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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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在一旁看着，倒是真有几分喜欢这少年了。
面对挑衅不急不怒，开了个小玩笑就让对方自己出了个丑，可见心思机敏。
带着林兴慢慢从竹林里踱步出来，进了这私塾的小院。
林瑾原是正在琢磨刚刚老二说的那件事，觉得父亲说不定还真有这个想法。自己说是家里长子，到底家里哪有自己的立足之地？继母想也不愿意劳心劳力给自己操办。
忽而瞟见院外突然出现了一主一仆，一副闲适的样子朝着这里过来。
前面的那个看起来就是个读书人，想着或许是夫子的朋友过来此地拜访，林瑾将手中扫帚靠到一旁，上前道：“先生好，您来的不巧，夫子现下正在里面讲学，怕是不方便见您。您先到这边屋子里略坐一坐，喝杯茶可好？”
林如海也不反驳，道：“也好。”随他到一旁的小屋子里坐了。
林瑾看起来是在这里呆惯了，对这里颇为熟悉，请林如海二人坐下后，便熟练的拿出茶具茶叶等开始泡茶。
他一举一动看起来是学过的，虽有些生涩，样子倒是都有了，行动间也有几分韵致。
林如海在一旁静静看着，直待林瑾双手捧了茶盏过来，方才抿了一口，也不说这茶好坏，只道：“你是这里的学生？那为何他讲学你在里面听课，是被罚了？”
林瑾便有几分不自在，转念一想，若是不熟悉自己情况的陌生人，有此疑问也是正常的，便道：“我并非这里的学生。只是来给夫子做些杂活，夫子得空了教我些道理罢了。”
林如海又问道：“那你对未来可有何打算？如果不走科举的话，学些字，不做个睁眼瞎也就罢了。若是要走科举一途，你这样时学时不学的，可是不行。”
林瑾心里更加难受了，“若是能好好念书，将来去参加科举，学生自然是愿意的。只是其中有些事情不足为外人道也，不提也罢。”转而问道：“先生是从哪里来的？未曾想过夫子还有您这样的友人。”
林如海道：“我么，名字不值一提，姓氏是林，偶然从这里经过，便过来看看。小友是本村的？可也姓林吗？听闻这村子里半数都是姓林的。”
“学生确实姓林，单名一个瑾字。”
林如海道：“玉之美者，其曰瑾瑜，是个好名字。”言语间不急不缓的整理了一下袖子，“你也是个好孩子，有些事情，还是要多想想。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其实并不会多么难以解决的。”
“若我想过继你做嗣子，你可愿意？”
林瑾大惊，道：“先生何处此言？我们不过萍水相逢，您怎么就有了这样的想法？”
林如海指一指林兴，道：“他你可见过？我虽未见过你，也已经大致知道了你的样子和处境。并不是一时兴起要说出这样的话的。未免你有疑虑，我先说一下我的情况，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我们祖上么，要说是一支。不过我这一支的老祖宗早年离家，与你这一支就断了。如今我这个岁数，只有一个女儿，也无意再求亲生孩子。未免我过世之后她无人庇佑，就派人来这一支寻访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过继。看来看去，就也看中了你。”
“虽则是第一次见面，我心里是对你有好感的。若是你同意，这两天我就把事情办了，你便跟我回扬州。我定视你如亲子，如我父亲待我那样对待你。若是你不愿意，过两日去族长家里说了，我便带着人走，不会声张这件事。”
话毕起身，带着林兴往外走。
林瑾被这一连串的话砸的头晕眼花，一时之间竟觉得这是个梦，充满了不真实感。怎么就突然有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说要过继自己！还将缘由编的这样合情合理，真不是个骗子吗？
......可是看他的气度姿态，又确实不像个靠骗人为生的人啊。
连忙追出屋外，看到院外小路上确实有两个人正渐行渐远，才意识到真的是有个自称林氏的人刚刚来过。而且他身边那个看起来像是管家的人，不就是前些日子来这里买蚕茧结果被赶走的那个吗？这么说，这个林氏，是福建的那位县令？怪不得如此自信的样子。
