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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面容尽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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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霜城坐在床头,手上拿着充满消毒水气味的纱布,给床上的封佑缠裹伤口。

    封佑的上衣撕扯的不成样子,且血迹斑斑的被扔在床脚,上身被一层层包好。但最瞩目的是他的脸。

    这个少年整张脸都被纱布包满,连眼睛也没有露出来,只露出窄窄一道唇线。纱布绷得很紧,但那洁白纱布下仍不断渗透出猩红来。

    他沉沉的昏睡着,却因为极度的疼痛而时不时抽搐几下,发出含糊的疼痛低哼。

    霜城看着这情况,眉间的川越发明显了。他叹口气,有些下不去手了。

    “已经彻底裹得严严实实了,血还没止住……这种止血绷带真的好用吗?”年纪小的珏明忧愁道。

    珏演更稳重,他低着头仔细端详封佑,也难掩担忧的沉声道:“伤在脸上这么重要的地方,血还一直止不住……我们现在又被困在生态园里寸步难行。只有自备的医药箱……再出不去的话只怕……”

    他的话到此噤声,后面的意思大家却是都明白。一时间房间里留下的三人都满面愁容起来。

    房间里一阵沉默。良久,霜城低问:“……师祖他们还没回来吗?”

    珏演摇摇头。

    又过了好久,似乎已经能感觉到微凉的空气变得沉重冰凉,窗外太阳又往下掉了不少。他们期待的人还没有回来。

    “珏演,避难所的人们情况怎么样了?”霜城忍不住问,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珏演很快出去查看,不久就赶了回来:“大家情绪不大稳定。但是我告诉他们外面的情况,并且安抚他们在这里待到外面相对安全。我们储存的食材能供应这些游客再坚持上两天。但是煮饭的人手很是不够……”

    霜城又问珏明:“你视力最好,去门口小心的看看,师祖他们还没回来吗?还有外出采购食材的师父们……”

    珏明也觉得气氛不大对,不敢多嘴就点头冲出去了。

    这次珏明去了很久。久到珏演都要忍不住出去找他的时候,他才一脸惨白骇然的冲了回来,一路跌跌撞撞,声音都激动得控制不住,提高了很多,尖利的刺耳。

    “师兄大师兄!师祖、师祖找不到师祖!这些!!我发现的!师祖!师兄!”

    他语无伦次,脸上满是泪水,嘴角却硬是上勾,露出一个古怪的似哭似笑的表情,呜呜中又夹杂着不成调的低笑,瞪大的一双眼睛呆滞恐惧,眼神都有些涣散。只是抱着怀里一堆,被上衣包好的东西,像是厌拒又忍不住想搂紧,矛盾极了。

    霜城一惊,知道珏明这是猛然遭受到极大的刺激,骇住了。他一向胆子极小的。

    想到这里,霜城连忙起身迎过去,心中又是自怨又是愧疚。隐隐的,心头的不祥之感越发重了。阴霾笼罩了他的脸庞。

    他明知道珏明胆子小的,怎么还让他去查看呢。

    “你先放下,慢慢说。师祖他们怎么了?鎏降阿奉呢?”霜城想接过他拿的东西,却被躲过了。只好先扶他在床尾坐下。

    珏明坐下,勉强压制住癫狂的情绪,只是浑身还恐惧得战栗不止,四肢不受控制的剧烈抽搐着。

    “珏明,不怕了,没事了。哥哥在。”珏演从刚才弟弟进门就赶紧给他倒了杯水,坐在一边搂住他,抚背安抚。

    珏明一把搂住了同胞兄长,左手却还把怀里一包衣物搂得紧紧的,有些犹豫。

    “不怕,不急。先镇定下来,哥哥在。你慢慢说。”珏演虽然心中也十分焦急,口中却轻柔缓慢的安抚着弟弟。

    珏明在哥哥怀里渐渐停止了颤抖,又深呼吸几下,才把视线渐渐对准面前一脸关切的两人。

    他手有些颤抖,将怀中一包衣物递出,这才忍不住哭着道:“这大约是……师祖师兄们!”

    “什么?!”珏演霜城齐齐大惊。

    霜城手抖的解开那包似是珏明的上衣。衣服里血迹斑斑,包着许多几乎不成形的肢体衣服碎片。珏演只觉得眼前一晕,喉咙里扯出一声呜咽。

    霜城猛然惊骇得也有些喘不过气来,却强行忍住,在心里念叨自己是大师兄,要撑住。

    他脸色发白的抚着胸口,顺了几口气,才艰难的问:“具体……怎么回事……?!”

