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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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玉与白鹭二人有商有量的，将个松柏院收拾的极为清雅。真真是半点儿也看不出是个几年没人住过的院子了。
两人又挑了些粗使的丫鬟婆子送过去，便已经是万事俱备，只欠他未来的主人入住。
林府里这几天来来往往的，瞧着很是忙乱，七皇子又怎能不知？
心下想着林如海到底也耐不住要去过继一个子嗣了，是对老皇帝这么有信心？还是对他自己太有信心了？真不知道这位嗣子来了这府里是福还是祸呢。
到底林如海不在，七皇子也不欲在林府里呆着，毕竟只有两个女孩子在看家。
因而林如海出门第二日，他便带着随从们出了林府，一行人直奔城外，去了伽蓝寺。只留了陈宇一人，预备着万一有什么事，往来送个信。
伽蓝寺位于扬州城外一座小山上，山上草木茵茵，初夏时节已经有了几分遮天蔽日的气势。一行人到了山下，将马匹留在寺庙的别庄里交给僧人照料着，便步行上了山。
因着这些年来，常有妇女在这里求子成功后来还愿，称赞其香火灵验，伽蓝寺就因此隐隐有了几分扬州一带寺院之首的意思。不仅山上的庙宇规模越发扩大，山下也建起了别庄，专门给骑马乘车来的香客停放马匹和车辆。
上山的台阶上也是时不时便能看见有人在向上攀爬。七皇子自是容貌夺目，身姿挺拔，他身后的几名随从也个个都是身材高大，行动利落，这一行人走在台阶上所引起的注目自不必说。一路上遇到的人无不在心里暗自称赞着这位年轻公子，有那家境好些的，已经在心里暗自猜测这是哪家的公子，竟然出落得如此俊秀不凡。
七皇子一行自然是不知道他们一路让多少人心理活动骤然丰富起来。
到了寺门，李青将腰牌递给知客僧人，那僧人看过之后便直接引他们去了后院。原来伽蓝寺如今的方丈明净大师前几年四处游历时曾与七皇子有一面之交，虽是一面之交，然而两人一个智慧通达，一个自小博学，倒也颇为投契。明净便邀请七皇子以后有机会的话到扬州城外伽蓝寺寻他。
如今七皇子既来了，伽蓝寺对他自然是欢迎的，很快便将一行人的住处打理好。
几人按主仆身份各自选了房间进去休整，不过片刻，便有个小沙弥过来，请七皇子去见明净大师。
明净大师虽叫明净，却人不如其名，是个微胖的小老头。笑起来眼睛便会不自觉地眯起来，不像僧人，倒像个寻常世俗人家的老爷爷，颇为慈祥。
见七皇子随着那小沙弥过来了，他自桌上取一块酥糖给他，小沙弥笑着道了谢，便转身出了房间。
明净也没跟七皇子客气，直接招手叫他坐下，亲自沏了杯茶给他，道：“你尝尝我这茶，比你寻常喝的如何？”
七皇子伸手接了，抿一口，便忍不住皱了眉，道：“你这是哪里寻来的茶叶，难喝成这样也是世间少有了。”
明净老大不乐意的道：“可见是你不懂得喝茶了，这可是我亲自种，亲自炮制的茶，你还是除我之外第一个喝的人呢，谁知道你这么不识货。以后你来，再也不给你喝茶了，你要喝的话自备茶叶。”
“行了吧，就是想要我那里的好茶叶，你直说不行吗？非得拐个弯。你若想要，等我派人给你取些就是了，不过，只怕要等些日子。我来江南也没随身带个十斤八斤的茶叶子来，须得回京城拿。”
明净便不由自主的流露出嫌弃的神情，道：“瞧你这个皇子当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连个茶叶都得派人回京城拿了才有。”又忍不住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诶，你现在家底有多少啊？去当了这几年的嫡皇子，攒下来多少东西？”
不待他回答，明净又道：“我想着，二三十万两总是要有的。诶，你现在不当皇子了能行吗？你看，本朝已经有太子了，亲娘又是江南甄家出身的贵妃。你这个凭空蹦出来的先皇后生的嫡皇子出来凑什么热闹。我看太子也没什么大错，就因这个，人家也不可能平白无故被废了的。你现在家底也挺厚的，不如来我这里剃度吧，瞧你这俊俏的样子，当个知客僧最好了，保准有大姑娘小媳妇为了看你一眼来我伽蓝寺上香，到时候，我把香火钱分你三成，怎么样？”