心事重重的回了屋内，慢慢的收拾着茶具，边想着：若是这个人说的是真的，那自己现在的困境还真是不值一提。跟着他走了之后，家乡的事情自然是一了百了，跟自己再也没关系了。自己也可以有另外一番作为。
只是......父亲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啊，真的能放得下吗？
待走远了，林兴问道：“老爷，您说，林瑾少爷会同意吗？”要不说林兴是从小跟着林如海一起长大的呢，这就主动改了称呼。
林如海道：“他现在只怕还在犹豫，估计不同意的多些。”只是回了家之后就不一定了。
林兴有些焦急的道:“唉，若是他不愿意可怎么好呢？慢慢的找着也太难了。再说，与我们家关系近的也就这一支了，下剩也没多少人可由着我们去寻了。那林光宗不过是个色令智昏，治家不严的货色，对林瑾少爷也不好，留在那里干什么呀！”
“若是我一说他就同意了，你现在只怕又觉得他不顾生恩了。”
林兴被说中了心思，倒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又想林瑾直接答应，又想林瑾不要那么绝情，“老爷明察秋毫。”
林如海道：“行了，你也别想那么多了，左右过几天就知道了。决定权不是在我们这里，想再多也没用。”
林瑾心事重重的回了家，刚进院子，迎面便有一个黑影飞来，他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站定了才发现原是自己的父亲林光宗。
林光宗一击不中，大骂道：“你这个小兔崽子，白眼狼！老子这些年是缺你吃少你穿了，啊？这就敢琢磨着不认我这个爹了，啊？当初就不该把你生下来！”
林瑾大惊，自己也还为这件事疑惑，怎么父亲就知道了！眼风一扫，看到林老二站在檐下冲着他笑，心里知道肯定是不慎被人听到对话了，说不定就是林老二那一伙人。父亲就是听了他的话了吧。
连忙应道：“父亲何出此言？我并没有这个意思！不过是那位先生跟我开的一个玩笑罢了。”
林光宗胸口急剧起伏，正欲开口，他的续弦从屋里出来，将手轻轻搭到林光宗手肘上，轻声道：“郎君先莫生气，听我说。”轻轻扯着林光宗的胳膊要带他进屋去说私房话。
林光宗再瞪林瑾一眼，便转身随着她往屋里去。
林家老二得意的看了林瑾一眼，也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去。
徒留林瑾在院子里想着，父亲到底是不舍得自己过继出去，还是气恼自己不能给他挣一笔“彩礼”了？
林光宗夫妇二人进了内室，那妇人便开口道：“原先我们不是商量说让他入赘到刘老头家吗？若是老二说的是真的，真有个人想要他过继，看着还是个有钱人，那我们不是可以敲他一笔？说到底，这可是你养了这么大的儿子呢。而且过继出去也省得外人说闲话，毕竟占着老大的名头呢。”
林光宗叹口气，道：“毕竟是我长子，过继出去算怎么回事？”
妇人怒道：“是你的长子，可不是我的，我可不认。我三个儿子一个闺女，哪个都比他强的多。我的老二老三，一般的聪明伶俐，偏叫他占了长子的名头，呵。”
林光宗便不说话了。他其实心里也发虚，这几年家里不比往常，几个孩子还都是娇养着的，他也不舍得叫这几个孩子受苦。
想来想去，觉得把林瑾过继了还真是个好主意，族谱一改，老二就是名正言顺的长子，自己也不用顾忌着族里，不能把家业大部分留给老二老三。况且......若是要过继自己的孩子，总得给点好处来吧。
打定了主意，林光宗便来到林瑾的屋子里，径自在林瑾身边坐了，道：“先前是爹不对，不该那样说你。只是，这些年，爹也确实对不住你，自你娘去了，爹确实欠你良多啊。”
林瑾心里一酸，正欲说话，又听他道：“若是那位先生真有意的话，你就跟着他去吧。要过继你去，怕也是无意要孩子了，你去了便是人家的独生子，总比在家里强。你继母她育有三子一女，我也实在是不能罔顾她的想法。只是......那位老爷他既然说要过继了你去，多少总要给我们留些银子吧，好歹养了你一场。”
“你可知道那位老爷现在在哪里住着？明天我们就一起去拜访他。你若是去了人家家里，可一定要好好讨好他，将来若是发达了，爹不求别的，你拉拔一下你几个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呐，若是你将来有事，这些可都是你最亲近的人呀！”
