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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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见此情状，只得道：“待我再想一想。”
便起身，回了长青堂。
林黛玉见此，颇为失望，对白鹭道：“我还以为父亲见是我主动提出来的，会答应了呢。”
白鹭回道：“过继嗣子毕竟是大事，若是老爷真有此意，那年派人去京城回来之后，立刻使人着手去办，怕是现在已经寻到人选，记入族谱了，只怕老爷是真的不愿过继。”
看着这正屋里一如往昔的家居陈设，林黛玉长叹一声，带着白鹭回了小跨院。
另一边，林如海回了长青堂，正准备去书房里好好的想一想，却正好看到了从院子里往外走的贾琏。
贾琏昨日在外面寻欢，喝得大醉，直到今日午时方醒，想到今日还为来林如海处应卯，就带着小厮来了长青堂。谁知长青堂里的小厮竟说老爷不方便见他，他心里正觉得欢喜，省的去应付，方出院门，竟看到迎面走来的林如海。
当下便大惊：“林姑父，您的病怎么已经是好了吗？”
原来林如海素日里见他，多是在床上靠着，又经常咳嗽，兼之是在内室，是以贾琏竟一直没察觉林如海的面色越来越好。
一看贾琏这样子，林如海就知道他肯定是出去风流浪荡了，心里对他十分看不上，冷哼一声，道：“怎么，琏二爷日日来给我请安，原来是应付了事，一直也没关注过你姑父的身体状况啊。”
贾琏此时又悔又怕，早知道林姑父可能康复，他那日说什么也不会在林如海面前说那样的话！如今还让人回京问老太太示下，还有什么可问的！林姑父既然无事，那日又明白说过不许表妹与贾宝玉成婚，这事肯定是不成了！
林姑父的身子既然已经好了，那自己话里露出来的意思...林姑父会如何想？
林如海只见贾琏满脑门的汗，心下一想就知道怕是在为那日说的话后悔，倒也不理他，想也知道他一个人无法成事，怕是贾家有这个想法的人不少。
况且，如果自己真的要死了，恐怕也会抱着拿家业换取贾家庇佑玉儿的想法。人死如灯灭，若真是那样，怕只能凭着他贾家人不知道有没有的真心实意了。
突然灵光一闪，是啊，一两年前自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的，拿家业换取贾家庇佑。如今知道贾家不可靠，他如果过继嗣子，也不过是拿家业换取嗣子对玉儿的庇佑罢了。
况且，这个嗣子是全由自己挑的，大可挑一个老实本分的，哪怕没什么机变呢，只要以后能对玉儿好就是了。若是娘家无人，玉儿之后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
想通了这一节，看贾琏也没有那么不顺眼了，还起了心思想点拨他一句，到底是玉儿的外家，有几个明白人也是好的。
对贾琏道：“你跟我来书房。”
贾琏惴惴不安的跟在林如海身后进了书房，此时是完全不敢到处看了，只盯着脚下的方寸之地。
林如海道：“琏二爷啊，我是真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蠢。说聪明呢，懂得审时度势，当日觉得我命不久矣，当着我的面就敢抖威风，想着法子往自己家里搂钱。如今见我是死不了了，就装起了鹌鹑。
“说你蠢呢，一个二十几岁的大男人，荣国府正经的长房长子，只知道管这些庶务，一味的在家里打转，你且等着吧，将来有你好受的。听说那二房，可是住在你家荣禧堂呢。”
贾琏听林如海说的是这些，倒勾动了他满腔心思，忍不住道：“林姑父您是独子，生下来就是家里的宝贝，可是不知道父母能偏心成什么样呢。祖母只是一味的偏着二房，我们能如何？”
林如海抚须笑道：“这就是我说你蠢的原因了。凭老太太再怎么偏着二房，将来老太太若是去了，顶多将她自己的私房多与二房一些，既不能干涉公中家产分配，又不能干涉爵位继承，便是她有想法，你们贾家的族长族老是死的不成？可笑你还未看清你贾家的危机。”
贾琏奇道：“我们可是开国八大国公家，只要不是犯了谋逆的大罪，能有什么危机？”
林如海道：“你也知道是开国国公，如今你家可有谁袭了国公爵？如今还挂着匾额，不过是老太太还未去罢了，等老太太去了，你们分家。你家长房是一等将军府，二房是五品员外府，你细想想，你家这两房，有一个有能耐的后代？可不是没落就在眼前了。”
贾琏面上涨得通红，自己这个不学无术的，在林姑父这个探花眼里，自然是算不上有能耐了。现下想想，林姑父说的确实有理，过得几年，顶多十几年，国公府的匾额一摘，自己家还剩下什么呢？
一等将军听着好听，也不过是个虚爵，京城里公侯府一抓一大把，家里开销又大，又没有收入，只怕是...