七皇子瞟他一眼，道：“还是没死心呐？”指的是他俩第一次见面时明净就想拐了他来这里当知客僧的事，“这些事情，岂是你我说了算？我生来就是这个身份，争也得争，不争也得争。你只看太子没什么大错，不知道他的手段可厉害着呢。在这个位置上，没什么大错两字谈何容易，况且还是在老头子明摆着跟他不对付的情况下。我这样子，早已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退一步，便与退千步万步无异，哪里是那样容易便能脱身的？”
明净长叹一声，他何尝不知道这些道理，只是仍有一丝幻想罢了。若是当年小七便跟了自己来伽蓝寺，怕也不会有这些事了吧，如今再来，只会徒增防备。便揭过话题，转而问道：“你来江南多长时间了？”
七皇子道：“约摸月余吧，这些日子一直在巡盐御史林家住着，每日里无所事事，只看些闲书，都要把日子给浑忘了。”
明净颇为幽怨地道：“我道你是刚来呢，原本还小小的感动了一把，谁知道你就在城下住着，住的烦了才来寻我呢。”
七皇子被他语气弄得，只觉得一阵酥麻感从脚底升到天灵盖，忍不住抚了几把双臂，半晌才将那种感觉压下去，忍不住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了？”又端起茶盏来抿了一口那苦到涩的茶，“老头子让我住林家，我总得去住些日子吧。况且，你真以为你这山上是什么好地方了？我在山下住的舒服，为什么要来遭这个罪？”
“那你来我这里作甚？快下山去吧！”明净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
“林如海出门了，怕是十天半个月回不来，他家里只有两个女孩子在，我做什么呆在那。说是分前后院的住着，到底没有长辈在，显得不大妥当。若是有长辈在，哪怕我住他家内院的客房呢，没人会说闲话。”
“这也罢了。”明净听了，倒是觉得正常，只是“我记得林家不是就一个女儿吗？前些年林夫人还带着她来过伽蓝寺的，难道又有了一个？那不该啊，林大人怎么放得下两个不足十岁的女儿在家，自己出了门？”
“并不是。林如海还是只有这一个女儿，另一个是她家女儿身边的大丫鬟，因为护持他女儿有功，他又子嗣稀少，索性便收了做义女，如今在林家也是正经的小姐。”
明净听了，大为感叹：“可见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说的这个，本是个丫鬟，却能受主家赏识，一朝改了身份。我前些年去四处游历的时候，还见过一个本是家里颇为殷实的，却命里该颠沛流离，不得安稳的小丫头，也不知她现在如何了。”
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前几年见林家那个小姑娘的时候，看面相总觉得她也是个无亲无故，客死他乡的命数，如今几年过去，听你说的样子，她倒也还好。可见是我学艺不精吧，希望原来见过的那不得安稳的小丫头也是我学艺不精误判了。多可爱的小姑娘啊，唉。”
七皇子笑道：“早跟你说看面相不准，偏要去看看这个看那个。当年你还说过我看面相合该是你寺里的人呢，如今可还应验？”
明净道：“你别说，当年见你时，你确实是合该历一大劫后出家的面相，出家哪里不能出，来我寺里怎么了？”
眼见着怕是又要就这个问题说车轱辘话了，七皇子连忙转了话题，明净也顺势与他说些别的话不提。
林如海一行人走走停停的，到了那林氏另一支聚居的村子。
林兴方一露面，便有人认出他来，顿时便有人对他怒目而视，瞧着很想上来揍他一顿的样子。林兴只得苦笑道：“可否容我说两句？前些时候是我们不懂规矩，这次来并不是为了做生意，还请各位先不要动怒。这次来实在是我们县太爷有些事情，想在林家族长家借住几天，现下他还在马车里坐着呢。若是知道我前些时候办了这样一件错事，怕是回去了要罚我呢。”
村里人虽然知道那些大商贾后面的靠山一个个的都比个县太爷大，到底是没真切见过。单是听了县太爷这三个字就有些怕了，更别说这人还说他如今就在马车里坐着。哪怕不是自己这个地方的父母官呢，保不齐人家就有什么官场上的联系。
当下便换了一副笑脸，道：“老哥哥这是说哪里的话，我们哪里是动怒，这是来夹道欢迎您呢。林家族长家就这这边，请随我来，随我来。”
