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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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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一会,胡家大厨便从后厢厨房走出,询问道:“她粥可都喝完了?”

    天泰将空碗递予他,答道:“嗯,喝得挺香。虽然人睡得迷糊,胃口倒还不错。”大厨听罢,满脸横肉露出憨笑。

    “雄奇,端着点。别打人家主意。”天泰头也不抬地继续打着算盘。

    被称为雄奇的彪形大汉便是这家胡氏饭店的当家大厨,兼任二厨、打杂、买菜、烧火工、洗碗工。或也因为长期“重”劳务工作较多,体型锻炼得十分震撼。身高六尺,肌肉壮硕几可爆衣,脖子遍布青筋,站在堂中就是一副“小泰山”压顶之势。

    因相貌过于刚猛,容易惹事,所以早年饭店成立之时,雄奇就很少走到前堂,而前堂的送菜、收账工作便是由“小”天泰负责。

    天泰虽形如小童,实际年龄已有500余岁。在常人看来,人小鬼大,也仅当他是侏儒之症。他脑子灵活,算账、送菜从不出错,若遇到地痞流氓,也能圆滑应付,这百年来已然是这家店明面上的管事人。

    说是管,也仅是能管雄奇一人。后者虽然外表强势,但内心却十分细腻柔和,做起菜来为追求口味的极致完美,刀功、摆盘、控时甚至茶道、香道等讲究细功夫的活儿,都做得让人挑不出错处。

    唯一错的,可能就是他们这个组合吧。

    雄奇做菜会沉迷,进而忽略翻台速度。而天泰则外表圆滑、内心强势,进而不管客官怎么投诉都可以做到脸笑皮不笑,只要惹他不快,坚决不实际处理问题,反而让对方怏怏而归。

    “我怎么处理?全店上下就我们两人干活。一个装猫天天找地睡觉、耍懒,另一个只顾风花雪月、美食馔馐。”

    若说这店明面是天泰管事,暗地里两个人都要听话的主儿则是阿斑。身为本店资历最老的妖怪之一,阿斑的主要责任是接收本城各大妖怪的信息,并提供各种服务(包括打架和劝和)以换取“特殊食材”。而他们所做的辛苦一切,都是为了本店老板——胡玖。

    “小天呀,我们这店的生意你也看到,虽说也没几个人,可我已经好多年都没帮手了。而且,我也不是为自己啊。每天看你跑堂端菜,那小胳膊、小腿的,也着实让人心疼……”

    “得得得,没帮手的日子不也这么过过来了,留不留是人家姑娘的事,更是老板的事。我们都定不了。”

    听罢,阿斑也添了一句:“她千里而来,孤身一人,又急于报仇,这次泼了个冷水喵,未必能浇熄那小心思。何况,她确实是只三脚猫,放她出去指不定再瞎惹什么祸事。”

    “你喜欢她?”

    阿斑在架子上翻了个身,把脸对着店铺入口,才懒懒说道:“她按摩的手法是很不错哦喵……”

    “留她也行。感觉也是见过妖的人,不会被雄奇这熊样吓到。而且应该也不需要什么工资,随便喂饱也成。”天泰嘴里如此说道,心里却暗想:上个月店里账目又吃紧,如果她敢要工资,我就立即撵她出去……嗯,也不算亏。

    “熊……熊样?我可是很会照顾人的哦,你们看看老板那吃足喝饱的样,多满意啊。”雄奇一脸委屈,心想:店里留不住人真不怪我,老板选人本就挑剔,好不容易能进一个,也多半被他作死。我虽然也吓……吓退两人,但这百余年来,没进人不也是老板的问题?

    “所以,现在关键是,东家会不会留她。”阿斑坐正,两只琥珀杏眼瞅着天泰说道:“你的调查资料还没交给他吧喵?”

    “嗯,留着。”

    “从她梦境里摸到多少喵?”

    “这姑娘梦里多是家乡和家人。也是家逢祸事才被迫北上东京,这一路确实惨烈。但……”天泰顿了一顿,“她的大部分有用的信息,都特意被人施咒封了起来,我实在无法窥探。估计是她师傅临终前做的防护。只有自己才能说出。”

    “也就是说,我们能看到的喵,都是别人想给我们看到的。”

    “对的,算是个礼尚往来的见面礼吧。不过,目标太大往往难以完成。何况他们只是看到了过去发生的部分,未必知道妖王的心意所在。”

    说到“心意”两个字,三人都各自露出奇怪表情,沉默不语。

    妖,乃天地万物修炼后所成,不存在太强的团队关系,散漫自治。所同样被称为“王”,人类的王是领袖之人,万人敬仰。妖王则是功力第一,公认最强才是王,有难时更要为妖出头,平常则该干么就干么,除非直接受过恩惠的妖以德报恩之外,其他则很少听王调遣,也没人间的宫斗和传承之心。

    虽说这些年来打救妖王的旗号来到东京的妖颇多,但大多都是自寻其乐,也不乏有吸取妖王妖力的小妖,但过不了雄奇这关就被一一收拾。偶尔有些仰慕的,例如天泰,也在被妖王一次次地打击过程中,不再有“解救”的英雄情怀。唯有阿斑,跟随妖王多年,早知其秉性,不再相劝,只陪着在这东京过过闲散的小日子。

    日子就是“当下”,才是最最重要的事情。

    “东家也是挑剔之人,我整理好这姑娘的资料再交予他。”说罢,天泰轻叹一声气,便踱步向厨房后院走去。

    一楼做前堂,做食客生意;二楼有五间厢房,一间由天泰和阿斑使用,其余偶尔用来招待妖族或人族,有偿收费。雄奇在厨房旁有半间小屋,日常生活都在这里解决。

    落步穿过厨房小院的月形们,里厢还有个院头,一株腰身粗壮宛如簸箕大小的白槐巍立中央,数朵槐花垂下,阵阵香味袭来,花雨缤纷舞落。

    深秋夜,尾夏槐花溢堂前;香收尽,银汉无声转玉盘。

    棂窗半掩,灯烛晃耀。只见一只秀窄修长的手正扶书翻阅。

    “东家,那小丫头的资料整理好了,给您送上。”

    “进来吧,我正好有事找你。”屋内声音传出,音沉而静明,字字如珠玑击银,沁透有力。

    天泰入内室,只见室内布置简单,床塌、躺塌、盆架和平头案之外,便是一层又一层的书架。东家正半倚榻上,右手撑首,左手挽书。一头如瀑长发落于身前,皆已净白,宛若银丝清月。

    可谓是: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这,正是小白寻找多时的妖王:九尾妖狐胡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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