思及此，急忙道：“请林姑父教我！”
见林如海不搭腔，连忙道：“我这次回去，定然将姑父过继嗣子，和不愿与二房结亲的想法告诉老太太，保管让她答应。若是以后我侥幸有了些能耐，定然护着表妹，我，我对天发誓！”
“行了，发不发誓的，不过是凭你的良心罢了。要我给你想法子呢，你就放下你府里的庶务，放下你公府子弟的架子，自己花些银子，去户部或者京兆尹做个小吏，跑跑腿什么的。若做得好，得上官赏识，过两三年，给你个□□品的小官做着，好歹也是官身了。”
“闲暇时候也不要出去浪荡，只管将四书五经多看看，若能背熟就更好了。定期写了文章送过来，我指点你一番，过个五六年，去考了秀才。到时候，你既有上官赏识你，又算是有了功名，你也不是个木头，还愁不能升迁？”
“到你四十上，六七品总是能有的，不过秀才功名最多也就到这了。你若不想在京城了，去谋个外放，做个小小的县令，也是一方主政呢。”
贾琏听了，满面羞色道：“我长到这岁数上，书都没看过几本，如何能考中呢？莫说五六年，我只怕到四五十岁都是不成的。”
林如海哈哈一笑：“年轻人，总要有点冲劲，你便拿出悬梁刺股的劲儿来，就是考不中，好歹也知道些书上的道理，做个小吏也比他人强的。光想着要考，又怕考不中，瞻前顾后的，跟个老头子一样。只管去学就是了，管那么多作甚！”
贾琏正色应了。
林如海又道：“玉儿这次就不去京城了，留在家里陪我。你呢，也先别忙着回去，等你家送信的人来了，一道回去就是。这几天先在我家里，把四书先都通读了，以后再慢慢的学着释义。”
贾琏听了这一篇话，已经知道林如海是真心为自己着想，他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此时见林如海早已知道自己前些日子往家里送了信，不由得涨红了一张脸，道：“前些日子，实在是我轻狂了，对不住姑父。”
林如海笑笑，让他回了。
又把林兴叫进来，让他挑几个机灵稳重的小子，这些日子去暗暗的寻访一下林氏亲族的人，不拘血缘亲近，只看有没有合适的孩子，适合过继的。若有觉得不错的，回来回了他，他亲去看一看。
林兴听了这话，只有为主家高兴的，小姐自然是好的，但是到底有个少爷才能支应门庭。如今见老爷竟主动提起要过继一事，又是感慨又是激动，立刻便应了。
准备了几日，也就带着人扮作一支小小的商队，四处去寻访不提。
林如海因已经想通此节，顿觉如释重负。事在人为，若是真的没有合适的人选，他再想办法就是了，比先时瞻前顾后的样子可是好的多。
因天色已晚，他这边又都是小厮服侍，到底不好让去内院与林黛玉说的，也就暂且搁下，想着等林黛玉第二日过来找他请安的时候再告诉她。
谁知第二日林黛玉该来的时辰竟是没过来，林如海不禁啼笑皆非，想着这些日子看玉儿进退有度，竟忘了她不过是个九岁的孩子。忍不住回想起她小时候又爱装作个大人样又爱粘着自己的样子，觉得玉儿这样虽然不算懂事，却是又有了小时候那股活气，心里又酸又软，一颗心如浸在温水里，让他熨帖极了。
小跨院里，林黛玉要去给父亲请安的步子本来已经迈了出去，停了半天，却是又收了回来，转身去了书房。
白鹭雪雁她们几个在林黛玉身边也有四五年了，如何不知小姐这是心里不舒服，雪雁悄悄地推白鹭一把，道：“快去陪着吧，也就你能劝劝小姐。”
白鹭无奈一笑：“小姐到底才九岁，怎么耍耍小脾气还需要劝了，这样倒还活泼些，比整日淌眼抹泪儿的强。”
这样说着，还是转身去茶房烫了一盏杏仁茶，端着去了书房。
林如海见此情状，只得道：“待我再想一想。”
便起身，回了长青堂。
林黛玉见此，颇为失望，对白鹭道：“我还以为父亲见是我主动提出来的，会答应了呢。”
白鹭回道：“过继嗣子毕竟是大事，若是老爷真有此意，那年派人去京城回来之后，立刻使人着手去办，怕是现在已经寻到人选，记入族谱了，只怕老爷是真的不愿过继。”
看着这正屋里一如往昔的家居陈设，林黛玉长叹一声，带着白鹭回了小跨院。