马夫一扬马鞭，车子便又徐徐的动起来，跟着这几个村里人朝着林家族长的家里去。
林黛玉与白鹭二人有商有量的，将个松柏院收拾的极为清雅。真真是半点儿也看不出是个几年没人住过的院子了。
两人又挑了些粗使的丫鬟婆子送过去，便已经是万事俱备，只欠他未来的主人入住。
林府里这几天来来往往的，瞧着很是忙乱，七皇子又怎能不知？
心下想着林如海到底也耐不住要去过继一个子嗣了，是对老皇帝这么有信心？还是对他自己太有信心了？真不知道这位嗣子来了这府里是福还是祸呢。
到底林如海不在，七皇子也不欲在林府里呆着，毕竟只有两个女孩子在看家。
因而林如海出门第二日，他便带着随从们出了林府，一行人直奔城外，去了伽蓝寺。只留了陈宇一人，预备着万一有什么事，往来送个信。
伽蓝寺位于扬州城外一座小山上，山上草木茵茵，初夏时节已经有了几分遮天蔽日的气势。一行人到了山下，将马匹留在寺庙的别庄里交给僧人照料着，便步行上了山。
因着这些年来，常有妇女在这里求子成功后来还愿，称赞其香火灵验，伽蓝寺就因此隐隐有了几分扬州一带寺院之首的意思。不仅山上的庙宇规模越发扩大，山下也建起了别庄，专门给骑马乘车来的香客停放马匹和车辆。
上山的台阶上也是时不时便能看见有人在向上攀爬。七皇子自是容貌夺目，身姿挺拔，他身后的几名随从也个个都是身材高大，行动利落，这一行人走在台阶上所引起的注目自不必说。一路上遇到的人无不在心里暗自称赞着这位年轻公子，有那家境好些的，已经在心里暗自猜测这是哪家的公子，竟然出落得如此俊秀不凡。
七皇子一行自然是不知道他们一路让多少人心理活动骤然丰富起来。
到了寺门，李青将腰牌递给知客僧人，那僧人看过之后便直接引他们去了后院。原来伽蓝寺如今的方丈明净大师前几年四处游历时曾与七皇子有一面之交，虽是一面之交，然而两人一个智慧通达，一个自小博学，倒也颇为投契。明净便邀请七皇子以后有机会的话到扬州城外伽蓝寺寻他。
如今七皇子既来了，伽蓝寺对他自然是欢迎的，很快便将一行人的住处打理好。
几人按主仆身份各自选了房间进去休整，不过片刻，便有个小沙弥过来，请七皇子去见明净大师。
明净大师虽叫明净，却人不如其名，是个微胖的小老头。笑起来眼睛便会不自觉地眯起来，不像僧人，倒像个寻常世俗人家的老爷爷，颇为慈祥。
见七皇子随着那小沙弥过来了，他自桌上取一块酥糖给他，小沙弥笑着道了谢，便转身出了房间。
明净也没跟七皇子客气，直接招手叫他坐下，亲自沏了杯茶给他，道：“你尝尝我这茶，比你寻常喝的如何？”
七皇子伸手接了，抿一口，便忍不住皱了眉，道：“你这是哪里寻来的茶叶，难喝成这样也是世间少有了。”
明净老大不乐意的道：“可见是你不懂得喝茶了，这可是我亲自种，亲自炮制的茶，你还是除我之外第一个喝的人呢，谁知道你这么不识货。以后你来，再也不给你喝茶了，你要喝的话自备茶叶。”
“行了吧，就是想要我那里的好茶叶，你直说不行吗？非得拐个弯。你若想要，等我派人给你取些就是了，不过，只怕要等些日子。我来江南也没随身带个十斤八斤的茶叶子来，须得回京城拿。”
明净便不由自主的流露出嫌弃的神情，道：“瞧你这个皇子当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连个茶叶都得派人回京城拿了才有。”又忍不住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诶，你现在家底有多少啊？去当了这几年的嫡皇子，攒下来多少东西？”
不待他回答，明净又道：“我想着，二三十万两总是要有的。诶，你现在不当皇子了能行吗？你看，本朝已经有太子了，亲娘又是江南甄家出身的贵妃。你这个凭空蹦出来的先皇后生的嫡皇子出来凑什么热闹。我看太子也没什么大错，就因这个，人家也不可能平白无故被废了的。你现在家底也挺厚的，不如来我这里剃度吧，瞧你这俊俏的样子，当个知客僧最好了，保准有大姑娘小媳妇为了看你一眼来我伽蓝寺上香，到时候，我把香火钱分你三成，怎么样？”
