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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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摸一盏茶的时候，林兴带着贾琏进了屋子，将贾琏带到林如海内室，就行了礼转身出去。
贾琏一进这屋子就又是一番惊叹，这屋里的家具摆设一看便知都是上上等的，还有那博古架上的几样古董，不用去品鉴他就知道肯定不是凡品。他倒也有几件品相差不多的古董，只是都收在库房里，等闲不拿出来摆的。
只怕荣府里只有老太太有这个魄力拿这样的物件出来摆着看吧。
跟着林兴进了内室，见林姑父斜倚在床头软枕上，他连忙朝着林如海行了礼，道：“请林姑父安。”
林如海看他一眼，道：“是琏哥儿来啦，门帘那儿有凳子，你自己搬一个过来坐吧。恕我招待...咳咳...招待不周了。”话未落地，又是一阵咳嗽。
贾琏忙拿了旁边小几上的茶壶，给林如海倒了一盏温水，端到林如海旁边，看着他喝了，才去搬了凳子坐下。
林如海平复了一阵才道：“你也看到我这个样子了，大夫说，只怕...”只怕春日一暖和就好了，“只怕是...我所放不下的，只有黛玉。我与敏儿，一辈子就这一个掌珠，所患者，无非是以后无法再照料她。”
贾琏忙接道：“林姑父你快别说这话，我今晚上就派人回京去请太医来。太医院的太医们，想必医术要好许多的。”
林如海道：“不中用的，如今给我看病这位大夫，也是太医院里出来的，因年纪大了，又有子孙医术学成，才告老回了扬州。行医数十年的老太医都这么说了，我是不得不信啊。如若不然，我也不舍得玉儿奔波这一趟。”
贾琏默然半晌，道：“既如此，林姑父您放心，我们家必定好好的将表妹抚养长大。”顿了一顿，又道：“就是您家里的家私，等表妹出嫁，必定全数作为嫁妆给表妹陪嫁。”
林如海听了，倒也没反对，只是道：“既如此，明日我让人把我要留给玉儿的东西列了单子，一式三份，玉儿拿一份，你拿一份，还有一份，给我京中的同年，到时候三份拿出来，一一比过就是。”
贾琏大急，若是列了单子，自己还有什么可捞的，到时候难道真的要都给了二房？脱口道：“林姑父这是不信任我荣国府吗？不说我们家国公府第，且是表妹的外家，再说，将来表妹必是要嫁给我们家二房的，那些东西，倒来倒去都是一家人的，我们也没那个必要去谋夺表妹的傍身之物。”
林如海听了，当即反问道：“谁说玉儿将来要嫁给你家二房了？是有父母之命，还是有媒妁之言，三书有一样你能拿得出来吗？六礼有一样我们两家走过吗？劝国公府的琏二爷还是不要说这样的话，免得败坏我家玉儿的名声。”
心里颇是恼怒，怎么玉儿倒成了你家的人不是？嫁娶之事，竟是你家一厢情愿的就要安排。别说那贾宝玉是个不成器的，就是天纵之才，也要正正经经的同自己提亲才是。老太太也是个老糊涂，还国公府夫人呢，想撮合黛玉和宝玉，光表态有什么用，表态了就能成的吗？当自己是死的不成！
贾琏听了这话，才突然意识到，一直以来府里隐隐传着的林黛玉将来是要和贾宝玉做亲的话都是做不得准的，虽是老太太的意思，到底只是个意思，自己哪能这么说呢？当下便道：“林姑父原谅则个，是我们想岔了，原想着老太太有这个意思，定是与您说过的，就心里认定了，是我们的不是。等回了京城，立刻派人来提亲。”
贾琏这时候也顾不得二婶子的意思了，要他说，林妹妹哪里都好，就是运气不好，偏遇上二婶子这么个人，将来还不定有什么气受呢。
林如海这时简直要被气笑了，又咳了几声，方道：“怎么，我家玉儿定要嫁你家那个‘凤凰蛋’不曾？从小在内帷长大的男孩儿，能有什么大出息！偏生还顽劣不堪，不知礼数，听说最爱在女孩子堆里厮混。也就你家拿他当个宝。”
贾琏讪笑道：“谁说不是呢？因老太太偏疼他，家里可不是就多宠他一些，到底年纪还小些。”却是一句贾宝玉的好话也不肯说，本来么，贾琏眼里那贾宝玉也确实没什么好处可言。既不爱读书，又不尊敬长辈，自己虽也不识字，到底也是个能办事的，他老爹对他也没什么不满。谁知道老太太就长了个偏心眼子呢，天天捧着那贾宝玉，有什么好的都尽着他，自己这个长房长子倒是退了一射之地。