    珏明崩溃大哭道:“我跑出去看了半天,却没找到他们。就大着胆子一步步往路上挪,走出门口不远,就看到大路上一片狼藉……地上好多血,好多死去的人……还有不少死去的异种……场面特别的……特别的……”

    他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拼命摇头。

    霜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抓住他话里的漏洞问:“你不确定?这些是你从地上捡的?你见着师祖或者鎏降阿奉了吗?”

    珏明被他一提醒,也有几分怔愣,抽抽噎噎的停下了大哭,回忆道:“我……我是看鎏降手臂上戴着的蓝色的手编手链,那是几年前我刚来不久时,他妹妹亲手给他编的。我还记得……虽然他天天嫌弃女气……但手链自从戴上就没见他摘过了。”

    他的眼神滑落进衣服包里,又像是针刺一样挪开。霜城忍着,下手将那包东西翻了翻,果然在里面找到一条残缺手臂,上面带着一条深蓝色手链……大半已经被血污红了。

    珏演猛然颤抖一下,掩面不忍再看。

    霜城又强迫自己问:“那你真正的见了阿奉和师祖……了吗?”

    珏明咬牙道:“地上实在是……分不出了。我只是胡乱找到了这衣服碎片,似是他们……但实际上我没有见到。”

    霜城忙又仔细忍骇打量那些沾染血污,几乎不见本色的破衣料。

    藏青色……似乎确实是……师……祖……

    霜城脸色忍不住一片灰败。

    封佑从没想过他再醒来后会面对如此境地。

    不是地狱,胜似地狱。

    时间过去了四天,他们仍被困在生态园。没有食物来源的游客们有大部分都忍不住冲出去自找生路了。留在生态园的少部分人又都是老弱病残,只绝望的静等死亡的。

    他的爷爷,他的亲爷爷带着两个徒孙冲出去把他救回来后……就再没回来。凶多吉少。

    ……是他把爷爷害死的。

    封佑深刻的这样意识道。

    如果不是他不听阻拦硬要来找爷爷。爷爷也不会出来救了他就生死不明了。

    而且出去采购的师兄师弟们也没再回来。

    因为没有及时去医院治疗,他的脸也彻底毁了。

    封佑面对着镜子,眼神沉默压抑,那里面酝酿着极大的风暴。

    被他强烈要求才拿来镜子的珏明为难极了,想收回镜子又不敢。只那样干巴巴的举着。

    封佑仍直直盯着镜子,缓缓抬起手,轻柔的抚摸着脸庞,突然柔声说:“珏明,我做了一个决定。”

    “你知道……是什么吗?”

    “不、不知道……”

    “我啊,要放弃美食了。我要去外打内斗学校……然后杀掉那些异种!”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仍是轻柔的。没有一丝仇恨愤怒。

    可偏偏就是这玩笑一样的话,珏明不敢不信。他结巴着不知道该怎么劝,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门口,期待大师兄赶快回来劝劝。

    这没有食物的几天,都是靠霜城和珏演出去找食物的。

    没有吃的,他们就杀异种。从最开始的青涩与险象万分,到现在的两人合力就能击杀异种。然后拖回来,简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过封佑说归说,还是很乖的每天待在房间里养伤,乖乖吃饭。就是大多数时间眼神可怕,异常沉默。

    珏明被分到的任务是看着他,每天都对着毫无暴躁,异常温顺的封佑,心中警惕害怕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对大师兄说。

    封佑只在有时候晚上睡觉的时候才睁开眼,悄无声息露出一个笑。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现在笑的恐怕无比狰狞,然后迅速收敛起来。

    他轻柔的抚摸着臂上珏明忘记摘下来的通讯装置,唇间默默念着一个名字:

    “……岳瑾。”

    上次调查资料,好像他就是内斗学院的学员呢。

    只是最近……他好像被带到了不得了的地方。要不要去找他呢?

    封佑心中清楚自己的战斗力挺渣,现在想去异种基地也是异想天开的事情。可是据深夜,岳瑾跟他讨论的事情……

    如果没猜错的话,是在那个地点。他还是可以去的。

    接应岳瑾,说不定在那个地方还能和他一起杀几个异种呢。然后想办法测试,加入学院。然后……杀敌!杀光异种!!

    封佑的眼睛里这时候才喷薄出火焰般炙热的仇恨。

    他很快收敛情绪,闭上眼睛,恢复成平静的模样。

    去的时候准备一个包。备上刀子……这个可以用异种的一只长锐角代替,多带几个。

    还有吃的,带一大块放干腌好的异种肉去。

    水的话一罐就好。

    还有绳子,打火器,纱布绷带……

    最重要的是……

    封佑又忍不住睁开眼,认真寻思。

    他要去找到一个面具。一个能遮掩住自己面容的面具。

    ……不能让岳瑾看到这张脸。

    封佑眼前浮现出一张稳重冷淡的脸,脸上还带着几分稚嫩,眼中神色却无比复杂沉稳,让人忍不住相信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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