七皇子瞟他一眼，道：“还是没死心呐？”指的是他俩第一次见面时明净就想拐了他来这里当知客僧的事，“这些事情，岂是你我说了算？我生来就是这个身份，争也得争，不争也得争。你只看太子没什么大错，不知道他的手段可厉害着呢。在这个位置上，没什么大错两字谈何容易，况且还是在老头子明摆着跟他不对付的情况下。我这样子，早已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退一步，便与退千步万步无异，哪里是那样容易便能脱身的？”
明净长叹一声，他何尝不知道这些道理，只是仍有一丝幻想罢了。若是当年小七便跟了自己来伽蓝寺，怕也不会有这些事了吧，如今再来，只会徒增防备。便揭过话题，转而问道：“你来江南多长时间了？”
七皇子道：“约摸月余吧，这些日子一直在巡盐御史林家住着，每日里无所事事，只看些闲书，都要把日子给浑忘了。”
明净颇为幽怨地道：“我道你是刚来呢，原本还小小的感动了一把，谁知道你就在城下住着，住的烦了才来寻我呢。”
七皇子被他语气弄得，只觉得一阵酥麻感从脚底升到天灵盖，忍不住抚了几把双臂，半晌才将那种感觉压下去，忍不住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了？”又端起茶盏来抿了一口那苦到涩的茶，“老头子让我住林家，我总得去住些日子吧。况且，你真以为你这山上是什么好地方了？我在山下住的舒服，为什么要来遭这个罪？”
“那你来我这里作甚？快下山去吧！”明净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
“林如海出门了，怕是十天半个月回不来，他家里只有两个女孩子在，我做什么呆在那。说是分前后院的住着，到底没有长辈在，显得不大妥当。若是有长辈在，哪怕我住他家内院的客房呢，没人会说闲话。”
“这也罢了。”明净听了，倒是觉得正常，只是“我记得林家不是就一个女儿吗？前些年林夫人还带着她来过伽蓝寺的，难道又有了一个？那不该啊，林大人怎么放得下两个不足十岁的女儿在家，自己出了门？”
“并不是。林如海还是只有这一个女儿，另一个是她家女儿身边的大丫鬟，因为护持他女儿有功，他又子嗣稀少，索性便收了做义女，如今在林家也是正经的小姐。”
明净听了，大为感叹：“可见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说的这个，本是个丫鬟，却能受主家赏识，一朝改了身份。我前些年去四处游历的时候，还见过一个本是家里颇为殷实的，却命里该颠沛流离，不得安稳的小丫头，也不知她现在如何了。”
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前几年见林家那个小姑娘的时候，看面相总觉得她也是个无亲无故，客死他乡的命数，如今几年过去，听你说的样子，她倒也还好。可见是我学艺不精吧，希望原来见过的那不得安稳的小丫头也是我学艺不精误判了。多可爱的小姑娘啊，唉。”
七皇子笑道：“早跟你说看面相不准，偏要去看看这个看那个。当年你还说过我看面相合该是你寺里的人呢，如今可还应验？”
明净道：“你别说，当年见你时，你确实是合该历一大劫后出家的面相，出家哪里不能出，来我寺里怎么了？”
眼见着怕是又要就这个问题说车轱辘话了，七皇子连忙转了话题，明净也顺势与他说些别的话不提。
林如海一行人走走停停的，到了那林氏另一支聚居的村子。
林兴方一露面，便有人认出他来，顿时便有人对他怒目而视，瞧着很想上来揍他一顿的样子。林兴只得苦笑道：“可否容我说两句？前些时候是我们不懂规矩，这次来并不是为了做生意，还请各位先不要动怒。这次来实在是我们县太爷有些事情，想在林家族长家借住几天，现下他还在马车里坐着呢。若是知道我前些时候办了这样一件错事，怕是回去了要罚我呢。”
村里人虽然知道那些大商贾后面的靠山一个个的都比个县太爷大，到底是没真切见过。单是听了县太爷这三个字就有些怕了，更别说这人还说他如今就在马车里坐着。哪怕不是自己这个地方的父母官呢，保不齐人家就有什么官场上的联系。
当下便换了一副笑脸，道：“老哥哥这是说哪里的话，我们哪里是动怒，这是来夹道欢迎您呢。林家族长家就这这边，请随我来，随我来。”
马夫一扬马鞭，车子便又徐徐的动起来，跟着这几个村里人朝着林家族长的家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