林如海道：“这也罢了，只是你记住，除非贾宝玉在我家玉儿及笄前中了秀才，否则，想都不要想同玉儿的婚事。再者，玉儿到及笄在你家长大就算了，发嫁是一定要从林家发嫁的，将来他的夫婿，也必须要让她的哥哥相看过才行。”
“什么？”却是两道不同的声音一同发出。
林黛玉一声既出，已觉得不妥，连忙捂住嘴，只是睁大的眼睛仍可看出她的惊讶。
好在贾琏骤然震惊之下，也是情不自禁失声喊了一句，因而并没有注意到屋里还有他与林如海之外的人。
定了定神，贾琏又道：“林姑父恕我失态，只是，这些年，并未听说您还有其他的后代啊。”
林如海道：“我与敏儿无福，成亲多年只得玉儿与她弟弟两人，偏她弟弟早已夭折了。只是无后为大，我既想着为玉儿留个依靠，也想着为我后世有人供奉香火，故此在林家支族里挑了一个少年，已定了要过继，以后可不就是玉儿的哥哥了吗？”
贾琏急道：“林姑父，我们家可是表妹的亲外家，满府里姓贾的哪个跟林妹妹没有血脉关系，您连自家人都信不过，怎么偏要去把家业托付给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远亲呢。我们家好歹是国公府第，那愿意将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过继的，谁知道家里是什么样的人呢，您可别识人不清，白将家业葬送了。”
“怎么，我林如海连收个嗣子都要你贾家先点头允了吗？”林如海面上淡淡的，倒是看不出喜怒。
贾琏却不敢再那样说话，唯唯道：“只是想着，如果您收了嗣子，那表妹可以继承的东西不就少了吗？我好歹是表妹外家的人，也想着为表妹多争取一些家业。”
林如海似笑非笑：“倒是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样好的心思，为了玉儿着想，是生怕我死了我们家的东西拉不到你家库里吧。行了，你出去吧。”
贾琏急着辩驳，偏又辨无可辨，只得道一句：“希望姑父您找的嗣子有能耐有手段，偏又有一颗对您感激涕零的心才好。再者说，我家虽在京城，到底也是从金陵起来的，颇有几门可用的亲故旧人呢。”
说罢，起身走了。
待贾琏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林黛玉与白鹭才从屏风后出来。
林黛玉紧走几步，对父亲道：“父亲，刚刚您说的，要过继一个嗣子，这说的可是真的吗？”
林如海笑道：“哪里是真的，不过是我随口一说诓他罢了。我有玉儿，如珠如宝，哪里还想要什么嗣子？”
林黛玉瞧着很是失望的样子，答应了一声，又道：“父亲，外祖家，是想要咱们家的财物吗？可是她家的生活那么奢侈，定是积年的累积也不少的，怎么还想这些歪门邪道的事。”
林如海叹一口气，道：“玉儿，这就是我不想让你懂的事了。人心本是贪婪，亲兄弟为了家产还能反目成仇呢，遑论若是我走了，只留你一个与咱们家的东西，到时候，定是要靠着你外家的。我原先还想着，有你母亲那样的女子，你外家定然是不错的，早就下定决心要把你托付给你外家了。谁知那次你这个大丫头白鹭，给我的写的信上的种种，让我实在是不敢苟同，过年派去的那两个老嬷嬷，也是一样的说辞。”
“玉儿，你在你外家过了这么些日子，对你外家的了解有多少？”
“唔，外祖母家是超品的国公府，有大舅舅和二舅舅，大舅舅现在袭的一等将军职，二舅舅是五品的员外郎。大舅母是大舅舅的继室，二舅母是王家的女儿。大舅舅只有一儿一女，是二表姐和琏二表哥，琏二表哥的妻子是二舅母的侄女，也是王家的女儿。二舅舅有三儿二女，珠大表哥早年去了，有一子贾兰，元春大表姐入宫了，余下就是宝玉、探春和贾环了。”
“玉儿，你说的这些，是人尽皆知的事，只要稍关注些荣国公府，这些都不是秘密。我想听的，是你在那里居住了两年，对荣国府的个人看法，而不是这些事实。你好好想想，抛开老太太很是疼宠你，你觉得荣国府到底如何？”
