就有一个高昂男音发难责问：“说得倒是好听,我看是有些人担心自己的利益受损吧。电影协会若是成立并插手电影票价的制定,谁受到的影响最大？”
林孝智也禁不住闻声望去,一眼就认出了站在四五步开外说话的那个留着标准七分头的高瘦男子,正是《电影双周刊》的总编辑陈柏生,一个素来以影评毒辣、敢说敢骂,颇有几分古代文人傲骨的电影人,尽管因此得罪了不少人,却也在圈里威望不小。值得一提的是,香港赫赫有名的电影金像奖,他就是发起者之一。
陈柏生虽然没有明白指出话里骂的是谁,但任谁都知道他这一通火气十足的话是冲着寰亚来的。
不用他开口,陈强眼皮一搭毫不客气地就回敬了过去：“陈生有闲工夫在这里指桑骂槐,倒不如多费点心思就整治一下金像奖。过去的破事我们也懒得翻出来,但今年某两部电影的事,别以为做得多光鲜”
“你”
这陈柏生指桑骂槐,还能指望寰亚对他客气了。陈强再把今年金像奖上的两个夺冠大热门《双城故事》跟《婚姻勿语》掂了出来,就差没直接撕开脸皮指着陈柏生骂金像奖放任导演协会跟影评人协会各自操控奖项,暗搞内幕。一下子就把陈柏生准备好的台词全堵在喉咙里,只能于吹鼻子瞪眼,不敢再接话了。
这个话题还真不好接,因为今年的金像奖评选上,导演协会跟影评人协会为了各自推选自己中意的电影上位,没少对金像奖评委会施加影响力甚至耍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比如把另外一些本该能得到提名的作品挤掉,换上自己中意的电影。本来担任大奖评选的各成员组织做得若是不过分,金像奖跟《电影双周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睁眼的。可耐不住今年这事因为林孝智的恼怒被捅了出来,结果一时闹得满城风雨。金像奖官方一直对他的指责进行冷处理,今天酒会接到邀请过来的大多又都是电影圈里的人,就算他此时再气恼,也不会在这个问题上跟寰亚争个两败俱伤
可惜,陈柏生一时无语,陈强却没准备就此打住,仍旧说道：“寰亚并不反对电影协会的成立,甚至也愿意遵从协会的安排放弃电影票价定价权。但香港作为一个弹丸之地,市场太小本来就不利于电影业的发展,仅靠本埠票房根本养活不了大小几百家电影公司,还要面临政府征缴地不低税务,我们更需要一个能为我们电影人向政府争取减税、甚至财政补贴跟发展基金,对外联能为整个行业开拓新市场,甚至争取更多的外埠上映资源的组织。”
陈强的话显然引起不少行内人士共鸣,一时之间不断传出叫好声,让曾德成的心情如脸色一般微妙。
尽管之前也考虑过消息可能走漏这一点,但从方才跟现在亚视以及寰亚的表现来看,他很快意识到了,定然是因为知道的人太多,结果走漏了一些风声,让林孝智提前听到了他们可能要拿他开刀的消息。也同样认识到了,这会儿若是一个处理不好,怕是今天的酒会到这里就要结束了。
果不其然,他抬头看过去时,就见那个自到场之后就再没有其他动静,一直安静待在场内静不做态仿佛无关人士一样的林孝智,此时已经变换了表情,脸上赫然带上了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此时正在跟周围几人小声说些什么。
因为离得太远曾德成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只从动作来看,更像是在说些告别的场面话,当下心中一紧,也顾不得什么脸面问题了,快走几步来到林孝智的面前,不过还没等他开口,却被林孝智反将一军,只见他歉意一笑：“曾处长,我还有些私事需要处理。如果没有其他事情,请容我先告辞了”
他并没有任何掩饰的意思,洪亮地声音让周围听得清清楚楚,只听话一落下就见李修贤、陈勋奇等十数位电影人齐齐向他这边聚拢了过来,看样子大有与他一同离开的意思,让曾德成手脚一阵冰冷,哪里还不晓得自己之前的担心恐怕已成现实,之前与他同来的这些人恐怕已经跟寰亚达成了某些协议,再看连永盛老板向强也在其中,脸色更是难看地无以家复。
再看林孝智嘴角弯起,心中不由火气直往上冒,压低了声音冷冷问道：“林生是聪明人,应该知道电影协会的成立对于行业是好事……”
“但对我跟寰亚而言,就不一定了”
林孝智的声音比他还冷,眼睛直视着他冷笑连连,不过却也学他压低了声音：“听说要换新港督了,就有人急不可耐的跳出来找我麻烦。面子是人给的,我林孝智书虽然读的少却也懂这个道理。有人要我麻烦,就别怪我林孝智不给面子了”
曾德成脸上一白,给他直白的话呛得胸口一阵起伏,还没恢复过来呢,就听他再次开了口：“电影审核权必须移交给电影协会,影娱处保留最终核审权。影协主席一职有能者居之,我不想再看到任何小动作否则,你曾处长在位一天,我保证影协一天不可能成立。至于你曾处长能在这个位置上待多久,你猜呢……”
曾德成的脸上瞬间惨白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