林瑾简直齿冷，这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林如海在一旁看着，倒是真有几分喜欢这少年了。
面对挑衅不急不怒，开了个小玩笑就让对方自己出了个丑，可见心思机敏。
带着林兴慢慢从竹林里踱步出来，进了这私塾的小院。
林瑾原是正在琢磨刚刚老二说的那件事，觉得父亲说不定还真有这个想法。自己说是家里长子，到底家里哪有自己的立足之地？继母想也不愿意劳心劳力给自己操办。
忽而瞟见院外突然出现了一主一仆，一副闲适的样子朝着这里过来。
前面的那个看起来就是个读书人，想着或许是夫子的朋友过来此地拜访，林瑾将手中扫帚靠到一旁，上前道：“先生好，您来的不巧，夫子现下正在里面讲学，怕是不方便见您。您先到这边屋子里略坐一坐，喝杯茶可好？”
林如海也不反驳，道：“也好。”随他到一旁的小屋子里坐了。
林瑾看起来是在这里呆惯了，对这里颇为熟悉，请林如海二人坐下后，便熟练的拿出茶具茶叶等开始泡茶。
他一举一动看起来是学过的，虽有些生涩，样子倒是都有了，行动间也有几分韵致。
林如海在一旁静静看着，直待林瑾双手捧了茶盏过来，方才抿了一口，也不说这茶好坏，只道：“你是这里的学生？那为何他讲学你在里面听课，是被罚了？”
林瑾便有几分不自在，转念一想，若是不熟悉自己情况的陌生人，有此疑问也是正常的，便道：“我并非这里的学生。只是来给夫子做些杂活，夫子得空了教我些道理罢了。”
林如海又问道：“那你对未来可有何打算？如果不走科举的话，学些字，不做个睁眼瞎也就罢了。若是要走科举一途，你这样时学时不学的，可是不行。”
林瑾心里更加难受了，“若是能好好念书，将来去参加科举，学生自然是愿意的。只是其中有些事情不足为外人道也，不提也罢。”转而问道：“先生是从哪里来的？未曾想过夫子还有您这样的友人。”
林如海道：“我么，名字不值一提，姓氏是林，偶然从这里经过，便过来看看。小友是本村的？可也姓林吗？听闻这村子里半数都是姓林的。”
“学生确实姓林，单名一个瑾字。”
林如海道：“玉之美者，其曰瑾瑜，是个好名字。”言语间不急不缓的整理了一下袖子，“你也是个好孩子，有些事情，还是要多想想。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其实并不会多么难以解决的。”
“若我想过继你做嗣子，你可愿意？”
林瑾大惊，道：“先生何处此言？我们不过萍水相逢，您怎么就有了这样的想法？”
林如海指一指林兴，道：“他你可见过？我虽未见过你，也已经大致知道了你的样子和处境。并不是一时兴起要说出这样的话的。未免你有疑虑，我先说一下我的情况，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我们祖上么，要说是一支。不过我这一支的老祖宗早年离家，与你这一支就断了。如今我这个岁数，只有一个女儿，也无意再求亲生孩子。未免我过世之后她无人庇佑，就派人来这一支寻访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过继。看来看去，就也看中了你。”
“虽则是第一次见面，我心里是对你有好感的。若是你同意，这两天我就把事情办了，你便跟我回扬州。我定视你如亲子，如我父亲待我那样对待你。若是你不愿意，过两日去族长家里说了，我便带着人走，不会声张这件事。”
话毕起身，带着林兴往外走。
林瑾被这一连串的话砸的头晕眼花，一时之间竟觉得这是个梦，充满了不真实感。怎么就突然有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说要过继自己！还将缘由编的这样合情合理，真不是个骗子吗？
......可是看他的气度姿态，又确实不像个靠骗人为生的人啊。
连忙追出屋外，看到院外小路上确实有两个人正渐行渐远，才意识到真的是有个自称林氏的人刚刚来过。而且他身边那个看起来像是管家的人，不就是前些日子来这里买蚕茧结果被赶走的那个吗？这么说，这个林氏，是福建的那位县令？怪不得如此自信的样子。
心事重重的回了屋内，慢慢的收拾着茶具，边想着：若是这个人说的是真的，那自己现在的困境还真是不值一提。跟着他走了之后，家乡的事情自然是一了百了，跟自己再也没关系了。自己也可以有另外一番作为。