“你就当自己是个外人，如果这不是你的外家，你觉得这家人到底怎么样？”林如海含笑看着她。
约摸一盏茶的时候，林兴带着贾琏进了屋子，将贾琏带到林如海内室，就行了礼转身出去。
贾琏一进这屋子就又是一番惊叹，这屋里的家具摆设一看便知都是上上等的，还有那博古架上的几样古董，不用去品鉴他就知道肯定不是凡品。他倒也有几件品相差不多的古董，只是都收在库房里，等闲不拿出来摆的。
只怕荣府里只有老太太有这个魄力拿这样的物件出来摆着看吧。
跟着林兴进了内室，见林姑父斜倚在床头软枕上，他连忙朝着林如海行了礼，道：“请林姑父安。”
林如海看他一眼，道：“是琏哥儿来啦，门帘那儿有凳子，你自己搬一个过来坐吧。恕我招待...咳咳...招待不周了。”话未落地，又是一阵咳嗽。
贾琏忙拿了旁边小几上的茶壶，给林如海倒了一盏温水，端到林如海旁边，看着他喝了，才去搬了凳子坐下。
林如海平复了一阵才道：“你也看到我这个样子了，大夫说，只怕...”只怕春日一暖和就好了，“只怕是...我所放不下的，只有黛玉。我与敏儿，一辈子就这一个掌珠，所患者，无非是以后无法再照料她。”
贾琏忙接道：“林姑父你快别说这话，我今晚上就派人回京去请太医来。太医院的太医们，想必医术要好许多的。”
林如海道：“不中用的，如今给我看病这位大夫，也是太医院里出来的，因年纪大了，又有子孙医术学成，才告老回了扬州。行医数十年的老太医都这么说了，我是不得不信啊。如若不然，我也不舍得玉儿奔波这一趟。”
贾琏默然半晌，道：“既如此，林姑父您放心，我们家必定好好的将表妹抚养长大。”顿了一顿，又道：“就是您家里的家私，等表妹出嫁，必定全数作为嫁妆给表妹陪嫁。”
林如海听了，倒也没反对，只是道：“既如此，明日我让人把我要留给玉儿的东西列了单子，一式三份，玉儿拿一份，你拿一份，还有一份，给我京中的同年，到时候三份拿出来，一一比过就是。”
贾琏大急，若是列了单子，自己还有什么可捞的，到时候难道真的要都给了二房？脱口道：“林姑父这是不信任我荣国府吗？不说我们家国公府第，且是表妹的外家，再说，将来表妹必是要嫁给我们家二房的，那些东西，倒来倒去都是一家人的，我们也没那个必要去谋夺表妹的傍身之物。”
林如海听了，当即反问道：“谁说玉儿将来要嫁给你家二房了？是有父母之命，还是有媒妁之言，三书有一样你能拿得出来吗？六礼有一样我们两家走过吗？劝国公府的琏二爷还是不要说这样的话，免得败坏我家玉儿的名声。”
心里颇是恼怒，怎么玉儿倒成了你家的人不是？嫁娶之事，竟是你家一厢情愿的就要安排。别说那贾宝玉是个不成器的，就是天纵之才，也要正正经经的同自己提亲才是。老太太也是个老糊涂，还国公府夫人呢，想撮合黛玉和宝玉，光表态有什么用，表态了就能成的吗？当自己是死的不成！
贾琏听了这话，才突然意识到，一直以来府里隐隐传着的林黛玉将来是要和贾宝玉做亲的话都是做不得准的，虽是老太太的意思，到底只是个意思，自己哪能这么说呢？当下便道：“林姑父原谅则个，是我们想岔了，原想着老太太有这个意思，定是与您说过的，就心里认定了，是我们的不是。等回了京城，立刻派人来提亲。”
贾琏这时候也顾不得二婶子的意思了，要他说，林妹妹哪里都好，就是运气不好，偏遇上二婶子这么个人，将来还不定有什么气受呢。
林如海这时简直要被气笑了，又咳了几声，方道：“怎么，我家玉儿定要嫁你家那个‘凤凰蛋’不曾？从小在内帷长大的男孩儿，能有什么大出息！偏生还顽劣不堪，不知礼数，听说最爱在女孩子堆里厮混。也就你家拿他当个宝。”
贾琏讪笑道：“谁说不是呢？因老太太偏疼他，家里可不是就多宠他一些，到底年纪还小些。”却是一句贾宝玉的好话也不肯说，本来么，贾琏眼里那贾宝玉也确实没什么好处可言。既不爱读书，又不尊敬长辈，自己虽也不识字，到底也是个能办事的，他老爹对他也没什么不满。谁知道老太太就长了个偏心眼子呢，天天捧着那贾宝玉，有什么好的都尽着他，自己这个长房长子倒是退了一射之地。