另一边，林如海回了长青堂，正准备去书房里好好的想一想，却正好看到了从院子里往外走的贾琏。
贾琏昨日在外面寻欢，喝得大醉，直到今日午时方醒，想到今日还为来林如海处应卯，就带着小厮来了长青堂。谁知长青堂里的小厮竟说老爷不方便见他，他心里正觉得欢喜，省的去应付，方出院门，竟看到迎面走来的林如海。
当下便大惊：“林姑父，您的病怎么已经是好了吗？”
原来林如海素日里见他，多是在床上靠着，又经常咳嗽，兼之是在内室，是以贾琏竟一直没察觉林如海的面色越来越好。
一看贾琏这样子，林如海就知道他肯定是出去风流浪荡了，心里对他十分看不上，冷哼一声，道：“怎么，琏二爷日日来给我请安，原来是应付了事，一直也没关注过你姑父的身体状况啊。”
贾琏此时又悔又怕，早知道林姑父可能康复，他那日说什么也不会在林如海面前说那样的话！如今还让人回京问老太太示下，还有什么可问的！林姑父既然无事，那日又明白说过不许表妹与贾宝玉成婚，这事肯定是不成了！
林姑父的身子既然已经好了，那自己话里露出来的意思...林姑父会如何想？
林如海只见贾琏满脑门的汗，心下一想就知道怕是在为那日说的话后悔，倒也不理他，想也知道他一个人无法成事，怕是贾家有这个想法的人不少。
况且，如果自己真的要死了，恐怕也会抱着拿家业换取贾家庇佑玉儿的想法。人死如灯灭，若真是那样，怕只能凭着他贾家人不知道有没有的真心实意了。
突然灵光一闪，是啊，一两年前自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的，拿家业换取贾家庇佑。如今知道贾家不可靠，他如果过继嗣子，也不过是拿家业换取嗣子对玉儿的庇佑罢了。
况且，这个嗣子是全由自己挑的，大可挑一个老实本分的，哪怕没什么机变呢，只要以后能对玉儿好就是了。若是娘家无人，玉儿之后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
想通了这一节，看贾琏也没有那么不顺眼了，还起了心思想点拨他一句，到底是玉儿的外家，有几个明白人也是好的。
对贾琏道：“你跟我来书房。”
贾琏惴惴不安的跟在林如海身后进了书房，此时是完全不敢到处看了，只盯着脚下的方寸之地。
林如海道：“琏二爷啊，我是真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蠢。说聪明呢，懂得审时度势，当日觉得我命不久矣，当着我的面就敢抖威风，想着法子往自己家里搂钱。如今见我是死不了了，就装起了鹌鹑。
“说你蠢呢，一个二十几岁的大男人，荣国府正经的长房长子，只知道管这些庶务，一味的在家里打转，你且等着吧，将来有你好受的。听说那二房，可是住在你家荣禧堂呢。”
贾琏听林如海说的是这些，倒勾动了他满腔心思，忍不住道：“林姑父您是独子，生下来就是家里的宝贝，可是不知道父母能偏心成什么样呢。祖母只是一味的偏着二房，我们能如何？”
林如海抚须笑道：“这就是我说你蠢的原因了。凭老太太再怎么偏着二房，将来老太太若是去了，顶多将她自己的私房多与二房一些，既不能干涉公中家产分配，又不能干涉爵位继承，便是她有想法，你们贾家的族长族老是死的不成？可笑你还未看清你贾家的危机。”
贾琏奇道：“我们可是开国八大国公家，只要不是犯了谋逆的大罪，能有什么危机？”
林如海道：“你也知道是开国国公，如今你家可有谁袭了国公爵？如今还挂着匾额，不过是老太太还未去罢了，等老太太去了，你们分家。你家长房是一等将军府，二房是五品员外府，你细想想，你家这两房，有一个有能耐的后代？可不是没落就在眼前了。”
贾琏面上涨得通红，自己这个不学无术的，在林姑父这个探花眼里，自然是算不上有能耐了。现下想想，林姑父说的确实有理，过得几年，顶多十几年，国公府的匾额一摘，自己家还剩下什么呢？
一等将军听着好听，也不过是个虚爵，京城里公侯府一抓一大把，家里开销又大，又没有收入，只怕是...