只是......父亲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啊，真的能放得下吗？
待走远了，林兴问道：“老爷，您说，林瑾少爷会同意吗？”要不说林兴是从小跟着林如海一起长大的呢，这就主动改了称呼。
林如海道：“他现在只怕还在犹豫，估计不同意的多些。”只是回了家之后就不一定了。
林兴有些焦急的道:“唉，若是他不愿意可怎么好呢？慢慢的找着也太难了。再说，与我们家关系近的也就这一支了，下剩也没多少人可由着我们去寻了。那林光宗不过是个色令智昏，治家不严的货色，对林瑾少爷也不好，留在那里干什么呀！”
“若是我一说他就同意了，你现在只怕又觉得他不顾生恩了。”
林兴被说中了心思，倒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又想林瑾直接答应，又想林瑾不要那么绝情，“老爷明察秋毫。”
林如海道：“行了，你也别想那么多了，左右过几天就知道了。决定权不是在我们这里，想再多也没用。”
林瑾心事重重的回了家，刚进院子，迎面便有一个黑影飞来，他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站定了才发现原是自己的父亲林光宗。
林光宗一击不中，大骂道：“你这个小兔崽子，白眼狼！老子这些年是缺你吃少你穿了，啊？这就敢琢磨着不认我这个爹了，啊？当初就不该把你生下来！”
林瑾大惊，自己也还为这件事疑惑，怎么父亲就知道了！眼风一扫，看到林老二站在檐下冲着他笑，心里知道肯定是不慎被人听到对话了，说不定就是林老二那一伙人。父亲就是听了他的话了吧。
连忙应道：“父亲何出此言？我并没有这个意思！不过是那位先生跟我开的一个玩笑罢了。”
林光宗胸口急剧起伏，正欲开口，他的续弦从屋里出来，将手轻轻搭到林光宗手肘上，轻声道：“郎君先莫生气，听我说。”轻轻扯着林光宗的胳膊要带他进屋去说私房话。
林光宗再瞪林瑾一眼，便转身随着她往屋里去。
林家老二得意的看了林瑾一眼，也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去。
徒留林瑾在院子里想着，父亲到底是不舍得自己过继出去，还是气恼自己不能给他挣一笔“彩礼”了？
林光宗夫妇二人进了内室，那妇人便开口道：“原先我们不是商量说让他入赘到刘老头家吗？若是老二说的是真的，真有个人想要他过继，看着还是个有钱人，那我们不是可以敲他一笔？说到底，这可是你养了这么大的儿子呢。而且过继出去也省得外人说闲话，毕竟占着老大的名头呢。”
林光宗叹口气，道：“毕竟是我长子，过继出去算怎么回事？”
妇人怒道：“是你的长子，可不是我的，我可不认。我三个儿子一个闺女，哪个都比他强的多。我的老二老三，一般的聪明伶俐，偏叫他占了长子的名头，呵。”
林光宗便不说话了。他其实心里也发虚，这几年家里不比往常，几个孩子还都是娇养着的，他也不舍得叫这几个孩子受苦。
想来想去，觉得把林瑾过继了还真是个好主意，族谱一改，老二就是名正言顺的长子，自己也不用顾忌着族里，不能把家业大部分留给老二老三。况且......若是要过继自己的孩子，总得给点好处来吧。
打定了主意，林光宗便来到林瑾的屋子里，径自在林瑾身边坐了，道：“先前是爹不对，不该那样说你。只是，这些年，爹也确实对不住你，自你娘去了，爹确实欠你良多啊。”
林瑾心里一酸，正欲说话，又听他道：“若是那位先生真有意的话，你就跟着他去吧。要过继你去，怕也是无意要孩子了，你去了便是人家的独生子，总比在家里强。你继母她育有三子一女，我也实在是不能罔顾她的想法。只是......那位老爷他既然说要过继了你去，多少总要给我们留些银子吧，好歹养了你一场。”
“你可知道那位老爷现在在哪里住着？明天我们就一起去拜访他。你若是去了人家家里，可一定要好好讨好他，将来若是发达了，爹不求别的，你拉拔一下你几个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呐，若是你将来有事，这些可都是你最亲近的人呀！”
林瑾简直齿冷，这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