林如海道：“这也罢了，只是你记住，除非贾宝玉在我家玉儿及笄前中了秀才，否则，想都不要想同玉儿的婚事。再者，玉儿到及笄在你家长大就算了，发嫁是一定要从林家发嫁的，将来他的夫婿，也必须要让她的哥哥相看过才行。”
“什么？”却是两道不同的声音一同发出。
林黛玉一声既出，已觉得不妥，连忙捂住嘴，只是睁大的眼睛仍可看出她的惊讶。
好在贾琏骤然震惊之下，也是情不自禁失声喊了一句，因而并没有注意到屋里还有他与林如海之外的人。
定了定神，贾琏又道：“林姑父恕我失态，只是，这些年，并未听说您还有其他的后代啊。”
林如海道：“我与敏儿无福，成亲多年只得玉儿与她弟弟两人，偏她弟弟早已夭折了。只是无后为大，我既想着为玉儿留个依靠，也想着为我后世有人供奉香火，故此在林家支族里挑了一个少年，已定了要过继，以后可不就是玉儿的哥哥了吗？”
贾琏急道：“林姑父，我们家可是表妹的亲外家，满府里姓贾的哪个跟林妹妹没有血脉关系，您连自家人都信不过，怎么偏要去把家业托付给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远亲呢。我们家好歹是国公府第，那愿意将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过继的，谁知道家里是什么样的人呢，您可别识人不清，白将家业葬送了。”
“怎么，我林如海连收个嗣子都要你贾家先点头允了吗？”林如海面上淡淡的，倒是看不出喜怒。
贾琏却不敢再那样说话，唯唯道：“只是想着，如果您收了嗣子，那表妹可以继承的东西不就少了吗？我好歹是表妹外家的人，也想着为表妹多争取一些家业。”
林如海似笑非笑：“倒是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样好的心思，为了玉儿着想，是生怕我死了我们家的东西拉不到你家库里吧。行了，你出去吧。”
贾琏急着辩驳，偏又辨无可辨，只得道一句：“希望姑父您找的嗣子有能耐有手段，偏又有一颗对您感激涕零的心才好。再者说，我家虽在京城，到底也是从金陵起来的，颇有几门可用的亲故旧人呢。”
说罢，起身走了。
待贾琏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林黛玉与白鹭才从屏风后出来。
林黛玉紧走几步，对父亲道：“父亲，刚刚您说的，要过继一个嗣子，这说的可是真的吗？”
林如海笑道：“哪里是真的，不过是我随口一说诓他罢了。我有玉儿，如珠如宝，哪里还想要什么嗣子？”
林黛玉瞧着很是失望的样子，答应了一声，又道：“父亲，外祖家，是想要咱们家的财物吗？可是她家的生活那么奢侈，定是积年的累积也不少的，怎么还想这些歪门邪道的事。”
林如海叹一口气，道：“玉儿，这就是我不想让你懂的事了。人心本是贪婪，亲兄弟为了家产还能反目成仇呢，遑论若是我走了，只留你一个与咱们家的东西，到时候，定是要靠着你外家的。我原先还想着，有你母亲那样的女子，你外家定然是不错的，早就下定决心要把你托付给你外家了。谁知那次你这个大丫头白鹭，给我的写的信上的种种，让我实在是不敢苟同，过年派去的那两个老嬷嬷，也是一样的说辞。”
“玉儿，你在你外家过了这么些日子，对你外家的了解有多少？”
“唔，外祖母家是超品的国公府，有大舅舅和二舅舅，大舅舅现在袭的一等将军职，二舅舅是五品的员外郎。大舅母是大舅舅的继室，二舅母是王家的女儿。大舅舅只有一儿一女，是二表姐和琏二表哥，琏二表哥的妻子是二舅母的侄女，也是王家的女儿。二舅舅有三儿二女，珠大表哥早年去了，有一子贾兰，元春大表姐入宫了，余下就是宝玉、探春和贾环了。”
“玉儿，你说的这些，是人尽皆知的事，只要稍关注些荣国公府，这些都不是秘密。我想听的，是你在那里居住了两年，对荣国府的个人看法，而不是这些事实。你好好想想，抛开老太太很是疼宠你，你觉得荣国府到底如何？”
“你就当自己是个外人，如果这不是你的外家，你觉得这家人到底怎么样？”林如海含笑看着她。