思及此，急忙道：“请林姑父教我！”
见林如海不搭腔，连忙道：“我这次回去，定然将姑父过继嗣子，和不愿与二房结亲的想法告诉老太太，保管让她答应。若是以后我侥幸有了些能耐，定然护着表妹，我，我对天发誓！”
“行了，发不发誓的，不过是凭你的良心罢了。要我给你想法子呢，你就放下你府里的庶务，放下你公府子弟的架子，自己花些银子，去户部或者京兆尹做个小吏，跑跑腿什么的。若做得好，得上官赏识，过两三年，给你个□□品的小官做着，好歹也是官身了。”
“闲暇时候也不要出去浪荡，只管将四书五经多看看，若能背熟就更好了。定期写了文章送过来，我指点你一番，过个五六年，去考了秀才。到时候，你既有上官赏识你，又算是有了功名，你也不是个木头，还愁不能升迁？”
“到你四十上，六七品总是能有的，不过秀才功名最多也就到这了。你若不想在京城了，去谋个外放，做个小小的县令，也是一方主政呢。”
贾琏听了，满面羞色道：“我长到这岁数上，书都没看过几本，如何能考中呢？莫说五六年，我只怕到四五十岁都是不成的。”
林如海哈哈一笑：“年轻人，总要有点冲劲，你便拿出悬梁刺股的劲儿来，就是考不中，好歹也知道些书上的道理，做个小吏也比他人强的。光想着要考，又怕考不中，瞻前顾后的，跟个老头子一样。只管去学就是了，管那么多作甚！”
贾琏正色应了。
林如海又道：“玉儿这次就不去京城了，留在家里陪我。你呢，也先别忙着回去，等你家送信的人来了，一道回去就是。这几天先在我家里，把四书先都通读了，以后再慢慢的学着释义。”
贾琏听了这一篇话，已经知道林如海是真心为自己着想，他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此时见林如海早已知道自己前些日子往家里送了信，不由得涨红了一张脸，道：“前些日子，实在是我轻狂了，对不住姑父。”
林如海笑笑，让他回了。
又把林兴叫进来，让他挑几个机灵稳重的小子，这些日子去暗暗的寻访一下林氏亲族的人，不拘血缘亲近，只看有没有合适的孩子，适合过继的。若有觉得不错的，回来回了他，他亲去看一看。
林兴听了这话，只有为主家高兴的，小姐自然是好的，但是到底有个少爷才能支应门庭。如今见老爷竟主动提起要过继一事，又是感慨又是激动，立刻便应了。
准备了几日，也就带着人扮作一支小小的商队，四处去寻访不提。
林如海因已经想通此节，顿觉如释重负。事在人为，若是真的没有合适的人选，他再想办法就是了，比先时瞻前顾后的样子可是好的多。
因天色已晚，他这边又都是小厮服侍，到底不好让去内院与林黛玉说的，也就暂且搁下，想着等林黛玉第二日过来找他请安的时候再告诉她。
谁知第二日林黛玉该来的时辰竟是没过来，林如海不禁啼笑皆非，想着这些日子看玉儿进退有度，竟忘了她不过是个九岁的孩子。忍不住回想起她小时候又爱装作个大人样又爱粘着自己的样子，觉得玉儿这样虽然不算懂事，却是又有了小时候那股活气，心里又酸又软，一颗心如浸在温水里，让他熨帖极了。
小跨院里，林黛玉要去给父亲请安的步子本来已经迈了出去，停了半天，却是又收了回来，转身去了书房。
白鹭雪雁她们几个在林黛玉身边也有四五年了，如何不知小姐这是心里不舒服，雪雁悄悄地推白鹭一把，道：“快去陪着吧，也就你能劝劝小姐。”
白鹭无奈一笑：“小姐到底才九岁，怎么耍耍小脾气还需要劝了，这样倒还活泼些，比整日淌眼抹泪儿的强。”
这样说着，还是转身去茶房烫了一盏杏仁茶，端着去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